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隔著眾人的目光，她與他目光相接，林遠的心驟然一痛。

她壓根就不知道在睡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一心想著要回到牢中去獃著，張繼之見她嘟著嘴的模樣，忍不住欣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真可愛。」

她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林遠，我和你之間，不只是皇後娘娘的原因，我們根本不是同一路人，可是如果你能答應我做好那件事，我便考慮能否和你重新做回朋友。」

他掃了一眼兩人的包袱，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究竟偷了什麼東西，會遭到官府如此通緝？」

過了很久，久到冷秋月的身子變得麻木起來時，張繼之終於鬆開了她，神情恢復了如常，他淡淡道：「該回宮去了。」

漢子齜牙咧嘴地爬起來，左肩腫了一片，他瞪著張繼之，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妻子見他一臉愉悅的表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相公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都被人拆穿身份了還高興成這個樣子，當真想要被人舉報進官府里嗎？」

「或許，我想跟你們做個交易。」他微微笑著看向月痕。

月痕猶豫了片刻，看了妻子一眼，那婦人卻是個十分乾脆的女子，見張繼之好奇，頓時就直言相告，「不瞞公子，以前我們夫婦二人喜歡偷一些奸臣的金銀珠寶的寶貝，三天前我與相公原本想再偷最後一次就收手不幹了，於是決定入宮行竊，誰知倒霉透頂，最後竟然只偷了一個嬰兒出來……」

「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走得遠遠的，好好對待這孩子。」

牢頭支吾了幾聲，極小聲地說道：「將軍，不是我多嘴，這公主……遲早是要……更何況在牢里，為何還要保護……」

張繼之微微一怔，原和-圖-書來那孩子是他們從宮裡抱出來的，只是這皇宮大內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怎麼會出現小嬰兒？

月痕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帶著懷疑和不確定。

「相公相公你沒事吧？」婦人抱著孩子急匆匆上去扶起他，一臉焦急。

見妻子說到這裏，大漢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不滿道：「什麼叫偷了一個嬰兒出來？分明是救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好嗎？昨夜要不是咱們倆發現草叢中的這個孩子，估計她早就凍死在外面了。」

從前在她的眼裡，他能看到默契，能看到傷痛，能看到怨恨，然而現在，他卻看不到絲毫的感情。

其餘幾個獄卒頓時嚇得不敢吱聲，冷秋月睜開眼睛，嘆了口氣，「夠了，林將軍，我在這裏很好，不需要你擔心。」

她默默地轉身要走，卻忽然被張繼之一把拽住，他將冷秋月拉入懷中，抱著她低聲呢喃道：「秋月，別走。」

火堆燒得噼里啪啦的，張繼之坐在冷秋月的身畔，凝視著火光下她美麗的容顏，她看起來似乎很累，在宮中生活了那麼久，每日勾心鬥角，應該厭倦了那些日子吧？

「如果我說是，那你會接受我嗎？」他輕聲問道。

婦人這時才知道為何丈夫不怒反笑，她想了想，也學著丈夫的模樣朝張繼之躬身行禮，一臉認真地道：「剛剛是奴家不懂事，冤枉公子了，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直覺。」張繼之沉沉答道。

張繼之沉默著看著火光下那孩子稚嫩的容顏，月痕說得對，他是江洋大盜，可是卻遠遠沒有狠心到去害一個孩子。

「後來我跟夫人一起將孩子抱走了，沒過多久就驚動了宮裡的侍衛，這皇宮我是再也不想進去了，連個孩子都坑害，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不是人！」

月痕見妻子一臉鄭重，頓時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果然不愧是我的女人哈哈哈！」

張繼之見二人旁若無人地傳送秋波，臉部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張揚的江洋大盜。

一直到了牢房裡，來福已經睡著了，她輕輕拍醒他，來福慌忙爬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公主回來了？來福馬上退下。」

他上前，緩緩地掏出懷裡的玉璜，就是那枚皇後送的玉璜，一字一字地看著冷秋月怒道：「我林遠，今日發誓，今生只憑自己的心意做事，從今以後絕不會受任何一人的操控！」

她本是一句無心的調笑而已，卻被他當了真，他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倒叫她不敢與他對視了。

若是有一日，他帶她出宮，不知她是否願意和自己一起走？

第一次與張繼之之間超越了友情的關係，第一次知道張繼之的懷抱這麼溫暖，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卻沒想到他的力氣那麼大。

冷秋月沒好氣地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你給我進去吧！」

她真的，徹底地，將他從心裏移除了嗎？

林遠狠狠一推，牢頭「砰」地摔在了桌子上，又從桌子上滾了下去。

天亮的時候，獄卒們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冷秋月知道定是林遠來了，這些偷懶的士兵們被抓個正著，果然，林遠陰沉著臉色大步走過來，拎著牢頭的領子怒道：「我不是說過要每夜守在這裏保護公主嗎？敢去偷懶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不能，當日奪得武狀元時，他滿懷著抱負想要在朝中做一番事業，而今，他正值壯年，為何不能肅清朝綱上的逆臣？

話音未落，刀光閃過，那和_圖_書牢頭的腦袋滴溜溜地在地上旋轉，血光滑過眾人的臉頰，腥氣飄散在牢房裡。

她跳了起來，就要朝外奔去，忽然想起張繼之還呆在那兒，於是迅速拉住他的衣袖，「快走啊，別呆在那兒了。」

月痕說著話的時候，那孩子又哭了起來，安雲心疼地抱著孩子哄了起來，輕聲安慰著，「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被母親拋棄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宮女生下她就不管了。」

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快得讓他抓不住線索。張繼之問道：「可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

也不待冷秋月回答，他已經一馬當先離開。

冷秋月抬手想要撿起玉璜，終是停止了。

他剛要鑽出去，忽然又回頭笑嘻嘻道：「公主哪天要是跟咱們左相大人在一起了，來福可就是媒人了呢哈哈。」

與此同時，一直未曾抬頭的婦人忽然抬起手，一枚銀針朝張繼之射來，快，狠，准，閃著淬毒的幽綠色光芒。

一時心緒又亂了起來，她僵硬在他懷裡，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鏗鏘有力地道：「好，我答應你！」

月痕的眼睛也紅了，兩人當下抱著孩子，收拾包袱迅速離去。

月痕眼睛一亮，只是立刻又疑惑地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個消息？」

「那麼你就眼睜睜看著整個南詔國的政權落入皇后的手裡？你眼睜睜看著皇上被皇后操縱，在病痛中受折磨？你忍心看著這皇宮裡的所有人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你閉上你的眼睛，寧願做一個睜眼瞎，寧願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寧願做一個明哲保身的懦夫，那麼就當我今日什麼都沒說過。」冷秋月冷冷地說出這番話。

冷秋月的喉間隱隱有一陣噁心的氣息浮起來，她勉強抑制住自己的嘔吐，靜靜地將he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m腦袋埋在臂彎里。

張繼之袍袖一揮，將銀針打落，那漢子見妻子沒有得手，立即朝張繼之撲來，張繼之敏捷地閃開，一掌輕飄飄拍在漢子的肩膀上，七尺高的漢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稻草上。

冷秋月心中一動，忍不住歪著頭看著他，半真半假道：「你不會喜歡本公主了吧？」

嚴肅的左相大人此刻心跳得快要從胸腔里出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冷秋月，手心微微地出汗了。

月痕睜大了眼睛，接過令牌，頓時震驚地看向張繼之，「你……你是當朝左相大人？」

「這個孩子，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撫養她。這是我的條件。」張繼之淡淡道，他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這枚令牌送給你，若是不幸被抓了，出示此令牌，我會救你出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冷秋月閉上眼睛，無聲地笑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林遠，他天生是一個野心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奪取功名的機會。

張繼之淡淡道：「明日三更，京都有一位黃員外會迎娶第八房小妾，據說這位黃員外十分貪財好色，府中密室里光是珠寶就有足足數十箱。你若是能夠將他的珠寶偷出來，從此金盆洗手，一輩子倒也無憂了。」

林遠臉色一寒，「你要我顛覆朝綱？」

「那麼，林將軍，我拭目以待，等著你揚名天下的那天。」她微微笑著，轉身背對著他席地而坐，不再理會他。

「喂，等等我！」冷秋月忍不住出聲提醒，她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心中想著剛剛他的那個擁抱，心中漸漸沉重起來。

殺雞儆猴，市人命如兒戲，林遠，你可想過若有一天人為刀俎你為魚肉，那時又會是何等光景？

「你怎麼會識破我的真實身份？和-圖-書」漢子邊說邊慢騰騰地吃了一口饅頭。

他轉身厲聲道：「都給本將軍聽仔細了，若是還有人偷懶沒有在此好好看守，本將軍一定要了他的人頭！」

林遠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痛苦，是了，現在她的冷漠只是暫時的，他堅信，等自己揚名立萬的那天，便是他攜手她在一起的那日。

來福哧溜一下從隧道里退了出去，冷秋月怔怔靠在牆上，一夜無眠。

當下月痕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原來那日，他跟妻子安雲一起去皇宮，原本打算去藏寶閣偷些值錢的金銀珠寶，誰知卻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太監抱著一個嬰兒偷偷摸摸地朝外走，那太監走到一處古井裡，似乎要把孩子扔進去，月痕與妻子大驚失色，於是裝神弄鬼嚇走了那太監。

林遠獃獃地站在原地，冷秋月的話彷彿錐子一般刺入他的心裏，他真的能夠容忍這些發生嗎？

安雲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她朝張繼之深深地鞠躬，「安雲和月痕夫妻二人會將左相大人的恩情銘記在心，終生不忘，若來日有用得上我夫妻二人的地方，儘管差遣便是。」

或許這孩子是幸運的，能夠走出皇宮，安心地在宮外有的新的父母幸福地生活。

那漢子推開一旁喋喋不休的妻子，徑直站了起來，反而沖張繼之躬身抱拳，「在下月痕，江湖人稱月下無痕，剛才那一掌你若是再拍得重一點，我的左肩定然就廢掉了，多謝公子手下留情了。」

好好的一枚玉璜在他的手心碎成兩塊，他鬆開手，玉璜頹然掉落在地。

冷秋月怔住了，她晃了晃腦袋，嘻嘻笑道：「我頭暈，不行，我要先回去了。」

他兀自想得入神，冷秋月卻忽然從夢中醒來，她呢喃了一聲，揉了揉眼睛，「糟了，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