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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主任！」

戴志一下子品到味了，笑道：「答覆函的截止日到了，是吧？」

GMP委員會的常設工作人員，就是這間常委辦公室里的六名工作人員，因為人數太少，他們就與隔壁的婦幼保健院商量，共用一個食堂。

馮曼蓉笑笑不吭聲。

「然後呢？」馮曼蓉追問。

答覆函是一個專有名詞，在西方，藥品管理局掌握著自由答覆的權利，承擔著限期答覆的義務。

「沒有了，就這麼一句。」戴志回答。

「這封是范元偉范委員的。」戴志拿起最上面的文件看了看，又似乎認真的核對了一下籤名，放在一邊，笑道：「恩，准予通過。」

可以想象，已經投入了巨資的京西製藥總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戴志搖頭。

GMP委員會是參照著西方的模式來的——現在不學西方也沒什麼好學的了，蘇聯眼瞅著自己都開始學西方了，中國自然也只能照著西方現有的東西照貓畫虎。

戴志瞄了李師傅一眼，淡定無比的點頭，似乎剛剛聊的還是豆腐腦一類的事。

「主任，我們廠之前送過來的申請書，『答覆函』還沒出呢。廠長昨天開會，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您再不幫幫我，我……我就沒辦法了。」馮曼蓉徹底進入撒嬌模式，以85年的標準來說，已經是肉麻的不行了。

當然，沒有飯局的時間也很少。

戴志也沒當回事，招招手，道：「小王，你去找一下京西製藥總廠的答覆函，律博定！」

「不是還有兩位委員通過了嗎？兩票對一票，也該通過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就這麼一句？」馮曼蓉急了，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站住看了兩秒鐘，然後咳嗽一聲，道：「馮代表？有事嗎？」

戴志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招招手，道：「進來坐下吧，我給你找找看，哪個回復函？」

馮曼蓉的腦袋一熱，先前受到的培訓也忘的一乾二淨了，氣結道：「他一票否決簡單了，他一句話，我們全廠上下，幾個月都白忙活了？現在原料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批准了生產，我們廠長跑的人都瘦了一圈……」

「主任！」

她急忙抬頭看向戴志，發現他的表情不是開玩笑，不禁嚇了一跳，問：「什麼理由？」

李師傅一看是戴志，立即將油手在圍裙上擦擦，笑道：「戴主任來了，他的豆腐腦我來舀，豆腐腦啊，不是挖一勺子就行的，你得削片，知道不？舀豆腐腦，不在薄，不在厚，在於味濃……」

戴志笑著嗅了一鼻子，又用勺子舀了一口豆腐腦，點點頭，道：「玉泉山的水？」

戴志步態輕鬆的來到辦公室，將人造革的公文包鎖緊抽屜里，就出門去吃早飯了。

「行，你去吧。」戴志轉過頭來，對馮曼蓉道：「沒辦法，委員們都忙的很。你理解一下。」

戴志也喜歡與婦幼保健院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一起吃飯，雖然不能做什麼，可就是聊聊天，看一看，心情總是愉快些。再者，各大藥廠送的東西，也不用花他的錢。

站在隔斷跟前的，正是京西製藥總廠的馮曼蓉。

「就是『律博定』那個葯和-圖-書。人家德國和美國都用了好幾年了，我們廠長好說歹說才要過來的代理權。說好的今年上市呢。」馮曼蓉說到這裏就不多說了，坐到戴志的辦公桌對面，自來熟的拿了個空茶杯，抓茶葉倒水，一氣呵成。這是女性業務員的優勢之處了，戴志眯著眼看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換成男業務員，現在已經面臨被打出去還是扔出去的結局了。

這些人大部分是來催問進度，以及催要「答覆函」的，有了GMP委員會的答覆函，衛生部的下屬部門，才會進行入市申請的審核——那又是另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相對於國外的同行，這些仍然隸屬於國企的藥廠，依舊是幸福的。

辦公室里，工作人員全體起立，向戴志問好。

戴志五十歲的人了，最吃這一套，眼睛眯了起來，道：「小馮……有事？」

而且，製藥公司也不需要按照答覆函里的要求去做，答覆函里的要求是非強制性的，一些製藥公司覺得美國的藥品管理局的答覆函不友好，他們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去英國申請上市，或者將此過程反過來。

「多謝多謝。」

畢竟，他們掌握著太多影響藥廠命脈的東西，藥廠的代表凌晨兩點鐘起來接水送水，又算得了什麼。

「理解理解。」馮曼蓉能說什麼，她現在就想拿回答覆函，再交給跑衛生部的同事，進行下一步。

他現在比較注重養生了，中午和晚上，如果沒有飯局的話，都吃的很少。

自GMP委員會成立以來，這還是第一樁「不予通過」的答覆函。

後面的工作m.hetubook.com.com人員也是聽的發愣，好在都是有眼力價的，沒人敢看戲，三兩下的先將馮曼蓉給拖了出去。

「GMP委員會的規矩，是一票否決制的，不是少數服從多數。」

戴志心道：「這個馮代表看背影，還有點好看。」

「多謝多謝。」

「這封是宋鴻禧宋委員的……恩，准予通過。」

戴志的表情變成了撲克，道：「楊委員說的很清楚了，不予通過，請你們補充測試。」

「李師傅，我要個豆腐腦，油條，再來一碗豆漿，看著上點小菜。」戴志從側門走進婦幼保健院的食堂里，駕輕就熟的向裏面的人打招呼。

戴志打斷了馮曼蓉的話，板著臉，道：「馮代表，這是楊委員的決定，我們辦公室是不能干涉的，我建議，您還是趕緊回廠里去商量商量吧。」

「我去他辦公室找了幾回，都沒找到。實在沒辦法，才來找您的。」

「戴主任。」

「厲害。」李師傅一隻手兜著圍裙，一隻手翹起來，晃了三晃，道：「京西製藥總廠的馮代表送過來的，凌晨五點放到了咱們食堂門口。」

他玄之又玄的聊著自己的豆腐腦經，再給戴志端上來，笑道：「我最喜歡戴主任您這樣的食客，懂行又懂吃，好東西給您吃，不浪費。」

「主任回來了。」

戴志頷首，道：「你說律博定我就知道了。那封應該是給楊委員了吧。」

「主任……」馮曼蓉的聲音帶一點港台電視劇的嗲音，微微帶一點撒嬌的味道，但你仔細回味的話，似乎又沒有。

按照西方的模式，製藥公司提出藥品的上市申請，FDA或https://ｍ.ｈetubｏｏk•coｍ.com者其他什麼縮寫的藥品管理局，就要在限定時間內給與答覆，答覆的文件稱之為答覆函。

「動物毒性測試範圍太小，臨床試驗的安全性存疑，建議補充安全性臨床測試。」戴志一字一頓的念了下來。

戴主任慢吞吞的再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樓道里已經有早起的藥廠代表過來了。

而製藥公司則有是否公開，甚至部分公開答覆函的權利。簡而言之，如果答覆函里的內容是有利於製藥公司的，或者部分有利於製藥公司的，製藥公司就可以全部或者部分的公開，而如果答覆函里的內容是不利於製藥公司的，製藥公司就可以不予公開，或者依舊部分公開。

戴志擺擺手，目光落在了自己辦工桌前的背影上。

國內匆匆忙忙的全盤抄襲過來的制度，自然也不會特意去修改答覆函的時間限制。

小王低聲解釋道：「楊委員的函件今天才送到，我們也是剛才拆出來的。」

戴志是老機關了，並不著急將東西交給馮曼蓉，而是依次將三封文件袋給拆了出來。

他安心的吃了自己的早餐，又要了一隻溏心的煮雞蛋回辦公室，準備中午的時候餓了吃。

「戴主任早啊。」

藥廠的代表變著法兒的討好委員和委員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並不是什麼新聞，戴志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現在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見戴志對於凌晨五點之類的細節並不在意，李師傅在心裏罵了句「當官的不把人當人看」，臉上笑道：「說的也是，他們起來早一點，開個車過來，也不是特麻煩。」

「好。」小王放下手裡的活，立即到一和_圖_書堆信函里翻了起來。

馮曼蓉面帶笑容，也跟著戴志稱呼道：「我聽楊委員的下屬說了，他好像回鄉監督華銳製藥廠的工程去了。這都半個月的時間，好像一時半不會回不來了。」

「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許藥廠代表進辦公室。」戴志等門關上了，宣布了新的紀律。

「多……」馮曼蓉的聲音也一下子卡住了。

事實上，國外的藥品管理局有一系列複雜的流暢，往往會覺得時間不夠用，國內就沒有這樣的問題了。

「這份是楊銳楊委員的……恩，准……不予通過？」戴志不由瞪大了眼睛。

戴志心想：我如果是藥廠的廠長，只要一切順利，專門雇個人送水又如何。

戴志點頭：「京西製藥總廠在玉泉山建了個療養所，他們弄水方便。」

代表們紛紛向戴志打招呼，他也微微的笑著，像是視察工作的領導似的，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工作人員們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用眼神和表情表達著各自的震驚。

一會兒，三份差不多模樣的文件袋被小王給拿了過來。

婦幼保健院自然是樂意之至，畢竟，誰都喜歡有免費的東西送過來。

「怎麼不提前交給人家廠方。」戴志裝模作樣的批評了一句。

「戴主任……」

「楊委員應該是出差去了吧。」戴志仍然沒有直呼其名。這是他給自己定的規矩，以免私下裡叫習慣了，當面叫出來得罪人。他不熟悉楊銳的性格，不過，在他想來，年僅20歲的楊銳少年成名，肯定對自己的身份很敏感，而從他的身份角度來說，不管楊銳敏感不敏感，叫楊委員也就比楊銳多一個字，累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