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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楊銳心想：如果PCR真的拿到諾貝爾獎，那何止是後悔，當年多少人都嫉妒瘋了。

愛因斯坦有一頭亂蓬蓬的毛髮，幾乎成為瘋狂科學家的代名詞。「瘋狂科學家」並不是壞事，在投資人眼裡，瘋狂科學家也許就是成功的代名詞。

楊銳是怎麼夢幻怎麼說，美國夢么，就是要讓普通人都做得起，如果告訴美國大眾說，做PCR需要最起碼三五年的系統訓練，需要多名助手的幫忙，需要價值上百萬美元的資金儲備，美國人根本不聽下面的，這個故事也就算是完蛋了。

「沒錯，PCR是用內切酶，取下一段DNA，然後借引物來複制，就像是彎彎曲曲的山路一樣。」楊銳很滿意自己的故事效果。

「以84年的眼光來看，是這樣的，但你同樣需要看到，84年的我既然賺到了這麼多錢，國家允許我賺到這麼多錢，那說明中國的改革是真正的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我想，用不了一生，只要20年的時間，中國人的收入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現在賺到的錢，也不會有多麼顯眼了。」楊銳非常政治正確的褒獎了改革開放。

「只是意向性合約，你確定嗎？」

凱蒂笑著點了一下頭，拿出一隻錄音機，裝上小小的磁帶，道：「介意我錄音嗎？」

如果一份意向性合約就能賣掉香港公司的東西，那國內也不用挖空了心思賺外匯了，直接批發意向性合約算了。

「你當時就開始做實驗了嗎？」凱蒂並沒有對楊銳的說法表示懷疑，因為楊銳提早做了鋪墊，他與捷利康的合作，最重要的是，他從捷利康手裡賺到的錢，很好的說明了自己的價值。

完成這項工作，凱蒂明顯輕鬆起來，喝了點咖啡，笑著道：「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關於你的PCR的發明，你是怎麼想到？我諮詢了幾位專家，他們都表示，你的PCR的設計非常巧妙……」

然而，楊銳的準備又何至於此。

「當時，正是我對基因最感興趣的時期，有關於DNA的各種信息，就在我的腦海中跳動。我就想，DNA就和這些彎彎曲曲的山路一樣，而山路，一座座山的山路，其實自htｔｐs://ｍ•ｈｅtubｏok•com•com有相似的地方。」

至於加尼卡公司哪個辦事員會倒霉，楊銳根本不關心。

她念了一遍，看向楊銳。

凱蒂眼神再亮，問：「我可以在文章中引用您的話嗎？」

既然在高中時期，楊銳就能從跨國公司手裡賺到錢，那沒有理由他不能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

在加尼卡聯絡公關公司，通知新聞發布會的時間，楊銳首先前往《紐約先鋒報》，應邀接受女記者凱蒂的專訪。

楊銳渾不在意，端著一杯咖啡隨便喝，順便打量周圍的人事，表情輕鬆。

「不過，爬上了坡，風景也非常好。我的家鄉有很多的梯田，還有很多彎彎曲曲的路，路很窄，但很長，彎度很大，就像是DNA一樣。」

因為楊銳吸引眼球的經歷，凱蒂鄭重其事的做了記錄。

「你確定中國政府也不會出售？」

「非常幸運。」凱蒂的睫毛都開始發顫了，笑道：「美國的生物學專家，一定很後悔自己爬山太少了。」

楊銳不在乎名氣，但他現在確實需要大眾媒體來佐證自己的成果。

「對的。」

世界霸主家的人民，總是有點矯情的。

凱蒂一愣，哈的笑了起來，並且將這句話寫在了本子上。儘管有錄音機，她還是要將之標註出來。

凱蒂欣賞的掃描著楊銳，一會兒卻道：「你的西裝比昨天的好多了，是什麼原因？是為了與其他人保持一致嗎？」

凱蒂的故事的最終版里會有PCR的字樣，但她在計劃故事脈絡的時候，卻是完全沒有去想PCR是什麼。

楊銳由此講起了故事，道：

83年想到PCR的成果，對楊銳是很有利的，雖然這不能算是證據，但亦有潛移默化的作用，若是如前世那樣，不幸打起了官司，楊銳希望陪審團的成員聽過自己的故事。

楊銳做了個請的動作，道：「今天的西裝是我自己的，昨天的西裝是國內統一製作的西裝。」

身在時尚之都的紐約，凱蒂開場就贊道：「漂亮的西裝。」

女記者這下子聽懂了，驚喜的道：「就和PCR的原理相似。」

「但你能買的起昂貴的西裝，這是為什麼？」

完全符合https://m.hetubook.com.com美國人思路的故事，聽的凱蒂幸福的打抖。

「這就開始採訪了？」楊銳詫異的放下咖啡杯。

為了顯示鄭重，楊銳特意穿上了自己的西裝。

如果不是他在演講時的發揮極好，他是拿不到這兩個機會的。

「PCR技術並不屬於中國政府。」楊銳笑了起來，慶幸自己之前分割的清楚，道：「PCR技術屬於香港華銳公司，加尼卡公司如果要購買這項技術，必須聯絡香港華銳公司才行。」

科學家們的故事，有的來源於自身，有的來源於媒體加工。

所謂楊銳這樣的研究者，說的就是實驗室負責人。實驗室負責人是要找錢的，而錢從何處來？學者手裡雖然掌握著一些錢，但更多的錢，是要從大眾手裡得到的，包括政府在內，對學者來說，都屬於大眾。

「最早有PCR的點子，應該是83年，那個時候，我正在給捷利康做輔酶Q10的設計，也因此得到了一間小小的實驗室。實驗室在我的學校里，叫做西堡鎮中學。西堡鎮屬於河東省，周圍有很多的大山，我的學校也不例外，它坐落在半山腰，每次去學校，都要爬一個大坡，爬的累死。」

楊銳面對美國的大眾媒體，並不去談真正的PCR所遇到的困難與複雜，糾結與風險，就順著美國人的愛好，先開玩笑似的道：「你詢問的那些專家，當他們說PCR的設計非常巧妙的時候，他們其實是在說，我怎麼沒想到！」

「中國政府統一製作，然後送給你們的西裝？」凱蒂重新確認了一下，看起來，她的採訪重點還在中國政府的特殊性方面。

「當然可以，我會通知香港華銳公司，讓他們的律師發文件給你。恩……再發律師函給加尼卡公司。」楊銳的表情輕鬆，並沒有將這當做正經事來看。

西裝是國內的洋裁縫手縫的，就像是巴拿馬有英國的巴拿馬裁縫一樣，北京的英國裁縫手藝也不錯。最重要的是，曾經有錢的楊銳，還是很能買得起高檔面料的。

做學術的人，在學者面前應該樹立一個學術形象，而在大眾面前又應該樹立一個大眾形象，尤其是楊銳這樣的研究者，更應該注意ｍ•ｈｅtuｂook•ｃｏｍ.coｍ大眾形象。

「什麼時候？」楊銳關上了車門，示意計程車司機可以離開了。

凱蒂比楊銳更喜歡故事，立即按照楊銳的思路，追問道：「也就是說，你在高中時，就有了PCR的念頭？」

楊銳稍微停頓了一下，讓女記者消化片刻，繼續道：「每座山的山路，都有它的特色，但是，每座山的山路，其實都有一些地方，是相同的，比如一個拐彎，一段直路，基本相似，如果一座山的山路上半截，與另一座的山路上半截，在這段相同的地方互換，你並不會覺得突兀。」

中國建國初期最著名的科學家當屬「三錢」，分別是導彈之父錢學森，原子彈之父錢三強，力學之父錢偉長。而在三錢中，錢學森的名氣最大，要說導彈比原子彈重要，或者比力學重要，肯定是不對的，歸根結底，還是「一個錢學森頂五個師」的故事更有用。相比之下，錢三強和錢偉長的名字，遠遠夠不上令人耳熟能詳的水平。而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不是周總理叫出了「三錢」這個名號，像是力學之父錢偉長，估計要更加的默默無聞了，在大多數人的文化程度低於高小的年代，有幾個人知道力學是什麼意思。

凱蒂很快就理解了頓悟的概念，好萊塢明星信佛的不少，記者做不到博學，少說也是多聞的。

「哦？為什麼？」

凱蒂連忙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加尼卡公司要在明天早晨10點半舉辦新聞發布會，宣布與中國政府達成意向性合約……」

凱蒂將這個問題例行公事的問了出來，並沒有指望楊銳給出多麼好的回答。

「聽起來很忙碌。」

仔細的詢問了楊銳與捷利康的合作細節，楊銳將除了華銳公司以外的大部分情況告訴了凱蒂，這讓女記者更為讚歎的道：「這麼說，僅僅在大學一年，作為一名新生，20歲的楊銳你，就已經賺到了普通中國人一生都無法賺到的錢？」

不過，84年的當下，中美關係正在蜜月期，美國人對中國人的友好度是極高的，不說對越反擊戰和改革開放產生的共同敵人，就是一個月前剛剛結束的洛杉磯奧運會，中國在華約國家普遍抵m.hetubook.com.com制的情況下派出龐大的代表團參賽，就贏得了無數的「國際友誼」。

因為這樣的氣氛，楊銳也沒有著急反駁，只是笑笑道：「中國人的工資普遍不高，西裝也算是一種福利吧。」

做科學家也是不容易的，越牛的科學家，越需要大眾式的故事來理解，中國人如此，外國人也如此。

「的確如此。我是進入大學以後，才重新拾起了做PCR的想法，當然，那個時候，我的思路就比較完善了，尤其是在做了鉀離子通道的研究以後，我對PCR的認識更深刻，也意識到了它的重要性，這才加緊做了起來，算一下時間，PCR的主題部分，也就做了兩個月的時間，其中有一半時間是在熟悉實驗流程先。」

他笑了笑，繼續道：「事實上，直到今天我都在表示懷疑，為什麼沒有人做這個研究，就像我說的，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研究，或許可能是太簡單了，以至於大家要麼以為有人做過了，要麼以為不可能做出來。我想，如果我不做，也許有人會在幾年後將它做出來，但這隻是也許，說不定，會晚十年後才有人發現這個秘密。怎麼說呢，我是個幸運的男人。」

「確定。」

楊銳搖頭，笑道：「我當時想，一定有人想到了類似的點子，說不定比我的點子還好，然後肯定做出了成果，我只是沒查到而已。你知道，那時候我在中學，沒有太多的條件去檢索資料，另外，我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輔酶Q10等方面，高考也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楊銳重新叫了一輛計程車離開，到了酒店，再打電話給李章鎮，繼而讓自己公司的律師聯絡美國的律師，一紙傳真，就將律師函丟給了加尼卡公司。

到了楊銳快上車的時候，凱蒂才突然想起一個消息，忙道：「楊銳，你的技術賣給了加尼卡公司，是這樣嗎？」

楊銳鬆了一口氣，笑道：「意向性合約而已，PCR技術不會直接出售的。」

採訪結束。凱蒂留下了楊銳的聯繫方式，主動送他出門。

楊銳一共得到了兩個專訪，雖然都是普通的紐約報刊的專訪，但也殊為不易。

凱蒂一邊聽著楊銳的話，一邊就在腦海中理順故事：來自中國偏遠鄉鎮的https://m.hetubook.com.com少年楊銳，在高中時就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來自於他每天上學路上的見聞……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的重要，直到進入大學，楊銳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完成了自己的設想，並在美國的「國際遺傳學大會」上一鳴驚人，首日銷售額突破30萬美元。

楊銳微微的笑著，說：「PCR的原理並不難，但要將它做出來，是需要一點『頓悟』的。」

楊銳依靠著充足的準備，讓採訪按照自己的方向進行，且道：「說起這個念頭，是很有趣，但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的價值。」

「為什麼這麼說？」凱蒂稍微有了點興趣。美國人就喜歡簡單和幸運，如果一名健壯帥氣的年輕小夥子不愛讀書，就憑突發奇想的一個念頭，就變成百萬富翁，或者獲得勳章，那就是最令人嚮往的美國夢了。

比如人們耳熟能詳的牛頓，瞬間會與蘋果聯繫在一起，但除了大學高數課講牛頓-萊布尼茨方程，有幾個人會記起萊布尼茨？

今時今日，能向老美吹牛說我的改革開放多牛多牛的，都是中國好同事。

然而，楊銳卻為這個問題準備了很久。

比起國內仍顯拘謹的氣氛，80年代的美國反而更讓楊銳適應，尤其是全美最國際化的紐約，人與人的關係很冷漠，但也絕對不會有熱心的居委會大媽來管你的頭髮長了，你的褲子短了這樣的破事，殊為自在。

「因為我的工作，不同於代表團內的其他成員，我因為仍在大學讀書，因此，我並沒有正式的工作，於是兼職幫助英國的捷利康公司改善他們的輔酶Q10的生產體系……」楊銳侃侃而談，聽的凱蒂兩眼放光，只覺得自己今天得到的素材實在豐富。

楊銳心裏笑了笑，凱蒂有凱蒂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就看誰的想法更有吸引力了。

他不自覺的正襟危坐，再稍微放鬆一點，繼而認真的回答道：「與其說巧妙，不如說是簡單與幸運。」

加尼卡公司開新聞發布會，公布意向性合約，和楊銳接受專訪的性質差不多，都是以輿論爭取主動權，只不過，加尼卡公司這次找錯了對象。

她昨天就是打量楊銳最勤的女記者，今天獨處，更是饒有趣味的仔細審視起楊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