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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時間以後，這首曲子總算彈完了，青雀抱著琴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幾分羞赧，「青雀是最近才開始學彈琴的，還請公子海涵。青雀下一次會做得更好。」她輕輕離去，背影竟也透著幾分窈窕，叫冷秋月不禁有些莞爾。

看他們其樂融融，冷秋月不忍心打破，於是朝外退去，打算等到張繼之聽完了再進去。

她鍥而不捨地正要追上去，青雀忽然閃身進來，一輛慌張，「大人，剛剛青雀在樓下見到了徐大人，大人還是暫且先避開吧。」

越長風很快帶回了消息，原來徐蘅是陽川的一個七品縣令而已，雖只是小官，但他的姑姑卻是當今皇後娘娘，正因為了這層關係，朝中上下無人敢惹他。

更何況她所認識的張繼之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她囑咐靈兒跟越長風好好照顧凝倩之後，悄悄趁著夜色出了門。

冷秋月火氣上涌，「噔噔瞪」幾步就要衝下樓，被張繼之一把拉住。

她的膚色很黑，五官普通，除了額上有一枚硃砂痣看起來令人心中生出一抹心動外，再也沒了任何能讓人注意的地方。

這女子的聲音宛若黃鶯出谷，聽起來也十分動人，想必就是那個燒火丫頭青雀了。冷秋月帶著好奇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愣住。

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張繼之竟然為了她流連忘返，冷秋月想，自己總算明白了這月香院里女子的不甘了，誰輸給這樣一個女子都會憤懣不平的。

張繼之垂下眼瞼淡淡笑了，那副模樣似乎在說「沒有旨意也敢來我這裏放肆」，他和*圖*書甚至都懶得再看冷秋月一眼，直接揮手令人將她拖了出去。

冷秋月呆住，她想過所有面談失敗的情形，卻獨獨沒有想到還沒開口就被他拒絕，他似乎根本就不想聽這件事，只是揮手讓她退下。

「這徐蘅在陽川買官賣官，甚至糾結了一群地痞流氓組成護衛，橫行霸道多時，甚至不將朝廷派來的官員張繼之放在眼裡，據說上個月張繼之還不小心中毒，就是這徐蘅搞的鬼。」

青雀在身後急得直跺腳，冷秋月卻突然好奇起來，論官階，張繼之在陽川應該是老大才對啊，難道他也有害怕的人？還是說那人的官階比他還大？

她愣住，回頭看他，他無聲地笑了，「徐大人既然要找的是我，那就一起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怎麼樣？」

張繼之淡淡起身，竟似絲毫不把冷秋月放在眼裡，徑直與她擦身而過，視而不見。

徐蘅冷哼了一聲，揚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張繼之淡淡道：「陽川雖是個小地方，只是水深，你一個外地人，還是不要進來摻和的好。」他鬆開冷秋月的手，安靜地跟了上去。

開場白還沒想好，剛剛就被杏兒一把推了進來，感覺實在糟糕。青樓里爭風吃醋的事情時常會有，冷秋月忍不住低頭苦笑了一聲，她還差點把這些女人都當成了從前初次相見的紅袖，以為個個都是青樓中的奇女子呢。

「張大人，在下冷秋。」她刻意只說了自己的化名，「來自京都，有些事情想請教張大人。」

冷秋月張口結舌，的確和_圖_書，空口無憑，僅憑自己幾句話張繼之怎會相信自己？可是眼下她又沒有拿到皇帝給的旨意，更不知道林遠會不會跟皇帝稟明，哪裡來的證明給他看？

冷秋月就是想不通了，堂堂一個巡撫大人，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災民們流離失所四處逃荒？

冷秋月擰眉，「張大人，第一，在下冷秋來自朝廷，是皇上親派的前來協助大人的官員。第二，如今天氣漸漸轉涼，災民們的疫情已經漸漸得到控制，如果還任由他們在河灘上居住，只怕到時候是被凍死餓死的。第三，皇上前些時日微服私訪已經看到了災情，回去之後一定會重視的，為何張大人身為一介巡撫，卻絲毫不放在心上？」

自己留在陽川不走，皇後知道，那麼徐蘅知不知道？

張繼之一怔，冷秋月趁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張繼之，頓時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他，萬般感慨。

也許，不該像今日一樣莽撞地前去找張繼之。她心裏上上下下，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法子去解決眼下的局面。

眉目如畫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屬於少年時期的那份稚嫩，波光流轉之間隱隱多了幾分為官者的冷厲與威嚴，他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從她喊張大人的那一刻開始，已經轉為了淡淡的厭惡。

其實這樣的女子，雖然不美麗，卻也隨性得叫人喜歡，也許只有在她這裏，張繼之的心才能完全地放鬆下來吧。

張繼之似笑非笑地放下茶杯，「冷大人說是皇上派來的，我卻以為，你和*圖*書是徐大人派來的。」

張繼之神色不變，漠然道：「不礙事，今日天色不早，也該走了。」

張繼之斜倚在榻上，懶洋洋道：「若是為了河灘上那群災民的事情，不必開口。」

這個叫徐蘅的男子長相一般，一雙眼睛卻是重瞳，在夜色的掩映下十分詭異，看起來竟不像是南詔國人，更像是西域人。

原來事情是這樣，看來要想讓河灘的災民們回來，首要解決的並非是張繼之，而是徐蘅此人的專橫霸道。

眼看他閉上眼睛又要交青雀進來彈琴，冷秋月的怒火漸漸涌了上來，如今月香院這裏醉生夢死，多的是一擲千金之人，而他們卻不知道，僅僅就在一牆之隔的城外，在他們花了大批銀子雇傭的士兵駐守的城外，每天都有人在餓死，每天都有人在為生存發愁，他們剝奪了那群災民生活在陽川的權利，卻好不知錯，自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享受著所謂的恩澤，實在是可恥！

靈兒身子嬌小，一個躲避不及，頓時被他掃到了地上，桌子上的酒杯翻了一地，凝倩似乎身體不適，捂著腹部來不及抓住靈兒，此刻臉上也不禁帶了幾分慍怒。

青雀面對這樣好奇的目光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她安靜地彈奏著古琴，琴聲同樣不甘恭維，聽起來十分艱澀，中間甚至有略短的停頓，叫冷秋月這個琴藝高超的人聽起來十分難受。

冷秋月從大街上爬起來，摸了摸被摔疼的屁股，怒道：「張繼之，你等著，我還會再來的！」

張繼之只穿了件簡單的月白色長袍，坐在椅子ｈｔtｐs://wｗｗ•ｈｅtubooｋ•ｃｏm•cｏｍ上輕輕啜了口茶，「我之前就說得很清楚了，關於河灘災民的事情，外人無需插手。」

她也曾想象過，那個叫青雀的燒火丫頭就算不是絕色，也起碼會是個十足的清秀小佳人，與長相清雅的張繼之譜出一曲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可是眼下看上去，卻全然不是如？此。

張繼之出現之後，紫袍男子身邊的人紛紛露出了惶恐之色，向後退了一步以示尊重，他則懶洋洋朝張繼之看去，頓時笑了，「張大人，今兒怎麼這麼巧？平日里想見大人一面都難，沒想到大人今日自己出現在我徐蘅面前了。」

「我要見張大人。」她敲開了大門，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

很快，下人就將她帶到了大廳里，冷秋月四處打量著，內堂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去，頓時笑了，「張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她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雖說張繼之依然拒絕了她，但是很顯然，他言語里透露出了對徐蘅的顧忌。

冷秋月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之後，頓時尷尬地站住了，她搓著雙手正努力讓自己的出現變得名正言順起來，旁邊的女子已經柔聲笑道：「公子若是專程來找張大人的，不如等奴婢奏完一曲之後再說明來意。」

樓下鬧哄哄的聚集了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其中一個男人，穿著紫色團花錦衣，一腳踏在桌子上，一手摟著樓里的花魁笑得好不張揚得意。

冷秋月見靈兒與凝倩試圖朝她的方向擠過來，頓時使了個眼色，靈兒指了指面色蒼白的凝倩，忍不住叫出了聲音和圖書，「主子，小倩……」

張繼之的府邸很容易找，在西城，一棟簡單古樸的院子，要不是門口的匾額上寫著「張府」兩個大字，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冷秋月冷笑了一聲，原以為離開了宮裡就不需要跟皇后斗，想不到在這小小的陽川城也還是跟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二十二歲的他，比起五年前，成熟了許多。

張繼之一直閉著眼睛，手指跟隨著節奏緩緩打拍子，到了停頓的地方時，他張開眼睛，看著對方鼓勵地微笑，青雀莞爾一笑，原本沮喪的指尖又繼續變得靈動起來。

硬著頭皮慢慢抬起頭，她一邊思索著自我介紹一邊衝口而出，「張大人好。」

或許，他所戒備的徐蘅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這一切都來得太快，而那個莫名其妙的徐蘅卻也叫冷秋月疑惑了，他到底是誰，能在這裏雄踞一方？

大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隔絕了冷秋月的叫囂。

或許該回去跟大家從長計議一番比較好。她拍了拍腦袋，哀叫了一聲：冷秋月你怎麼這麼傻！

話音未落，徐蘅已經眉頭一皺，瞪向靈兒的方向，一巴掌揮了過去，「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小鬼？爺說話哪能容你在這裏放肆？」

心中擔心凝倩的身體，冷秋月匆匆上前喊了靈兒一起扶著她回了屋休養。

「若是我堅持不走呢？」冷秋月寒著臉坐下，一臉無賴相。

原本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現在卻逐漸變得危險起來，冷秋月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如果皇后當真插手了這件事情，自己與靈兒等人的安全就變得沒有保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