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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農場的？」京西製藥總廠是個大廠，就像是西堡肉聯廠一樣，所有的國營大廠，都有抑制不住的擴張衝動，而且多數是跨行業的擴張。

秦夫人「哼」的一聲，道：「你吃的時候覺得好吃了，還以為天底下的雞蛋都是一樣的？我拿的雞蛋，都是今天早上剛下的，放在手電筒上面看，雞蛋黃都是凝在一起的。要我說，你們也該管管農場的人了，送雞蛋的時候也不按時間送，有的雞蛋七八天了才往過來送，能好吃嗎？」

8月20日晚。

工廠間最大的區別，就是一間工廠在生產，另一間工廠停工了。

「我不是要看電視。」秦翰池說歸說，還是乖乖的吃了一塊魚，翹起拇指道：「好吃。」

「雞蛋是我找農場要的，5毛錢一個呢，挑了半天，也沒挑出幾個大的。」

也就是陳部長出面了以後，秦翰池才覺得輕鬆下來。

秦夫人問：「怎麼了，出事了？好事壞事？」

「對，楊銳。」秦翰池說著站起身，道：「我打個電話，把聲音調小。」

秦翰池在家裡吃飯。最近一段時間，他是忙的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什麼三過家門而不入，對秦翰池來說，實在是小兒科，他hetubook.com.com就住在京西製藥總廠的家屬區，但從辦公區到家屬區的這條路，秦翰池一個星期都不見得踏足一步。

「那還用說。」秦翰池哈哈大笑，道：「咱們廠的廚子做的紅燒鯉魚要是都沒你做的好吃，我明天就讓他去燒鍋爐。不過，你做的西紅柿炒雞蛋好吃。」

國內的許多工廠是否賺錢，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政府的決定，尤其是計劃經濟時代，原料的價格是上級確定的，產品的價格也是上級確定的，甚至產量也是上級限定的，工廠所要做的，就是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工作。

儘管如此，用千分之一的收入才能買一顆雞蛋，也是秦夫人要挑了又挑的主要原因。

「也是今早買的，說是鄭州送過來的黃河鯉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秦夫人笑眯眯的。

而對普通工人來說，雞蛋更是不便宜了，一斤三四元的雞蛋，等於二十五分之一的薪水。放在後世，等於要月薪4000元的人，花160元來買一斤雞蛋——實際價格要比這個還高，因為在80年代，能拿到100元工資的人，其數量可比後世4000元月薪的人少的多的多。

當然和圖書，同樣是買雞蛋，秦夫人花5毛錢買到的雞蛋，質量要更好，價格則是相同甚至更便宜的。

所以，在京西製藥總廠的三車間停產的這段時間里，秦翰池急的像是油炸的青蛙一樣。

秦翰池是廳局級的幹部，每個月的薪水是普通員工的三四倍，但也就拿三百多不到四百元的樣子，再加上老婆一百元左右的工資，他們全家500元每個月的收入，是此時高工資中的高工資，比全國半數以上的農戶家庭一年的現金收入都要高。

秦夫人趕緊收拾茶几，神情憂慮的看向秦翰池。

中央一套，中央二套的台標一個個的晃了過去。

秦翰池失笑：「何必呢。」

而當秦翰池回家吃飯的時候，老婆孩子也是高興的不能自己，全都是滿臉笑容的樣子。

農場不算是一項有利可圖的生意，但是很容易養人，在全國人民都餓肚子的年代里，又很能出產一些市面上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說牛奶和雞蛋，直到80年代末，都算不得足量供應，大城市要買自然是買得到的，可價格卻是不便宜。4塊錢一斤的雞蛋，以80年代中後期的物價水平，可是一點都不低。

秦翰池同樣心情暢快，就穿m.hetubook.com.com一件跨欄背心，渾身汗津津的坐在自家客廳里，邊看電視變吃西紅柿炒蛋澆的米飯。

秦夫人將電視的聲音關小了，但楊銳的聲音還是極具穿透力的傳出來：「……全國的心臟病患者，律博定並不是一種安全的藥品，請大家不要服用，同時，也請各家醫院，各位醫生，也不要購買律博定，或者開除律博定的處方……」

「年紀這麼大了，怎麼還挑食。」秦夫人埋怨著，夾了一塊魚肚子上的肉，去了刺放到秦翰池碗里，道：「是不是廚師的魚做的比我好吃啊。」

秦家的電視機是比較先進的按鍵式的，從1到0共10個按鍵，能存10個頻道，數量不比旋鈕式的多，但以此時的眼光來看，科技感要強的多。

她有些不樂意的調高了音量，坐到了旁邊。

她夾了一塊雞蛋給兒子，才道：「知道你晚上回來吃飯，我早上就坐車去了農場，趁著拉蛋的車出發前，先挑了一遍。」

秦夫人按了一遍，沒找到想看的節目，又從頭按了一遍。

緊接著，楊銳斬釘截鐵的回答，也從電視里清晰的傳了出來：「美國人和德國人錯了！」

「現在哪管的上他們，有的吃就行了。」秦翰和-圖-書池一口氣將碗里的飯撥進嘴裏，道：「吃飽了。」

「他還真敢說。」秦翰池目瞪口呆。

「這是反對你們的GMP委員會的委員？」

家裡人也很能理解他，不管是老婆孩子，都住在京西製藥總廠，在京西製藥總廠上班和讀書，不用秦翰池解釋，都知道他最近的工作重要而繁忙，沒有一個煩擾他的。

還沒吃完飯的兒子遺憾的看了三秒鐘鯉魚，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你們倆把魚吃完了。魚我倒了醋，放不久的。」秦夫人說著將電視換了一個台，道：「邊吃邊看，新聞聯播都結束了。」

「等一下，說什麼呢。」秦翰池一口水吐在了地上，瞪著眼睛看。

「關停並轉」是對國企工廠最大的威脅，哪怕生產的企業是虧損的，只要是在生產，也要比停工的廠子千好萬好，因為生產的廠子還能尋求政策的支持，停工的廠子，就沒什麼價值了。

秦夫人亦是一眼看齣電視里的人，就是讓自家老公一周多沒回家的元兇。

秦夫人繼續換電視頻道，現在沒有遙控器，電視節目也少，一般人都習慣將所有的台按一遍，再決定看哪個。

「糟心事。」秦翰池眉頭皺的像是黃河鯉魚的皮一樣。

秦翰池又夾heｔuｂoｏｋ.coｍ•coｍ了一塊尾巴，嚼了嚼，道：「銅頭鐵尾豆腐腰，差不多。」

按到五號鍵的時候，秦翰池好死不死的抬起頭來，好死不死的看到了好死不死的楊銳的臉。

「是挺好吃吧？」

桌上還有一條紅燒鯉魚，秦翰池卻是碰也不碰，卻是將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吃了大半。

工廠的流水線終於動了起來，車間的機器終於運轉了起來，企業的工人終於有活幹了，這是一間廠子最重要的事，相比于利潤什麼的，秦翰池更在乎的就是這些。

有活不止是有錢，有活還會有地位，過去幾十年的經歷，不斷的說明著這個道理。

秦翰池氣的一腳踹到了茶几上，將剩下半盆的黃河鯉魚，都給震翻了。

沒聽幾句話，《敬告心臟病患者》的板報，就出現在了電視里。

「好吃。對了，下次我找糧食局的老魏要兩條，中儲糧在鄭州的規模大的很，肯定撈了不少魚在池子里存著呢，他和那邊特別熟。」秦翰池隨口念叨著，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的喝了起來。

雖然有各種批條價格，超計劃生產等等貓膩，但歸根結底，只要生產線動起來，廠子和廠子的區別都不會太大。

「老蔣，吃過飯沒？別吃了，看電視，北京台，楊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