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小成同學拍了拍胸脯，引來身邊幾人善意的笑聲。

沒有照例的推辭，這讓書記夫人有點不適應，不過，她也就是笑了笑，繼續走到另一個孩子面前，再送紅包和祝福。

「水庫里就有，小毛騎摩托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在此過程中，楊銳一言不發，吳倩好奇的大睜著眼睛。

小成同學立刻印象深刻了。

「袁大師傅啊，他煤礦里出來的，還帶著春和樓的人去過北京，做過國宴，你不知道的？」

在前幾年，領導們婚喪嫁娶雖然也收禮，但規模可是小多了，而且，人家至少會擺個酒席，意思意思。

春和樓是南湖市有名的餐館，乃是早些年從揚州遷移而來的，一度是南湖市數一數二的飯店，做到現在，顧客雖然少了，至少不是門可羅雀，實屬不易。

當然，今天的小成同學卻是土豪般的存在，他拿起電話以後，看都不看時間，愣生生的聊了五六分鐘，才大方的甩出一張10元大團結，瞅了吳倩一眼，道：「我叫了兩個朋友，一起吃飯，然後去溜冰。」

當然，這個年代的中國人皆是如此，這就好像當代的美國人韓國人崇拜金錢勝於生命一樣，而從世俗的角度來說，80年代以前，擁有榮譽的中國人，差不多也就擁有了一切，無論是在工廠、在學校、在政府或者在農村，擁有上級的褒獎，具有高級別的榮譽，做生命事情都會順利許多。

在合影后的半個小時里，楊峰同志成了半個主角，各個單位的領導們也重新認識了一遍他。

一分鐘三五毛錢的計價單位，令人不得不掐著表來說話，撥電話前的字斟酌句，宛如電報。

楊峰嘴角抽了抽，嘟囔一句：胃口真大。

楊銳叫上吳倩，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門，轉彎，接著上公交車。

「下車了。」小成看到了這一幕，莫名的心酸，下車后一言不發，先找了個公共電話機撥電話。

事實上，現在人互相送壓歲錢，都是一毛錢起步。即使是南湖市，兩塊錢也很大了，五元十元都是最高面額的鈔票，如今的農村裡甚至都不常見。

楊銳拆開紅包看了眼，道：「兩塊。」

儘管隔著棉衣，楊銳也能體會到胸臂間的柔軟，腦海中不由的做出描繪，順便來了一個3D建模。

軟香溫玉入懷，楊銳也不禁一顫：真大呀！

來拜年的人一看，得，這是必須要給壓歲錢的節奏啊，那沒說的，一個個都趕緊掏錢。

「今天認識的，咱們吃個飯，不就熟悉了。」小成眼裡閃爍著少年人特有的急切，又道：「我想從你這裏取點經，聽你說說高考的事。」

楊銳挑挑眉毛，開始在一張小紙上寫菜名。這時候的國營飯店基本沒有服務可言，從點單到買單，都得自己主動，楊銳呆了一段時間，倒也習慣了。

此時自稱款爺，卻是個不錯的調侃。

小成也經常和小夥伴們出來吃飯，此時不禁訝異道：「上的這麼快。」

而以楊銳的角度來看，30年後，一碗紅燒肉也就是數十元，一碗文思豆腐卻敢賣到近千元，比較一番，似乎還是文思豆腐更划算。

看他的樣子，似乎對一個小時前發生的故事完全不在意了。

一句話，楊峰就把兒子給賣了。

楊銳的經驗是點有挑戰性的經典菜，比如想吃豆腐了，就點文思豆腐，這道菜要將豆腐切成細絲，香菇切成細絲，冬筍切成細絲，雞脯肉切成細絲，熟火腿切成和*圖*書細絲，最後煮成一碗柔而不爛的濃湯。

帶著孩子來的家長畢竟是少數，在場的總共也就是十個左右的孩子，書記每人給了2塊錢，等於支出二十多塊。

兩名服務員扭身去彙報了，留下小成滿面疑惑，瞪大眼睛的問：「你認識春和樓的袁煤子？」

其他人倒是挺羡慕的，都覺得楊峰能有這麼一個兒子賣賣，實在是幸福。

「什麼？」

或者，是吳倩的吸引力大過了楊銳的威脅。

當然，文思豆腐這樣的菜也是夠貴的，兩拳大的一碗湯就要4塊錢，趕得上一碗紅燒肉的價格，正常人也不會點它。

好在現在的飯店和廚子還有節操，也沒有地溝油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另一方面，這種國營飯店的廚師技術依舊頂尖，如果單子點的正確的話，口味也是不錯。

當然，團拜會的重點，終究還是要挪移到書記一家人身上。

小成驚疑不定，對楊銳的身份冒出更多的懷疑，心想：據說袁大師傅是認識中央領導的，楊銳在北大上學，又認識袁大師父，會不會也認識什麼人？……要不要回家說一下這事？不行，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他要是真認識什麼人，我找人把他給打了，那可就闖禍了。

兩名服務員一老一少，年紀大的聽音辨位，轉頭就是獅子吼：「叫什麼！這是袁大師傅親自做的，你有本事也請去。」

即使是市委書記，但在高考過程中，能做的其實也有限。不是特別執著的人，一般還是會採取常規方式，找最好的老師幫忙補習，提供最好的學習環境，買一些能提高學習效能的中草藥，這大概就是父母們能做的極限了。

僅是刀工一點，不夠頂尖的廚師就別想碰ｍ•hｅtｕbｏok.cｏm.cｏｍ這道菜，火候的掌握更是難倒無數人，而春和樓的大廚哪怕再懶，看到這道菜也要打點起精神來，否則被顧客叫罵起來，必會丟了特級廚師的臉面。

小成同學雖然上繳了大部分的錢款，手裡也有些抽成，頓時心情好了不少，將「叔叔阿姨」們送出門，再送到楊銳的時候，卻是叫住了他，微笑道：「楊銳，我請你和吳倩吃飯，我現在可是款爺。」

小成滿心的疑竇泛上來，貓抓似的，不由自主的問：「你什麼人啊。」

「行，你們年輕人去玩，玩的高興點。」市委書記洒脫的擺擺手。

楊銳挺了一下腰，像是接籃球似的，將吳倩攬住了。

小成無可奈何，他倒是可以用老爹威脅一下楊銳，但想想也挺沒意思的，腦筋飛轉之後，憋了個大招，道：「你要在這裏吃，我不買單，你自己付賬。」

「那你去別家吧。」楊銳對小成愛理不理。

32D是沒跑的，說定有34E！楊銳低頭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吳倩，將她輕輕放開，心想：還真是深藏功與名的奇女子！

楊銳愣了一下，道：「你認識吳倩？」

吳倩見楊銳也站了過去，連忙轉身。正在此時，公交車一個大轉彎，令措手不及的吳倩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轉過頭來，這位又降了音調，但仍然粗聲粗氣的道：「大廚讓我問你，文思豆腐做的好不好。另外，拆燴鰱魚頭要等一會，派人買魚頭去了。」

房間里，市委書記聽到高考了，卻是走了出來，溫和笑道：「楊銳同學，你如果不忙的話，就和我們家小成多說說，讓他知道一下高考是怎麼回事，免得整日里嘻嘻哈哈的，荒廢了功課。老楊，麻煩你兒子了，咱們做父母的，不幫點什麼，心裏和-圖-書總是咯得慌。」

大約一刻鐘時間，兩名服務員一起，先給楊銳端來三盤菜。

在這個一瓶茅台才十幾塊的年代，能隨手塞出五塊十塊的，也是牛叉行局的領導。

楊銳眨眨眼，先嘗了文思豆腐，豎起拇指說「入口即化，不錯」，繼而又問：「鰱魚頭是常用材料，怎麼會沒有？」

儘管不像是90年代那麼普遍，但在84年的市中心，小賣鋪之類的店裡，還是少不了公共電話的存在。

楊銳愣了一下，直接接了下來，道：「謝謝阿姨。」

楊銳「哦」的一聲，舉起湯勺，笑道：「趁熱吃，涼了就浪費了。」

楊銳撇撇嘴，無可無不可的道：「那就邊走邊說吧。」

楊銳抬手看了一下時間，道：「我下午要回去，就在附近找一家。」

楊銳從門口自己拿了菜單，又找了張有桌布的桌子坐定，小成同學才追上來，急匆匆的道：「都說我要找朋友來吃飯，咱們不吃這家。」

在某些人來人往的地方，這些付費電話賺的錢，比賣報紙雜誌賺的多多了。

楊銳看的暗暗咋舌。

這時候20塊已經是起步了，楊銳親眼看著某位領導，將厚厚的一疊真鈔塞到小成手裡，然後摸摸他的頭：「這是你吳叔叔給你的壓歲錢，以後好好學習，爭取也考一個北大出來。」

說完，他也不管小成，就走進離的最近的春和樓。

楊峰心滿意足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是個視榮譽重於生命的男人，被領導重視，被同僚看重，令其老懷大慰。

吳倩訝然道：「到哪裡找5斤以上的魚頭？」

大廳里另一桌人也喊了起來：「怎麼給他們先上了，我們的菜呢？」

給楊銳塞10塊錢的，到了小成同學面前，自然要更加大方。

但是，給書記兒子紅和*圖*書包的卻是全體拜年者，每人少則二三十，多則數十元，統和起來，少說就要上千元。

吳倩也微笑著坐在了楊銳旁邊。

此情此景，舍小家為大家的楊峰也不會表現出異類形狀，拿出二十塊錢去給了小成，再給其他孩子每人兩塊錢，坐回到楊銳身邊，問：「書記給了多少？」

楊峰一點都不在意楊銳有沒有時間什麼的，在他看來，聊天就是娛樂了，於是大聲笑道：「小兔崽子回家以後閑的渾身長虱子，有什麼忙不忙的，讓他們去，隨便問。」

譬如春和樓這樣的飯店主營淮揚菜，雖然也賣麻婆豆腐這樣的大眾化川菜，但你要是點了，也就別期待能得到高等廚師的伺候，能被三廚的徒弟練手就不錯了。

又喝了一輪茶一輪酒以後，書記夫人招手叫來了楊銳，笑道：「你們來家裡拜年，我也沒有準備好招呼的東西，這個壓歲錢給你拿著，祝你學業有成，生活順利。」

楊銳擺擺手：「說了你也不懂。」

「下站下車。」小成舔舔嘴唇，站到門邊。

自然，也是他囊中豐盈，4塊錢也是普工十分之一的月薪了。

如此明目張胆的收禮，也確實開創了南湖市的先河。

年輕的服務員細聲細語的道：「袁大師傅說了，淮揚菜里的拆燴鰱魚頭要5斤以上的魚頭，不能落了招牌。」

小成同學開始還保持著微笑，很是穩重。車行漸遠，小成皺起眉來，道：「你就不問去哪裡？」

小成同學則是滿懷疑惑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個勁的回想楊銳是如何反客為主的。

楊銳瞥了他一眼他那瘦胳膊細腿，道：「隨便。」

小成想發脾氣，還真說發不出來。

一會兒，楊銳手裡就攥滿了鈔票，多的有10元的，少的有兩元的，而五元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