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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戰爭

作者:林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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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回天無力(下)

第三十二章 回天無力(下)

「你看我現在身子已經恢復了,那就不要再拖,明早八點,我在民政局前面等你,你帶上身份證,結婚證在我這邊。關於財產分配,隨便你。處理好了,給我電話。」她把所有的事都考慮周全。準備保持平靜,說著,說著,語氣還是哽咽了。
不管他有沒和女人在這裏雲里雨中的,但一定曾經發生過非常親昵的行為,她不是純蠢的小女孩,結婚四年,算個過來人,有什麼不懂的呢?似乎連這隻內褲的主人她都認識。
暮色四籠,路燈陸續亮起。她的手腳凍得沒有知覺,當手機在口袋裡響起,她一時都拿不出來。鈴聲堅持不懈,直到她打開了手機。
「嗯,我在外面。」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胸腔升起,一點點地,慢慢向上移去,會兒便到了喉口。痒痒的,好忍不住咽了下去,卻是酸酸澀澀的,也不知是什麼。
「不要再往前。」她說道,指著路邊,讓他停車,「你要我下樓,有什麼事要說嗎?」
池小影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無法相信宣瀟問出這樣的話,她想笑,卻擠不出來,「那你愛過我嗎?」她把球踢還給他。
燕南南嬌嗔地噘著嘴,哼了一聲,「迷他太浪費了,我要穿著去迷那些個表面道貌岸然內心悶騷的正人君子。」
「但是宣瀟,我仍然要感激你。在我失去父親的日子里,是你陪著我的。剛工作時,你沒有讓我為生活而奔波過。這四年,我過得很奢華。但這些不能成為我們延續婚姻的m.hetubook•com•com理由,你有權利擁有你的幸福,我有權利尋找我的幸福。沒有你的照顧,可能會很艱苦,但我想試試。」
「小影,快來,看這條內褲上的玫瑰花寓意幽深吧!」燕一眼雙眸含情,接過導購小姐手中的內褲,不住地對著鏡子比劃著。
他抿緊唇,一言不發。
「嗯。」秦朗伸手輕撫她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地。「現在,我送你回家,好嗎?」他不是濱江人,濱江的學校那麼多,為了找那盞瞎眼的路燈,他在街上足足轉了三個小時,不敢告訴她,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秦朗輕輕嘆息了下,下巴頂著她的發心,愛憐地擁緊她。「小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有什麼理由不愛你,不接受你。你家境好,人又優秀,而我是這般平凡。於是,你在我們第一次上床前,你沒有吻過我,沒有抱過我,沒有說過一次悄悄話,沒有牽過手,更不可能告訴我你愛我。就連要結婚時,你說結婚吧,而不是問:小影,你願意嫁給我嗎?這不是做作、矯情,而是尊重。宣瀟,你知道這四年我為什麼堅持在避孕嗎?」
秦朗失笑,「我忙了一天,哪裡抱得動你。好,那你上樓,我改天再來打擾阿姨。」
「好的,明天八點見。我想下去走走,這車裡太悶了,不必等我,我一會打車回去。」池小影微笑地打開車門,寒風打著旋,撲面而來,她不禁打了m.hetubook.com.com個冷戰。
滂沱大雨般的淚正下得起勁,她突地聽到了門鈴聲。她開始以為是錯覺,鈴聲換成了一聲接一聲急躁的叩門。牙齒打著戰,睫毛上掛著淚珠,她舉步艱難地走向大門,打開。
「現在人睡得這麼早!」池小影仰走頭,看著黑燈瞎火的公寓樓,直眨眼。「秦朗,我可以自己上樓,你不要抱我。」
「嗯,路上開車小心。」她揮揮手,轉身走了樓梯。
宣瀟覺得眼前一黑,想搶過那條內褲,一切已經太遲了。內褲正身的粉色的絲綢,角邊鑲著同色的蕾絲,正中,綉著一朵怒放的玫瑰,讓人不禁遐想聯翩。
她沒有說話,只是張開雙臂,像落水的人掙扎著抓走一根稻草,她撲進了秦朗的懷裡,淚奪眶而出,很快就打濕了秦朗的衣襟。
她還要存什麼奢望,世上沒有奇迹,只有赤|裸裸的事實。結婚證的失而復得,意外的宮外孕,燕南南落在宣瀟頰上的吻……太多太多的暗示,她還在當做夢嗎?她遵從老天的安排,這次真的再不努力了,睜大雙眼,保持清醒,她與他,今生緣盡。沒有淚水,只有嘲諷如無邊的海洋,瘋狂地向她襲來。愛情的創痛多年來被文人誇張了,所以受些文學熏陶的女人,一旦失去愛情,便要捧著心口哭泣不已。其實肯流淚,那是你心裏面還有那個男人,沒有淚了,那就是你的心已徹底死去。
秦朗笑了一下,「那個外面的附近有什麼?」
長長的沉默,沉默得和_圖_書車內的氣流都像停止了流動。宣瀟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裉盡,蒼白如紙。
電話掛了,她蜷著身子,繼續坐著,臉凍得僵僵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身後有車停下的聲音,一雙長臂把她從地上抱起,呼吸觸到她臉頰,熱熱的。
「我以前在國外,在北京,也是忙翻了,動不動就是加班、夜班,不知覺的,累壞了身子。為了能好好地休息,我才答應來濱江的。年輕時無所謂,過了四十歲,人就會覺得健康太重要了。」
宣瀟整個人像虛脫了一般,嘴唇發白,「小影,這不是故意的。」他解釋。
沒有如期的輕鬆,就感到這事終於塵埃落定了。
沒多久,車進了小區。
「你想把柏遠迷得找不到北嗎?」她開玩笑地問。
風鼓起她的外衣,吹亂了頭髮,她獃獃地坐著。十分鐘過去了,又十分鐘過去了。幾個附近的學生好奇地望著她,不知說了什麼,鬨笑著揚長而去。
她抬起頭,「有大樹,有樓房,有學生,不有路燈,哦,有一盞路燈眼瞎了,呵呵。」她傻傻的笑。
秦朗擔憂地站在門外。「我看到燈一直沒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嗯,那你先陪著那盞路燈。」
「不是故意放在這,是無意中落下來的,嗯,我明白,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秦朗,你真厲害,一下子就找到啦!我散步散遠了,就迷了路。」車內暖氣開到最大,直暖到五臟六腑。
「是嗎?」池小影打開車窗,扭和*圖*書過頭,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氣,覺得情緒沒有起伏了,才又回頭,「宣瀟,你沒有。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對我那不是愛,而是施捨。真正的愛是公平的,沒有一方低,一方高。而你向來是站在雲端里俯視著我,如同陽光潤澤一棵小草。因為你看到了我,所以你認為我的眼裡就只能有你。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我該感恩戴德,不可能拒絕的。」
「小影,還沒回家嗎?」秦朗溫雅的嗓音從電波另一端傳來。
「我聽見你對你父親說,我不會麻煩人,很柔順,暫時你沒遇到比我還適合你的女人。那麼來假設,如果你遇到了呢?我們可以離婚,孩子怎麼辦?半年和媽媽住,半年和爸爸住?我不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但我爸爸去世得早。那種孤單和說不出的驚惶,別人是無法想像的。曾在結婚時,我奢望過你有所改變,但是你沒有。我不要孩子,其實是保護孩子。宣瀟,在你心裏,你把我當做成什麼?你抱著一個枕頭、守門人、保管財物的保險箱。做這些,不見得非要我做不可,別人一樣做得來。我想你已經遇到候選人了。」
樓梯口的光線很暗,她一級一級地走著,每一次抬腳,都像是體力透支一般,氣喘如牛。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鐘,她才到達六樓,像爬蟲似的爬到了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屋子裡冰涼如水,今早,夏秀芬看她神氣活現的,急切地收拾行李,回小縣城去看大盤指數了。一關上門,沒有開燈,她把拳頭整個塞進嘴巴和*圖*書里,太多的事,想忍住,卻再也忍不住了。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撲撲地就住下直落。
身子本來就虛,又說了很長的話,她控制不住的氣喘。
他咬著唇,沉默。
宣瀟定定地看著她,「我認為我有。」
「我還不知你有這樣的癖好。」她輕笑如諷。
好了,這壓在心頭六年的話,她終於說出來了。
「好啊!秦朗,人家做醫生都忙翻了,你怎麼這樣閑?」她歪著頭,問。
池小影漠然地任內褲在指尖上晃了幾晃,指頭一彎,內褲悠悠地落在腳底,皺亂著,像一團污泥。
「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真的讓你感到這麼痛苦,那麼,好,離……婚吧!」宣瀟首先打破了沉默,音量不高,卻很堅定。
結賬時,收銀員輕吟淺笑地吐出一個數目,嚇了池小影一跳,燕南南眼都不眨地就買了兩條。
不能再在車裡呆下去了,還有什麼話能再說?她有意無意,就會看到腳下那件粉色的內褲,那就像是個顯卡的炸彈,提醒著自己面臨的現狀。能說的,不能說的,今天都說了。可能會傷了他驕傲的心,但她顧及不到他了。因為她的心也在痛。她沒有回頭,沿著林蔭道往前走去。她聽到車發動引擎的聲音,然後越過她,瘋狂地向遠方駛去,當看不到時,她雙肩一耷拉,扶著路邊的樹,慢慢地癱坐到地上。
「對,活著多好,什麼都來得及去做。」她如雞搗米般點著頭。
「小影,」宣瀟停下車,兩人對峙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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