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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不上火，蘿蔔清火，兩斤配三斤，至少也清火一斤。」楊銳一邊穿鞋一邊胡攪蠻纏。

「缺很多錢。」

如果是其他問題，他是會優先完成實驗的，但對現在的實驗室來說，資金問題比實驗本身更重要。如果資金管道被截斷，連實驗耗材都買不起，又何談實驗。

楊銳用初中生水平的接話頭本事問：「不許哪個樣子？」

景語蘭不能置信的道：「你送給牛肉鋪子的店員一條煙？」

景語蘭羞澀萬分，好在楊銳只抱了一圈就放下了她，卻是讓人惱怒不得。

「好。」

第三天，郭威打電話給楊銳，說：「有消息了。」

「杜邦，當然知道……」楊銳臉色極差，心想：終於還是來了。

當然，國醫外貿要想在國際市場上出售輔酶Q10是不容易的，但楊銳相信，只要出廠價夠低，利潤夠高，一定會有不要臉不要命的醫藥掮客承攬此等生意，阿富汗的海洛因，非洲的血鑽都能賣得掉，國際市場上的醫藥掮客們的節操不會比毒品販子良善多少。

楊銳出了門，沒再叫車，騎上自行車就是一路狂踩，出了一身大汗，才平復了心情，去外交部找到郭威。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留下景語蘭在房間里凌亂：在過去的27年裡，她還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除此以外，楊家亦是西堡鎮和溪縣的地頭蛇，捷利康、國醫外貿、西堡肉聯廠以及楊銳的組合，原本是牢不可破的，但如果楊銳能說服國醫外貿，西堡肉聯廠是很好爭取的……那捷利康對西捷工廠的控制將趨緊于無。

就像楊銳做演講時，選擇了艾滋病作為突破口一樣，聲稱PCR能夠複製目前尚不能複製的艾滋病病毒，PCR的特性，讓研究者們首先將之聚焦于病毒測試中。

楊銳卻是很得意：「抽雪茄的還要一個雪茄小弟在旁邊伺候，我送人家一條煙，人家不光留牛肉給我，還留最好的部位，得了，我先回去了，你記得打電話啊。」

「如果你覺得划算，那就先想辦法找錢，實在不行，找北大或者外https://m.hetubook.com.com交部幫忙。」

「你的這位朋友弗蘭奇還讓人帶話，說，幕後主使並不是捷利康。」郭威大約的知道一些情況，語帶沉重。

郭威沒笑。

最終，杜邦用不著等法庭的宣判，活活拖死楊銳即可。大型醫藥公司，或者任何大型跨國企業，都沒少做這種事。

「很嚴重。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楊銳頗有些茫然。

「是，但要在法庭上證明，必須要律師給我證明，優秀的律師團做這種事。」楊銳的準備工作已經做的很充分了，他相信，只要有不錯的律師團，他很容易就能贏下官司，但如果沒有律師團的話，想贏就太難了，杜邦甚至不用打官司，不斷的申請各種禁止令，不斷的申請各種法律文件，楊銳或者楊銳請的廉價小律師就要疲於奔命了。

1億美元，足夠一家財團發起不要臉攻勢了。

「不許再這個樣子了。」景語蘭低聲警告，只是音調輕微，聽不清楚。

「現在牛肉多難買啊，趕上周末和節假日，你凌晨五點去排隊，牛羊肉鋪子前面至少有十個人躺著。」楊銳搖搖頭，道：「我送了一條煙，人家才答應給我偷偷留肉的。」

辯護律師的唇槍舌戰也很貴。

郭威在辦公室里安靜的批改文件，見楊銳進來，立刻放下手裡的筆，關上門，道：「已經證實了。」

那麼採用第二種方法，測試培養樣本，很不幸，培養樣本也需要好幾天——如果能夠進行。

郭威嚴肅起來：「我守口如瓶，另外，在英國的留學生，我也會叮囑他的，你放心，他如果敢說出去，他就別想再拿公費了。」

假設懷疑某人被流感或禽流感傳染，或者懷疑某隻豬被豬瘟感染，要驗證就要在兩個辦法中選擇其一。如果選擇測試感染者的抗體，某人可能要被感染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產生抗體，若是禽流感或者豬瘟的話，顯然會產生很大的成本。

「弗蘭奇如果在英國的話，也許可以請大使館的人幫忙吧。」景語蘭幫忙想主意道：「郭威郭和-圖-書叔叔在外交部工作，他肯定認識大使館的人，即使不認識，找一名在英國的留學生也可以吧。」

「很嚴重？」楊銳一愣：「好吧，幕後主使也算貼切，具體是誰？」

「但PCR是你發明的。」

西捷工廠建在西堡肉聯廠的廠房裡，採用的都是目前的先進設備，人員也都是國內員工，包括銳學組的田世昌，他們從建廠之初就與楊銳打交道，對楊銳有一定的認知度。

作為對抗，西斯特公司提供了兩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證詞，在歷史上，這同樣是經典案例的一部分，雙方都以學術權威作為武器，以證明自己的論點，畢竟，律師和法官都不懂學術，只能參考學術權威的觀點。

即使如此，西斯特公司在訴訟中也沒少花錢。

杜邦首先看到了PCR技術的前景，或者說，杜邦首先感受到了PCR的革命力量，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毫不猶豫的拿起了法律的武器——武器本身是沒有情感的。

楊銳心裏一怔，默然道：「沒想到還是收到壞消息了。」

「你說哪裡？」

「不是北大或者外交部。」楊銳擺擺手，近乎自言自語的道：「不管杜邦是幕後主使，還是捷利康有什麼想法，都不影響我原先的計劃，還是先找錢，唔……說不定，幕後主使是杜邦，比捷利康還好點。」

「茶几下面第一個抽屜里有張卡片，上面寫著牛肉佬，後面有地址和電話，電話是他鋪子跟前小賣鋪的，你就留言說要兩斤牛腩，說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菜市場收攤前，他都會給你留兩斤牛腩的。」楊銳說起這個話題來，與說起捷利康的問題一樣嚴肅。

然而，杜邦公司顯然想更省事一點。

而諾貝爾獎獲得者的出場費，是很貴的。

楊銳想到的是西堡鎮的西捷工廠。

景語蘭果然大羞，轉頭不理楊銳了。

接下來兩天，楊銳就在憂慮、牛腩、牛裡脊、牛腱子、牛尾、牛肚間度過了。

景語蘭聽傻了：「你和賣牛肉的關係都這麼好了？」

「一點點都不能泄露出去，弗蘭奇算是夠hetubook.com.com朋友了，杜邦在沒有發起訴訟之前，估計也有些保密準備的，至少不會讓國內知道，您這邊再幫我保密，我就有多一點的空間挪移了。」楊銳再三說明。

楊銳邊想邊道：「打電話肯定不行，最好是面對面的交流，找弗蘭奇。」

景語蘭忍俊不禁：「我一會去市場看，如果沒有牛肉，我也沒辦法了。」

任何一名實驗室負責人，對於資金管道的重視，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楊銳甚至可以從腦海中的文獻里，找到杜邦對西斯特公司發起的訴訟，因為這是一場經典案例，是小公司保護自身利益，擊敗大公司的範例。

楊銳嘆口氣，裝模作樣的道：「不理我，我就先出去找郭叔了，還不知道人家中午留不留飯給我。」

楊銳想想，沒有說太具體的內容，只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道：「杜邦可能想要我的PCR技術，他們斬斷捷利康給我的紅利，讓我資金枯竭，繼而提起訴訟……在美國打官司的成本很高，我沒有錢，律師就不會幫我打官司，而這種專業的專利訴訟，沒有律師，沒有好律師和律師團都是很難贏的，最終，如果他們起訴成功，我可能要丟掉PCR的專利……」

歷史上，西斯特公司在推出PCR儀半年左右，就受到了杜邦的騷擾，再半年以後，訴訟驟起。這是因為PCR技術首先在病毒測試領域發揮了作用。

郭威問：「為什麼？」

楊銳對此是再重視不過了。

「我們說的可是美元，北大和外交部哪裡有錢幫我。」楊銳苦笑兩聲，卻是慢慢的有了想法，道：「也不是完全不行。」

這可是84年，一根煙就是禮尚往來了，一盒煙就能辦事了——就在一天前，王永就用一盒煙，幫楊銳買回來三幅民國大使吳昌碩的畫作，等於是買回了三件特供商品。

景語蘭臉一黑：「水煮蘿蔔才清火。」

「弗蘭奇，那個胖胖的英國人？」景語蘭對此頗有印象，84年的中國，難得遇到擠滿一個座位的胖子。

景語蘭想起他剛才鬱悶的樣子，心下一軟，道：「www.hetubook.com.com我今天沒課，中午做飯，你要是願意吃的話就回來吧。」

「要怎麼確認？」景語蘭繼續幫他延展思路。

「我得先想辦法確定捷利康的情況。」楊銳喃喃自語。

「杜邦公司，你知道嗎？」郭威停頓了一下，道：「據弗蘭奇的說法，杜邦公司要求捷利康暫停給付你紅利，以期在接下來的訴訟中獲得優勢。恩，據弗蘭奇的說法，杜邦公司很快會在美國起訴你。」

杜邦起訴的理由，是他們認為PCR技術的原始發明人，應當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諾貝爾獎得主霍拉納。早在1971年，他就發表了有關PCR技術原理的論文。杜邦因此提供了此君的兩篇論文和一份諾貝爾獎得主七十年代的證詞。

一時間，楊銳竟有山窮水盡的感覺。

「問題很嚴重嗎？有什麼能幫忙的？」郭威鄭重的問。

就像是內地大搞開發區的時代，縣級政府坑殺外商港商一樣，楊家在溪縣範圍內坑一家企業實在是太簡單，就是河東省政府下來，也不一定能攪開這一團亂麻。

楊銳正在做實驗，二話不說，將手裡的活計轉交給蘇先凱，轉身就走。

「謝謝郭叔。」楊銳像是地下黨離別似的緊緊握住郭威的手，匆匆而去。

楊銳失笑：「還幕後主使……」

如果楊銳拿到了捷利康的分紅，他出得起出場費，也請得起律師。

在英國找到弗蘭奇並詢問他一個問題，這樣的工作，差不多的留學生都能勝任，不過，郭威還是通過屬下，找了一名相對年長的留學生代表，在電話里叮囑了他兩句，然後對楊銳道：「最遲後天就有迴音。」

至於一條煙，能辦的事兒就太多了，若是在農村的話，都夠招工的時候加塞了。

「說來聽聽。」郭威拉著楊銳坐在沙發上，又給他泡上熱茶。

杜邦公司給人的印象，大多是一家化學製品集團，它的確是世界上最大的化學製品集團，但除此以外，作為一家規模碩大的財團，杜邦同時是體外診斷劑市場上排名前六的巨頭，這個市場的規模有12億美元之多，PCR最可能影響到的hetubook.com.com傳染病的體外診斷規模有1億美元。

如果是高中時期的楊銳，他是沒能力說服國醫外貿的，但到了現在，楊銳卻通過景存誠認識了許多的有力人士，他手裡有錢，身邊有關係，說動國醫外貿很有機會。

在PCR技術以前，直接測試病毒受到很大的限制，如果要測試一個人是否被病毒傳染——要麼測試感染者的抗體，要麼測試培養樣本。

「現在還不好說，我要試試看。」楊銳轉頭要走，又站住了，道：「郭叔，今天的消息很重要，你要幫我保密，一點都不能泄露出去。」

楊銳點頭：「弗蘭奇……總體來說還是一個好人，不過，我要是打電話給他的話恐怕不行，總不能去一趟英國……」

而這一次，請郭威幫忙，顯然是再正確不過了。

「儘可能保密，有消息的話，叫我過來說。」楊銳天生謹慎，捷利康的態度關係他的紅利，而紅利的多少，決定了他接下來的行止。

PCR卻不同，PCR不需要培養，因為它能夠直接不斷將病毒倍增。培養樣本的目的，原本就是希望病毒自己增生，然後對大量的病毒進行測試，PCR直接倍增病毒的DNA或者RNA，簡單易行，節省時間，有了PCR儀以後，整個過程還是自動化的，節省了研究員大量的時間，在疫情爆發階段，這一點有多重要，毋庸置疑。

郭威沉穩的思考，一會兒道：「說來說去，就是缺錢。」

這裏所說的小公司，是在美國證券交易所公開上市，市值過億美元的西斯特公司。比起巨無霸的杜邦公司，它當然是一家小公司。

郭威是景存誠當年在德林農場的同室舍友，楊銳當年給的外匯券，他們都有分享，因此，也是與楊銳關係頗為密切的德令派人士，早前就幫了楊銳幾次。

「我要吃蘿蔔牛腩，清火。」楊銳立即得寸進尺的要求。

不過，這是殺傷力很大的招數，一旦施行，再和解是需要花費不小的成本的，可以說，只要楊銳用這招，首先就會產生損失。

想到此處，楊銳已是興奮起來，忍不住抱起景語蘭轉了一圈，笑道：「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