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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兵下意識的摸摸腦袋，說：「搶帽子也不行啊，買頂帽子也挺多錢呢。」

1983年，西川還在北大，只是楊銳缺少認識名人的興趣。

董志成立刻從上鋪跳了下來，幫著毛啟明將收音機插上，再裝好磁帶，又綿又靚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

新生們用了半個小時被集中在了操場上，接著就是無休止的訓話和儀式。

小白牙開開心心的回宿捨去了，楊銳回到北大的宿舍樓，看到的則是滿滿的燈光和沸騰的人聲。

就是這個時代的北大，誕生了海子、駱一禾、西川、戈麥等詩人，而在過去的幾年裡，海子就是在這樣的宿舍樓里，以這種混亂的方式，接待來自校內校外的客人，進而迸發出了驚人的創作力。

「找不到工作，只有讀書一條路，太單一了。另外，現在的工廠招工，都招自己的子弟，招一個系統的子弟，這不是變成世襲了嗎？我看這個制度，必須要改。」邱夏轉口說到了政治。

「休息時間到了，都集合了，都集合！」教官高喊了起來，也將眾人的議論給打斷了。

楊銳和小白牙一起逛了北大，又再接再厲的逛了清華，傍晚才返回。

「反正，去打水不該走這條路。」毛啟明搖頭。

董志成不在意的笑兩聲，然後才ｍ•h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去柜子里翻早發的軍裝，一股腦的套腦門上，再奔下樓去。

「不能說亂，就是混混多。和我們一般年紀的，如果沒考上學，現在都在家裡獃著呢，人找不到出路就只能在街面上轉悠，搶頂帽子，搶只鞋什麼的。」

楊銳站在宿舍樓下聽了會吉他彈唱，鎮定自若的上樓回宿舍。

他只是個偽文學迷，相比那些玄妙的文字組合，他更關心玄妙的元素組合。

「北京這麼亂？」侯兵瘦高瘦高的，膽子卻小。

房間的燈開著，毛啟明和蔡桂農溜達去了，董志成照例在上鋪啃他的大饅頭和文學名著，邱夏饒有興緻的與侯兵介紹北京，說：「衚衕和大院不一樣。我和蔡桂農都是衚衕出來的，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住衚衕里的，爹媽要麼在工廠當工人，要麼在商店裡賣東西。不過，現在的衚衕也有講究，都是一群一群，一夥一夥的年輕人，找不到工作，也沒地去，出門在外，你看到這樣的，就得注意一點。」

被罵的教官愣了一下，手裡的棍子都舉起來了，被輔導員給攔了下來。

其中，高大帥氣的楊銳也被無數人給記住了。

「是啊，你說這還有半天，怎麼熬呢？」董志成一臉發愁。

毛啟和_圖_書明注意到楊銳的動作，更是好奇地盯著他的耳機看了半天，還趁著上鋪的時候，觀察了他的隨身聽一番，才自顧自的去睡覺。

「睜著啊，教官能讓你閉著眼，我給你說，你就看前面的大路，那麼多學姐來來往往的，多有意思啊。」老蔡摸著下巴，道：「還有提著熱水瓶的女生，一群一群的，看著怪有意思的，你多看一會，就不覺得累了。」

「那也不行啊。」侯兵對此很是在意：「北京怎麼也這樣？」

「媽的。」董志成明顯沒睡醒，罵了一句娘，開始穿衣服。

「都起床了，起床了！軍訓開始了啊！都機靈點兒。」

沒有宿管打擾，沒有熄燈政策。

不一會子，其他宿舍的人也湧入了203，一盤磁帶被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的放。

等到休息的時候，董志成羡慕萬分地看著楊銳，說：「沒看出來，你這狀元郎，身體還這麼好。」

如果說一個方程式像是詩歌一樣美，楊銳會覺得興奮，但如果說一首詩歌是如此的美麗，楊銳只會微笑。在這一點上，楊銳就像是擼管過度的少年，他嚮往美女，但也許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美女。

「提著熱水瓶的，只有女生，沒男生。」侯兵默默的給出了一個新答案。

昨天熬夜的，今https://m.hetubook.com.com早就昏昏欲睡了，昨天沒熬夜的，也是累的夠嗆。

與仍然有點陌生的舍友聊了兩句，洗漱之後，楊銳仰躺在床上，閉目複習高數。

幾個人被他們說的都看向前面的大路，果然是只有提著熱水瓶的女生路過，沒男生路過。

「我剛也看呢，就是有點奇怪啊，你說，咱們前面這條路，離鍋爐房還挺遠的，怎麼這麼多人女生，都提水從咱們前面過？」毛啟明也加入了進來，還找了個漏洞。

事實上，作為一名科研宅，楊銳的本性是相對平緩的，再考慮到明天就是難熬的軍訓開始日，楊銳悄然塞上自己的耳機，蜷縮起來睡了。

他上次讀大學還是十幾年前的事，如今重來一次，儘管覺得新鮮，可他畢竟比真正的少年郎要老成太多。

「閉著眼睛想？」

「就想點開心的事好了。」老蔡介紹經驗。

甭管睡醒沒睡醒的，全被輔導員和軍訓教官給喊了起來，董志成朦朦朧朧的還不想下床，就被教官一把揪了下來，唾沫星子洗臉：「想什麼呢，下面都集合了，不想穿衣服是吧？不|穿衣服就光著下面集合。」

樓道里也是人來人往，串門兒的，追著辯論的，偷熱水的，認老鄉的。

毛啟明碰碰董志成，道：「小心惹禍，得罪m.hetubook.com.com了教官可麻煩。」

幾個人齊搖頭，邱夏問：「你有錄音機嗎？拿什麼放啊。」

203宿舍鬧到了半夜兩三點，才徹底安靜下來，董志成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小時，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哨子聲。

音樂的聲音大，興奮的學生們的聲音就更大了，可楊銳卻很難融入這種狂熱的氣氛中去，當他知道未來是怎樣的，當他知道政治的慣性是何等的強大，他就很難再有投身政治的衝動了。

大家不再討論政治，轉而討論起了音樂、文學和詩歌。

「他們搶的都是軍帽什麼的，你又沒有。」

這是最自由的時代，對中國如是，對北大如是。

等到下午開始站隊列的時候，昏昏欲睡的是真想死了，累的夠嗆的開始昏昏欲睡了。

新生入校都興奮的睡不著覺，9月份的天還熱，許多人就坐在宿舍樓的院子里，有打牌的，有唱歌的，有純聊天的，還有詩朗誦和彈吉他的。

政治不僅邱夏喜歡，現在的學生都喜歡談論政治。聊政治聊理想聊奮鬥，是80年代大學生的主要聊天內容。80年代的中國，解決了吃飯問題，學生們不用餓肚子了，就不會像是70年代的學生那樣，整天考慮著怎麼弄吃的。80年代的學校，又是包分配的制度模式，學生們也就不用像是90m.hｅtubook•ｃoｍ•com年代那樣，沒事聊就業。

思考題目的過程是重複、乾燥和機械的，但當思考的結果迸發出來的時候，快|感又會濃烈、濕潤且餘韻不斷，進而支持他去思考下一道題目。

80年代的改革開放，給了制度創新的土壤，而學生們，是最敏感的群體。有了邱夏起頭，董志成都放下了名著，跟著聊了起來。

而在訓練場的另一側，參觀軍訓的學姐們依舊絡繹不絕，陽光、汗水和軍裝，讓訓練場充滿了令人好奇的荷爾蒙。

教官猶豫片刻，罵罵咧咧地走了。

楊銳如同審視歷史似的，重新審視著這座學校，這座宿舍樓，以及這些人。

討論到激烈處，毛啟明從樓外回來了，獻寶似的拿出盤磁帶，說：「鄧麗君的新歌，你們聽過沒？」

「你昨天要是不熬夜，今天也扛得住。」楊銳撇撇嘴。

有點枯燥，但這能戳中他的興奮點。

楊銳的底子夠好，又天天鍛煉，倒也能堅持下來。別人站軍姿是放空玩走神，他站軍姿是複習高數，半個小時下來，不但不覺得無聊，心情還頗為爽利，只是腿腳有些酸脹。

「女生宿舍離這邊近嗎？」董志成奇怪的問。

「看我借了什麼？」毛啟明從身後拿出一隻半臂長的大收音機出來，笑道：「我剛和戲劇社的人要的，明天就要還回去，咱們今天先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