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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行，你跟著我，你幫我。」

「再說說，再說說。」老秦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作為首都，這裏集中了無數中國人的夢想，無論是藝術、文化、政治、經濟、科研，在過去這些年裡，北京都在從全國各地優中選優。

楊銳讀中學的時候，對時代了解不多，也不敢冒頭，但到了北京以後，他的想法就有些變化了。

文小滿忽閃著眼睛，說：「那你不去報道，住哪裡呢？」

一分鐘后，楊銳踩在了硬實的土地上，身子不禁搖了一搖，穩住身形，方才抬頭看向前方茫茫多的人群，以及頗顯壯麗的火車站背影。

一家國家重點實驗室，儀器動輒需要六千萬八千萬，而要出成果，科研經費也得有相同的數目，再加上基建費用和數十名科研人員的成本，投入兩個億，也就只能堅持幾年時間。

沒有掌聲，沒有笑聲，也沒有議論聲。

科研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楊銳本來是當笑話聽的，聽到「唐朝」，不由莞爾。

楊銳嘿嘿一笑，快步拉著箱子撤離。

「哪家招待所？」

文小滿戀戀不捨的向楊銳道別，問：「你什麼時候去學校報名呀。」

因為北京沒有土皇帝老爹了，他就得把實驗室的權屬關係給掰扯清楚，雖然不至於張揚，隱瞞卻是沒必要的。

不是聖地也不行，當如山一般的鈔票砸在北京的時候，這裏自然就泛出了金光燦燦的光環。

文思也留了單位和電話給楊銳，讓他有空寄稿子過來，在他想來，楊銳既然能考上北大，那用稿費買了東西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反而更能說明他的稿件質量，身為北京日報社的編輯，文思收羅稿件幾乎是一種本能。

汗漬襯衫、高腰西褲、圓頭皮鞋和*圖*書，再加一條用來當褲帶的紅繩子。

楊銳愕然。他真的是諷刺，又怎麼能想得出來，真是這樣的答案。

男人保持著了更久一點的姿勢，才收起拳頭，頹然跳下長椅，嘆道：「北京不好混啊。」

雖然說不能以貌取人，但這位大鼻子小眼睛的男人的外貌，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招待所吧。」

「我給你說說這句話吧。」老秦肩上扛著一個大包袱，依舊健步如飛的追了上來，用教學似的腔調，道：「我來我見我征服是凱撒說的，知道凱撒嗎？羅馬最厲害的國王。羅馬知道嗎？現在的義大利，古代的時候可了不得，和咱們的唐朝似的……」

楊銳猶豫了一下，道：「我準備在北大跟前找個地方住，順便布置實驗室。」

老秦一直看著他呢，見他嘴角翹起來了，立刻問：「你笑啥？」

然而，平江進京的列車還是準點抵達了。

「行了，我下午就去請假，我幫你。」塗憲拍著胸脯道：「我老塗別的本事沒有，實驗室我呆過四個，給你搭把手，絕對不出紕漏。」

「你人來了，實驗室就來？」塗憲完全跟不上節奏了。

卻是沒想到，塗憲竟然跑到站口來接他了。

當然，這是以目前的低標準和低研究經費來說的。直到30年後，中國的師均研究經費仍然沒有追上國外，更不用說是1983年了。

文小滿跺了跺腳，回到父母身邊，邊走邊向楊銳招手，道別說：「我走了，記得哦，我在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初二，文小滿，明年就是高一了！」

圍觀眾人呆了半分鐘，見長椅上的男人仍然保持著一個姿勢，就默默的散了。

楊銳眼神亮了一下，問：「你會弄實驗室？」

這也是hetubook.com.com楊銳沒有習慣80年代的人際關係。現在是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的時代，別說楊銳半教半幫的給塗憲弄出了論文，就是普通關係的朋友，到了外地，接站請客外加住宿的，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盪來。

「再過十天左右吧。」楊銳將擺在桌上的東西一個一個的收回雙肩背包中，外面人山人海，他也不急著下車。

待車廂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楊銳方才背起雙肩包，提起拉杆箱，慢悠悠的下了火車。

「小滿……該走了。」馬麗華不滿意了，叫住了女兒。

楊銳被他鬧的有點煩了，嘆口氣道：「我來我見我征服，只有徵字帶鼻音，不夠響亮，所以不適合演講的時候用。拉丁字母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人家凱撒說這個話的時候，是寫信里的，不是說出來的。」

「中國話裏面，最響亮的字，就是帶鼻音的字，比如『沖啊』，『上啊』，『勝利』之類的，聲母都有g，越是講究力度的演講，就越要用這些帶鼻音的詞，這樣才有力度，才響亮。我來我見，最多就是開口音，階梯性說出來可以，單獨用來當口號，單薄……」楊銳一邊拖箱子，一邊抖出一串字演講真言來。

如今，他卻是懷揣著百萬美元來到了北京。

楊銳的眼神，凝望著那條紅色的束腰帶，莫名的覺得幽默。

楊銳頓了一下，認認真真地道：「你剛才那句，不適合做口號，不響亮。」

塗憲讀書的時候呆過一個實驗室，分配到北京鋼鐵學院以後，鋼鐵學院就大肆建設起來，他原本所在的化工院，就新建了兩個實驗室，現在轉而籌備生物系，也是陪著一個新的省級重點實驗室，可以說是經驗豐富。

楊銳這次和*圖*書提前十多天出來，是想在老北京城裡好好的逛一圈的，因此連打前站的史貴都沒告訴。不過，塗憲是個例外。他回到北京鋼鐵學院以後，和楊銳一直有書信來往，楊銳也曾問到北京的情況，進而告訴了他進京的時間。

1983年的百萬美元，已經足夠建立一個國家級重點實驗室了。

因為北京政府有錢，所以，北京的省級實驗室的規格也是頗高，塗憲參与過籌備生物系，這個經歷是非常不容易的。

「我不來行嗎？你在北京又沒有親戚，我就是你故交嘛，住的地方還沒定吧？住我那裡算了，學校的宿舍，吃飯就去食堂，也挺方便的。」塗憲熱情的邀請。

「記住了。」楊銳笑著向她招招手，只覺得文小滿是個很有趣的小女孩，性格上很像是後世的女孩子，又多了一絲乖巧，殊為難得。

對楊銳來說，北京也曾是他嚮往的科研聖地。

盪去。

老秦卻是「呀」的一拍大腿，贊道：「厲害！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我的實驗室，肯定就我來用。」和賺錢的公司不一樣，國內對私人建設實驗室這種東西，是沒什麼想法的，實際上，能賺錢的實驗室，本身也是鳳毛麟角，而就80年代的行情來說，除非立刻能換錢的技術，否則，任何沉澱下來的技術都是不計算價值的。

塗憲還是像在西堡中學的時候一樣，搞不明白楊銳的實驗室究竟是個性質。不過，楊銳的實驗室里的儀器，他是記得一清二楚，忙問：「你選好地方了嗎？誰給你布置實驗室？」

老秦卻是嘿嘿地笑了兩聲，用空出來的手指指楊銳，笑道：「行嘛，知道羅馬，還知道秦朝，說的不錯，用羅馬和秦朝比更像，不過，我雖然知道https://m.hetubook.com.com，卻不能這麼說，你知道為啥嗎？」

「你可能不知道，那是名句。唉，我看你也挺有文化的樣子才問你的，怪我老秦，我是覺得來北京的人都挺有知識的，誰知道連名句都沒聽懂。」紅褲帶兒又急又惱，更多的是自我埋怨。

瞅不到楊銳是不可能的，就現在的火車站，男人們要麼穿綠軍裝，要麼穿灰布衣，白色和灰白色的的確良襯衫都顯的非常特別，楊銳一身香港代購的黃藍相間的阿迪達斯，腳上穿的還是海軍藍的慢跑鞋，簡直像是燈泡一般明亮。

「轉頭我給你再介紹兩個人。」楊銳眼珠子轉著，上上下下的瞅著塗憲，心裏琢磨著念頭。

「沒別人用了？」

老秦在後面重啟了，卻是盯住前方的一抹亮黃色，追了上去。

文小滿依依不捨的繼續揮手，直到看不到人為止。

楊銳理所當然地道：「我人都來了，實驗室不跟過來，不是荒廢了？」

也就是軟卧車廂才有這樣的待遇，在硬座車廂，任何企圖耍帥的行為都會被洶湧的人群給擠變形了，即使耍帥者本人不被擠出翔來，旁邊被擠出翔來的傢伙也會沾他一身的。

「沒問題。」

「我在西堡中學的實驗室，不是說要挪過來嗎？我人都來了，實驗室當然也得建起來。」

楊銳嘴角抽動了兩下，踢斜了拉杆箱，繼續前進。

而在北京，超過10億元撥款的學校還有北京理工大，北京航空航天大學……

文小滿希望列車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楊銳上上下下地看了看他。

「沒選呢，我自己布置。」

「啥鼻音啥的？啥意思？」老秦被楊銳侃暈了。

到了出站口，楊銳意外地看到舉著「西堡中學楊銳」牌子的塗憲。

在2014年，僅僅清華和*圖*書北大兩家的年度科研經費，就要70億元人民幣之多，雖然也有市政府的撥款，但裏面的大部分，都是國家撥款，這麼多錢，丟給任何一所學校，它都是科研聖地，而年復一年的投入，等於是十個，二十個，三十個70億元。

「我們學校離北大也不遠，公交車二三十分鐘准到。」塗憲跟著前一句話說，轉頭驚訝起來了：「你還要布置什麼實驗室？」

「會啊。」

楊銳聽到了，嘴角抽動兩下，低下頭，放斜拉杆箱，悄然向前，準備出站。

「北京！我來了！」就在楊銳想要發表什麼感慨之詞的時候，身後不遠處，一名跳到了長椅上的男人，用大十倍的聲音替他做了。

「老塗，你怎麼來了？」楊銳拉著箱子出了站。

他的手臂健壯，身材高大，腰上的褲帶則在隨風飄蕩。

「因為你姓秦。」楊銳被追的有點煩了，諷刺了一句。

「楊銳，這裏啊。」塗憲穿著件藍布襯衫，在站口揮手。

他聲音太大，險些造成圍觀。

「我們以前都是把秦朝和羅馬比的，時間比較相近。用唐朝比其實也不錯，都是很強大的王朝。」楊銳給解釋了一句，免得這位又冒出什麼幺蛾子。

老秦三十多歲的人了，連拼音都沒學過，哪知道這個，仔細一想就當機了。

楊銳也曾幻想過師均50萬元人民幣的科研生活，未能成功。

「這位同學，你覺得我剛才的動作，有沒有氣勢？說的好不好？」剛剛表演了行為藝術的男人一眼瞅到楊銳，追了上來。

北京！

對方顯然覺得，楊銳這種裝束的人，必然能夠理解自己。

在眾人用各色眼光看向他的時候，此人卻是臉皮子都不紅一下的舉起了拳頭，使勁的揮在空中，並再次喊道：「我來！我見！我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