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此比較起來，胥岸青更覺得無力與頹然。

的確，左右都是綠呼呼白茫茫的林子，走哪裡不是走，特意翻個小山更是讓人疲憊。

楊銳亦是開始覺得體力透支，只覺得身上的包是越來越重，不過，他的精神卻非常好，因為他開始慢慢的將走過的路，與腦海中的地圖，對上號了。

這主要是因為謝高宜並非生物學專業的老師，楊銳本專業的老師，出於種種考慮，都不會將楊銳拔的太高。謝高宜就無所謂了，事實上，他還是降低了一些評價的，或者說，他還沒有認識到PCR的更大價值，否則，堂堂諾獎級別的技術，何至於僅得一個開拓性的評價。

胥岸青乖乖的點頭，道：「總覺得不太好記。」

謝高宜也笑了，道：「你們現在還笑的出來，等到自己遇到這種事，可就笑不起來了。你們想想看，要是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新物種，確定是沒見過的，那就要好好的做記錄，查檢索，說不得還要借閱咱們學校里的標本，比較同類群或者相鄰類群的植物，最後發現，全是白做功，氣不氣？惱不惱？」

楊銳也是毫不羞慚的接受了謝高宜的評價，PCR當得起這個評價。而就個人對世界的貢獻來說，提前做出第一版的PCR儀，未嘗不是將現代科學給加速了。

再走了一截，他趕到了謝高宜教授，輕聲問道：「要發現新物種的話，具體需要怎麼做？」

大學同學有各種各樣的關係，左立言住胥岸青的上鋪，總喜歡跟著他跑，亦是形成了一種奇妙和*圖*書的狗腿式共生關係。

走一截，楊銳再次道：「謝教授，咱們爬一下那邊的小山？暖和些。」

「被人誇了兩句，就裝大尾巴狼呢。」同班同學左立言，揣摩著胥岸青的心情，評價了一句。

不可避免的上坡下坡更是危險，林區的石頭即使沒有苔蘚，也被露水和薄雪弄的濕滑無比，有的路段，學生們是一個一個的摔下來，後面的看著前面的動作笨拙，可輪到自己的時候，一樣得笨拙的躺倒。

「總不會比英語難學。」謝高宜笑兩聲，又道：「現在的技術也好起來了，就說鑒定是哪一個類群這種事，咱們以前搞分類學的，那是要忙活太多工作了，現在，倒是要感謝咱們的楊銳楊同學。」

說到這裏，謝高宜自己先是悠然神往了幾秒鐘，然後才繼續道：「現在就不行了。現在，像是咱們目前所在的八達嶺林區，都像是被梳子一樣颳了不知道多少遍，新的物種不是不可能出現，幾率是非常低的。」

楊銳雖然不明所以，依舊是一個微笑站定了，並保持微笑。

胥岸青和周圍的同學，都是微微點頭。

胥岸青更是小心臟顫了兩顫，道：「這樣子，就得記熟了植物的形態？」

胥岸青聽的更認真了。

胥岸青是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現在的學生可不比以後，對於各種政治化的考語是捻熟的，聽到謝教授當面說生物學的趨勢有賴於楊銳的開拓性的發明，都不免震驚。

繞著林區走，已經非常困難了。

「我看這個植物有點奇怪，和圖書我采個標本，謝教授，您給幫忙看一看？」楊銳的聲音，在空曠的林子里傳來，引起學生們的好奇。

「他愛指揮就讓他指揮。人家說不定就瞅著要放個大衛星，在北京八達嶺，發現個誰都沒見過的新物種呢。」胥岸青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學生們在心裏模擬了一下謝高宜說的路線，一個個都是心有戚戚。

僅此一項普遍，三年五年內或許還看不出太大的區別，十年之後，因此而能得到更好的醫治的病人，就不是成千上萬所能形容的了，用百萬都屬於謙詞。

謝高宜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研究，現在敢說熟悉了解的分類群，大概也就是那麼幾個。這麼說吧，大家要是從今天開始，每天認識幾個種，再過幾年，熟悉了一個或者兩個分類群，再根據不同的分類群，做野外調查，就能有的放矢了。」

謝高宜再次沉浸了一會，接著道：「同學們要是有志於植物分類學，研究植物的分類，發現植物新物種，了解植物新物種的學問，就叫做植物分類學。同學們要是有止於此的話，首先要做的就是觀察植物，分析植物，並且呢，最好是找准一個分類群的方向。知道什麼是自然類群嗎？」

「沒錯。怎麼，覺得難了？」

「你帶路。」謝教授不知道楊銳是什麼意思，但面子是要給的。

謝高宜今天就是來上課的，於是再道：「我舉個例子吧。蕨類植物就是一個類群的，它們有相同的共性，比如說，孢子體、孢子葉、成熟的和*圖*書孢子囊群，還有短暫存在的配子體，確定了這些，就能基本確定一種新植物，是蕨類植物的類群中的，還是非蕨類植物的類群中的。但是，要做到這些，可不是容易的事。」

學生們不由的笑了起來。

謝高宜將楊銳拔的很高，聽的同學們一愣一愣的。

兩人身邊有同學聽到了，雖然不至於跟著附和，但亦是覺得有些好笑。

他在想，即使是自己的父親，大約也不能從謝教授這樣的人口中，得到更好的評價了。

全班同學莫名其妙的愣了兩秒鐘，突然猛回頭看向楊銳。

「這是個艱苦的過程。」謝高宜感慨著，道：「今天站在這裏，我得給同學們潑一點冷水，如今，大家找到的物種，經過鑒定，九成九的結果都是……哦，原來這就是書里寫的那什麼什麼啊。」

謝教授並沒有將隊伍往主林區裏面領，雖然是首都所在地的教學林區，但林區畢竟是林區，總有數不清的危險。如果是多次進行過野外調查的植物專業的學生，或者做了多年植物研究的研究所研究員，他或許會帶隊深入一些，對於第一次，也許是唯一一次進行野外調查的生物系學生來說，就沒有必要深入密林了。

謝教授再說到植物名稱的時候，學生們只能有氣無力的抬頭看看，記筆記的是一個都沒有了，光是取筆記放筆記的動作，就能讓人累的叫出來。

楊銳的昂揚與笑容，刺|激的胥岸青滿面赤紅，身上卻是一片冰冷，好像軍大衣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似的。

就在隊尾起了htｔps://ｍ.het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笑聲的時間，隊前卻是越走越慢，前方更是傳來謝教授的喊聲：「楊銳，別走遠了。」

林區的土路縱橫交錯，遠看起來更是間斷的，它們要麼被蔓生的雜草所毀壞，要麼就是被白色積雪所遮蓋，高低不平的路面更是消耗體力，哪怕是經常做體力活的學生，也走的氣喘吁吁。

左立言說的話，正合胥岸青的心思，他呵呵的笑兩聲，吸了一口冰冷的林區空氣，笑了笑，道：「讓他支派唄，有本事發現一個新物種。」

要說在學校里，楊銳的消息和新聞，原本就沒有斷過，大家也知道楊銳是極厲害的，可是，謝教授這樣的評價，還是令人咋舌。

相比植物專業，聽著博物學故事長大的謝高宜，學生們就少了一些感同身受了，只是靜靜的圍著謝高宜，等他說到戲肉的部分。

謝高宜微笑道：「類群是分類單元，我們現在說自然類群，看一個物種是哪種類群中的，就是看它是否與同類群的物種，有相同的進化來源。」

經過兩年的相處，胥岸青就像是太后離不開小李子一樣，離不開左立言了。

如此三番，胥岸青卻覺得不舒服起來。

謝高宜還真的不敢把話給說滿了，八達嶺林區的確是北京好幾個大學植物學系的主教育區，有無數的專家教授路過和考察，但那又怎麼樣？歷史上，在學校教學區發現了新物種的故事，可是不絕於耳，有的大學甚至出現過兩三次這種情況。植物的複雜性，就決定了它們的這種特性。

胥岸青就有點笑不出來了，神他媽的https://m.hetubook.com.com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同學們紛紛搖頭，還有人默念界門綱目科屬種，卻也沒找出群的概念來。

謝教授倒是沒什麼意見，就按照楊銳的意見調整了方向。

「謝教授，咱們往南面走吧。南面的雪少一點。」楊銳在岔路口，開始給出建議。

謝高宜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學生了，倒也願意給他說明，再看周圍的學生都豎著耳朵在聽，索性提高聲音，笑道：「發現新物種，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大家知道，十八世紀，十九世紀的時候，是博物學家的世紀，是黃金年代，新發現的物種太多太多了。《物種起源》也是那個時候寫成的。當時，甚至還有無人踏足的小島，只要走上去，命名的工作能夠你們做好幾年了。」

「前方就是主林區了。」謝教授帶領著隊伍，繼續前行，腳下的路稍微有些濕滑和崎嶇，令人不得不收斂心思。

謝高宜並沒有讓大家等待太久，迅速的揭開了謎底，道：「我們現在鑒定類群，可以通過楊銳同學發明的PCR方法，簡單的說，咱們不是要測物種是否同源嗎？測物種的DNA就知道，具體怎麼測，大家課後可以向楊銳同學討教，應該說，這是我們生物學未來發展的方向和趨勢，精準定量，都有賴於楊銳同學在這方面的開拓性的發明，是很有意義的。」

「他發現了新物種也認不得。看他那樣子我就來氣，瞎走啥啊，就不能聽老師指揮。」左立言本身亦是有很多不滿的。

同學們似懂非懂的點頭。

左立言亦是嘿嘿嘿嘿的笑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