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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望了兩眼後視鏡，心裏卻是起了波瀾。

翻譯皺眉道：「不是應該下車給嗎？」

「大爺，我們想去這裏，您認識嗎？」年輕的小翻譯遞了一個紙條給計程車司機。

如果對經濟學有所了解的話，計程車司機或許會說出「流動性」這個詞，但是，即使不懂經濟學，大家也能通過樸素的概念做出正確的決定：給美元的可以打折，給盧布的要加錢。

一間掛著很小的牌子的單位，快速的從路邊閃過。大煙囪小窗戶，就像是許多單位的廠房一樣，橫在路邊，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可以說，大城市的計程車駕駛員，是80年代最受歡迎的三樣工作之「摸方向盤」中的佼佼者。是最受歡迎的工作中最受歡迎的。

老葛心裏再罵一句「漢奸」，然後堅定的搖頭，道：「你給老外說，表壞了，想去就給現錢，給外匯少20塊，再少不去。」

翻譯茫然無知的轉達了對方的謝意：「詹姆斯先生玩的很高興，決定多給你5美元的小費。」

計程車司機們宰客宰的多了，也是宰出了經驗來，根據客人的國籍和打扮，自然拼繪出了https://m.hetubook.com.com底線，哪怕是有個小翻譯參与，開價也就只砍到了420元，還得支付美元才行。

「我給你們抓了個間諜。」老葛看到穿院子里穿制服的警察，一腳剎車停住就喊了起來。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普通老外也不會這麼浪費膠捲吧。

「這周第三起了吧？夠熱鬧的啊。」警察說了一句令人半懂不懂的話，彎腰將後座的詹姆斯給請了出來。

「到長城的路上，偏僻的地方多的是，不是一起順道看？」老葛笑道：「你這個客人怪的很。」

老葛頓時警醒起來，不由自主的向兩邊仔細看。

譬如在上海，去年有位司機大人，載了老外10公里，就收了100美元，一時間被司機們引為美談，紛紛效仿。

這年頭，計程車司機可謂是最不崇洋媚外的中國人了，主要是宰的多了，剖開過裏面的腸腸肚肚，也就沒有什麼畏懼之說了。

「多謝多謝。」老葛說著就伸手，道：「連車費一起給我吧。」

要是普通人，或許就是奇怪一下，老葛卻不一樣。

大眾計程車公和*圖*書司應用而生，500輛紅色桑塔納集體亮相，被稱之為紅色旋風。

「打表行嗎？」小翻譯想爭取一下。

「老外就想看看普通的京城，他們沒來過中國，看啥都新鮮，不想看景區的東西，就想看看普通中國人的生活。」小翻譯笑呵呵的。

如今有計程車的大城市，計程車的總量也很受限制，裝上車的計價器雖然受顧客的歡迎，卻不受司機的歡迎，大家都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始終關注著窗外的詹姆斯先生露出笑容，拿出一隻相機，啪塔啪塔的照了起來。

老葛一股腦的給塞到褲口袋裡，方向盤一打，就直奔著最近的派出所駛進去了。

這個理由很勉強，但在老葛的再三要求下，老外還是支付了全部的車費外加小費。

開了七八年的舊車，瞬間顛簸起來。

老外不高興的說了點什麼，就收起了照相機，直到返程的時候，才重新拿出來，啪啪啪的拍照，集中拍照的地方卻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80年代能坐得起計程車的，或者說，挨得起宰的不是外國人士，就是外企工作的高管，普通官員坐計程車都會覺得肝顫和_圖_書，寧願打個電話到單位里，讓小王小李開個百八十公里的過來接一下自己。

當然，10公里100美元的故事還是太誇張了，以至於被報道了出去之後，引起了上海計程車市場的大改革。

外匯固然都是好的，但價值也是不同的，不是經常與老外打交道的中國人，並不理解這一點。但是，經常偷偷換匯的計程車司機卻知道，美元是最堅挺也最好賣的，港幣也不差，但是不受老外的歡迎，不好二次倒騰，除此以外的英鎊日元也都不錯，但還是差了那麼一些……

小翻譯的客人給了美元，到了上車的時候，勉強得到了司機的微笑服務。

老葛是個有心人，注意到此點，反而降低了車速，讓老外拍的更舒服一些。

「詹姆斯先生是比較崇尚自我的。」小翻譯繼續幫主家爭辯。

老葛是接受過反間諜教育的。全市的計程車司機都接受過，而且不是某一次，前幾年的時候，差不多是每年都要培訓的。

「啪啪啪啪」

「你們下車的地方人多眼雜的，讓工友知道我載了一個大單，都要我請客的，我多不划算啊。」

老葛不由腳下用力，和*圖*書將油門深深的踩了下去。

南邊改革了，京城卻沒有響應的變化，計價器照樣是想用就用，拒載繞路直接宰一樣不少。從這一點上看，計程車行業做的再高端都不可能主動提高服務意識的，當年的計程車別說桑塔納了，天津大發的稀有度也超過了後世的寶馬5系，司機們照樣的是表面笑嘻嘻，手裡刀霍霍。

l老葛心裏罵了一句「閑得慌」，臉上微笑道：「想去也行，來回500塊。」

「不如我帶您去長城玩吧，你去的地方怪偏的，啥都沒有。」老葛一邊開車，一邊讓小翻譯幫忙遞話。這是他們長跑的路線，中間的貓膩還有不少。

100美元在88年得多經用，甭管是一家三口四口還是五口人，吃飯吃一個月，都吃不完100元人民幣！普通家庭的上海人，拿100美元出來，娶個媳婦辦個婚禮順便生個娃養到幼兒園全托入學帶到小學，節省一點還能剩下個十塊八塊的。

用輔導員的話說，全市的計程車司機，都是站在一線的反間諜指戰員。

「sorry，sorry……」老葛學著說了兩聲，將車速稍稍降低了一些，快速駛過和圖書了大煙囪小窗戶的路段。

再者說，這路上的景也沒啥特殊的，無非就是大煙囪的工廠，大片的農田和成片的民房，別說人文景觀了，自然景觀也沒勁的很。

一些先進經驗，還在司機之間流傳。

守在涉外酒店門口的司機都是接受過訓練的，排第一位的老葛看了字條，再看看小翻譯身後的外國人，就點頭報價道：「距離挺遠的，得上百塊呢，而且，那邊沒什麼玩的地方啊。」

後座的拍照聲明顯密集起來。

「慢一點，慢一點。」老外頓時用英文喊了起來。

警察奇怪的看了老葛一眼，卻不是老葛想象的那種如臨大敵，或者看望神經病的表情，更像是……

來中國的外籍人士其實也不願意被宰，但他們沒有辦法，只能一面講價，一面任宰。

不說花錢不花錢的，車開的這麼快，窗外能抓個什麼景？不給拍虛了就不錯了。

小翻譯給翻譯了，轉頭和老外嘀咕了兩聲，道：「詹姆斯先生不喜歡人文景觀，就想看純粹的人類生活場景。」

老葛又勸了兩句，發現並不能有效的增加自己的收入，遂選擇放棄，默默開車，快到地方的時候，才提醒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