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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影對視上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再小心地咽下。

她選了家韓國人開的麵包店，在地鐵站旁。這兒溫馨雅緻，不像飯館；自然明朗，不像酒吧；既顯得隨意又有品位，而且，籠罩在整個店堂里的香甜氣味讓池小影覺著溫暖。

「呃？」燕南南一時回答不上來。

池小影說完，委婉地傾起嘴角。

池小影穿好了外衣，「我們為什麼要結婚呢？」她迎向燕南南羞惱的目光。

燕南南推開門，店裡有兩棵大樹，不知是真是假，直伸向屋頂，池小影就坐在右邊的那棵樹下。

「你弄錯了，我不認識她。」池小影把錢遞給小妹，拎起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我……」燕南南搓了搓手，解開脖子上虎條紋的紗巾，咬了咬嘴唇，決定先出手了，「我……和柏遠離婚了。」

錯了，池小影那時是未出校門的土包子，什麼都不懂。她可不一樣，絕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那時的柏遠能和現在的宣瀟相比？

隔天是周六，連著兩天休息。她準備過江回趟娘家，但走之前，要見個人。

「等待。」燕南南哀婉地嘆了口氣，苦澀一笑，「不然我還能如何？」

小妹給她送上一杯熱牛奶，還有兩塊剛出爐的牛角麵包。

「後來，有次聚會，你和柏遠都喝醉了。柏遠拉著我的手告訴我，那封情書其實是寫給我的，卻誤送到你的手裡。我沒有去追問，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因為我看到柏遠和你一起很快樂。」

燕南南臉色發僵，看著池小影出不了聲，半天才喘出一口顫微微的氣。「我可以wｗw.hｅｔubｏｏｋ.com.com對天發誓，我是愛宣瀟，只是愛，並不想破壞你們的家庭。」

如果池小影先鬆手，宣瀟的堤壩就形同虛設。

縱使池小影是粒塵埃，她是顆明珠，現在，這粒塵埃完完全全遮住了明珠的光澤。

果汁送上來，兩人有一會都沉默著。

燕南南聲音有點慌亂，也可能是沒睡醒，好半天才緩過神。池小影簡單說了個地點，掛上電話，提著行李就下樓了。

燕南南沒想到池小影會這麼直接，一時無法接話，臉一陣紅一陣白，張口結舌，「他……胡說八道？明明是他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

「他找你？」燕南南愣住了，「他……對你說了什麼？」

麵包店小妹拿著賬單跑過來。「要一起結嗎？」她掃了眼燕南南的果汁。

池小影瘦削的小臉上緩緩綻開一朵笑意，眼光漸漸聚攏，「我從沒發現，愛情還能為這樣的行為做神聖的借口。嗯，愛一個人是沒有錯，你能確定那是愛而不是掠奪？」

她小心地吃了兩口，胃很乖，她一喜，小口小口地咬著麵包、喝著牛奶，讓空蕩蕩的胃暖和起來。

燕南南微笑著走過去，池小影往一旁挪了挪，給她讓出個位置。

「嗯。」池小影點點頭，繼續沉默。

「那你並沒有愛上宣瀟嘍？」池小影淡然一笑。

池小影站起身，「這是我和宣瀟之間的事，不需要向你交待。」

「你要出門？」燕南南看到了地上的大包，先開口問道。

燕南南覺得自己得赴約。躲起來算怎麼回事，不但探不出池小影的深淺，決定不了以後和*圖*書的措施，還顯得自己心裏面發虛。

以前，她會寫張便條交待去向，不然打個電話說一聲。現在，她想不需要這樣矯情了。

她給燕南南打電話，早晨七點鐘時。

燕南南心裏面一火，人的眼睛真毒，明明只差了一歲，連稱呼都不同。

「嗯，你很坦誠，只為自己而活。現在，許多人都是為物質為現實而遷就婚姻，而你只是為愛，我能說什麼呢？」池小影說道，「我也曾經暗戀過一個人，悠長而輕盈，漫長而苦澀，看著他和女友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替自己心酸，替他開心。愛是沒有錯，但把愛凌駕于別人的痛苦之上，縱使我得到了全部，又能保鮮到幾時？我選擇了祝福，把愛變成了友情，我沒有失去他，反而得到了許多。」

「是為了想和這個人白頭偕老、生兒育女？還是為了玩曖昧，有外遇、離婚？如果不能恩愛到老，何必要結婚？一個人自由自在，做什麼不是更方便嗎？小妹，買單。」

怕什麼，愛一個人不是錯。是宣瀟對池小影的愛變了質，碰巧對她心生情愫，沒有她，也會有別人。燕南南寬慰著自己，特意化了精緻的妝容，換上名貴的休閑裝。

池小影莞爾一笑，「他是不是自由身，和我沒有關係。我記得張曉嫻說過，我們總在哀怨緣份來得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其實錯了，就是讓你回到那個時刻，恰巧遇到那個人，你還是不會愛上那個人，錯過了就錯過，不需要再次重複。」

不知什麼時候天又開始下起雨來，細密的雨絲瞬間在池小影臉上化作眼淚一般的水滴。她走進和圖書地鐵口，一輛地鐵剛好進站，她邁進車廂，站定在門邊，當車門合攏，她看到自已的臉映在玻璃上，蒼白憔悴。她凝視著自已，從未有過地鄭重地凝視自已。這張臉上，現在是賭氣還是衝動？很冷靜決絕？車停了，又走了一站。池小影確定是後者，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掏出手機，給宣瀟發了條簡訊：「宣瀟，我們離婚吧！」

「柏遠。」池小影回答。

如果宣瀟是件戰利品，她和池小影是兩個敵手，那麼這第一回合，她輸了。真想不到，文弱的池小影會這麼犀利，她輕敵了。

燕南南被嗆得面紅耳赤，她挽救地瞪了瞪池小影。「其實，你不愛宣瀟的，只是貪圖他給予的一切。」

「夠了。」燕南南突然打斷了池小影的話。不必再講太多了，耳光如雨點般落下，她已無地自容。

「我知道。」池小影扭過頭來看她，「他前幾天到我辦公室找過我。」

「小影，」燕南南臉漲得通紅，羞窘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池小影真是深藏不露，不過既然撕破了臉，那她就不必裝真誠了，她硬著頭皮，坐直了，「一切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沒有想搶你的宣瀟，是柏遠他搞外遇，我心裏面痛苦，剛好和宣瀟在外面出差，我向他哭訴，也喝了點酒，我們……就糊裡糊塗地上了床，抱在一起。我本想把這事忘掉，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可是我發現我漸漸的愛上了宣瀟，也正是因為有宣瀟，我才從離婚的陰影里挺來了。小影，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卻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我知道這不好，可是我沒有辦法。愛情來的時候，和圖書我擋都擋不住，壓也壓不下，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愛一個人，不是錯，對嗎？」

燕南南突地噎著，目瞪口呆地看著池小影，「我……」

認識這麼久，從男人們看過來的目光里，她知道池小影沒有她美。可是池小影有種淡雅的氣質，讓人挪不開目光。池小影今天只是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灰黑色的棉圍巾，衣著暗色無華。臉很瘦，輪廓潔凈，一絲絲化妝全無，初看略有些蒼白，仔細看后卻有一種清麗之感，眉毛黑而有力，眼神清澈，頭髮扎在腦後，露出額頭。特別是她的笑，如陽光一樣，照在初會的陌生人的臉上，令人愕然。

池小影漫不經心地擰了擰眉，「他說你愛上了宣瀟。」

如果池小影那時出手，她和柏遠是不可能結婚的。池小影是想現身說教，讓她反省嗎？

「現在柏遠是自由身了，還沒結婚，你還來得及。」她嘲諷道。

但不知如何，她總有點無法理直氣壯起來。她非常清楚，宣瀟對池小影是非常在意的，也許那不是愛。

宣瀟一夜沒有回來。

池小影依然淡淡地一笑，又出乎燕南南的意料，她以為她會反唇相譏並惡語相加。

「那你……會離開宣瀟嗎？」燕南南一出口，就後悔得想打自己的嘴，聽著怎麼像哀求她施捨似的。

池小影把手機關了，收拾了下行李，洗洗就睡了。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她緊緊閉上眼，就當是讓眼睛休息。

「等待宣瀟向我提出離婚，然後你們結合？這樣一說，我好像是塊不識趣的絆腳石，生生阻擋了一對相愛的戀人。」池小影眨了眨眼，端起牛奶ｈｔｔps://ｍ•ｈe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om杯，只一刻，熱牛奶已經冰了，只碰了下嘴唇，她又放下。

燕南南獃獃的坐著，池小影說不認識她，她沒聽錯？

這麼早，開門的商鋪要麼是麵館，要麼是粥店，這些地方人滿為患，凳子沒坐暖，身邊就站著人等了。

燕南南一坐下，心裏面就發怵。看著池小影，一路上積攢起來的自信突地煙消雲散。

不需要池小影親自動手，燕南南已經感到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你看不出來，柏遠也不知道，只是暗戀。十九歲的年紀，什麼都不懂，對第一個出現在自己面前並關心自己的男生一見鍾情，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還沒來得及表白，他的身邊就有了你。」池小影想起了校園時光，素容上散發出一絲留戀的光暉。

「我只在等一個愛我的而我也愛著他的男人，至於他是誰，我不是精神衛道士，管不了那麼多。」燕南南避重就輕，強悍地聲明。

「那麼你想把自己定位在哪裡？」

燕南南輕抽一口涼氣，「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女士要點什麼，和這位小姐一樣嗎？」麵包店的小妹跑過來笑吟吟地問。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妹，你給我杯果汁就行了。」

「為什麼要否認呢？或者你認為這是無恥的噁心的無法啟口的？昨天，在江邊，我看到你們了，我也知道你看到了我。」

燕南南暗暗地嘆息，不得不承認，她是美，而她的美是有期限的，再有個幾年，就成昨日黃花了，而池小影的氣質隨著年歲漸長，越會散發出奪目的光華。

「你……暗戀過誰？」燕南南心怦地一聲竄到了嗓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