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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在胡說什麼？懷孕能有那麼嚴重嗎？」

有孩子上學的窗口陸陸續續亮起了燈，他沒有去注意這些，固執地把目光停在二十樓的那個掛著藍色絲幔的窗口。

媽媽說，再晚半小時，她就和他陰陽相隔。半小時，三十分鐘，一千八百秒，不長，不長，短如瞬間，他后怕得渾身顫抖，冷汗浸濕了衣衫。

轟，朗朗晴日下，突地響起一聲炸雷，把宣瀟炸成了片片。

田華揪著他的衣衫，憤怒地推搡著，「什麼時候，你的心這麼狠了，你不知道你差點害她死在街頭，如果再晚半個小時，她就與你陰陽相隔了。」

田華黯傷地耷拉著肩，「對，對，我在胡說，真希望我是在胡說。懷孕也要看是懷的什麼孕，小影她……是宮外孕，你不知道這個很容易死人的嗎？」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小影懷孕了？」

窗口在寧靜里的晨曦里，寧靜安祥。

就在那一晚，他還抱了另一個女人。

宣瀟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渾身的血都沸騰了，工作上的挑戰抹去了池小影帶給他的挫敗。他超出https://m.hetubook.com.com所有人的意料，談笑風生，工作嚴謹，一如往昔。

「你原來是知道的，是真知道的，小影媽媽說的都是真的。」田華氣得直抖，忍無可忍，抬手「啪」地摑了宣瀟一記響亮的耳光。

太突然了，宮外孕，這是一個多麼遙遠而又陌生的名詞。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宣瀟蹙起了眉頭。

平時不抽煙的，可現在，他特別想抽一支，心裏面堵得難受。為那個根本不知性別，已經被醫療器具攪碎的胚胎，為那個想方設法要離開他的女人，為突然湧出來的傾慕者，為即將要開始的大業務……太多的事，商量好了，蜂擁而來，他應接不暇。

地球是個圓，少了誰，都一樣轉得悠哉。

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他先去吃了早餐，然後回到工作室換了衣服，梳洗了下，打開跨江大橋的卷宗時，才聽到樓下職員開門上班的聲音。

該死的，她能那麼雲淡風輕，他失魂落魄的幹嗎？突然，一股無名火從心底泛上。

宣瀟疲累地躺坐到沙發上h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boｏｋ.com•ｃｏｍ，哦了一聲。

「她什麼都沒說，看到我像看到鬼，一個勁地躲。」田華的音量提高了八度。

工程量大，設計要求高，外觀很壯美。

「我去看了下工地，媽，你坐啊！」宣瀟給自己倒了杯水，拉著媽媽坐到沙發上。

宣瀟一僵，收起笑意，「她說什麼了？」

「她還在醫院？」宣瀟有點吃驚。

他記得她把手術單遞過來，他憤怒地推開，沒注意看一眼，還大聲對她吼著，說再也不要見面了。他間接地差點害死她，不是嗎？

田華冷冷地打開他的手，「我今天在菜場遇到你丈母娘了。」

車裡，口袋裡，找不到一根煙，他越發煩躁、難受，想嘔吐，卻吐不出來，想哭，卻沒有液體。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卻不知道脆弱來自何處。

工作室里鴉雀無聲，某個職員不經意地瞟過來的一眼，隱含著「好好保重」的意味。

宣瀟的媽媽田華也是今年夏天辦退休的，動不動就打電話催著他和池小影回去吃飯，不過，她那個廚藝，吃過的人都想逃。

「和圖書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田華火氣衝天地逼視著宣瀟。

那是他的家，可是他卻沒有力氣上去。

「嗯嗯，我相信你忙，你是宣總，你不是誰的兒子，也不是誰的丈夫，你是為工作而生的機器人。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口把你吃回肚子里，當從來沒生過你這樣冷漠無情的兒子。」

黎明時分，他把車開進了小區，熄了火，停在樓下，沒有下車。

田華嘴巴里的說的一個個詞就像一隻只正扇動翅膀的蜜蜂，嗡嗡地在他眼前亂飛，飛過來飛過去，讓他心煩意亂。

宣瀟深呼吸，再深呼吸，拭去額頭的汗，「我進。」

「不然你以為她在哪裡？在逛街？上班？宣瀟，做人做到你這份上，即使再有成就，也是好悲慘的。因為你是我生的，我不能說太重的話，我只能說我教子無方。」田華失望地搖了搖頭，「你爸爸還不知這件事，我真怕他知道了會打死你。」

這世上從來沒有一件事超出他宣瀟的掌控，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左右他的人生。他憤怒地說道，甩甩頭，收回目光，果斷地發動引擎。

他聳聳肩ｗｗw.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媽，你回去做飯吧，我過幾天和你說這事，我現在忙呢！」

他還特地開了車去江邊又看了看橋址，在憩園附近的一個小餐館吃的午飯，躺在車上小睡了會，才回到工作室。

四周很安靜，只有一個晨練的老頭在中心花園的樹下打著太極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虎虎生氣。

老天，他都做了些什麼？

「小影把手術通知單給你簽，你沒肯，是不是？」

衝到門口，跨上車。一路上，車以一百碼的時速瘋狂地向前開去，他看不見紅燈，看不見行人，看不見景物，心裏面只有一個聲音，小影，小影，小影你在哪？

他趕到醫院，直奔婦產科病房，在值班室打聽到了池小影的病房。走到門邊，他突然膝蓋發軟，一步都挪不動了。

工作正常進行，核價的核價，編標書的編標書，他接了兩個客戶的電話，調出大橋的影像資料和設計圖紙又看了一遍。

宣瀟愕然地抬起眼，印像中，他媽媽從來沒有打過他。

宣瀟突然像離弦的箭，拉開門，拚命地跑了出去。

田華沒有笑，臉上罩著一層厚厚的嚴霜。hetuｂｏok•ｃoｍ•cｏｍ「你這是打哪回來？」

宣瀟沒有說話。

他繼續沉默著。

宣瀟有時真佩服他的父親，能夠堅持這麼多年忍受著摧殘。

宣瀟緊繃著面容，一言不發。

宣瀟闊步上樓，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他愣著，緩緩推開門，笑了，「媽，你今天怎麼會過來？」

這就是報應，這就是懲罰。宣瀟自責地閉上了眼，心抽痛得不能呼吸，腦子像進了水，手腳冰冷。

「聽說你們要離婚，好的，就是沒這事，我也會勸小影離開你的，你現在還有哪點好？宣瀟……你去哪？」

那個女人解決了一切，現在應該睡得很香吧！他仰躺在椅背上，呼吸急促。

「你進還是不進？」寧貝貝捧著束花對著擋住門的宣瀟翻了翻眼。

大橋是跨經超千米的懸索性橋樑，雙向六車道，設中央分隔帶和緊急停車帶，兩側有一點五米的人行道。橋下通航高六十米，橋塔高約二百米，引橋為預應力混凝土梁橋。這座大橋建成后，一定可以擠身全世界排名前十的橋樑之一。

田華氣呼呼地咬了咬唇，「好，你的時間如金，我耽誤不起。我走，我去醫院看我的媳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