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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影白天忙著趕各項會議、到工地上察看施工現場，晚上趴在酒店裡寫專欄，忙得是人仰馬翻。

「我喜歡中規中矩的。」

說話間，一位滿眼淚痕的中年婦女從遠處跑了過來，那是她的小姨，「小姨，你不要怕，聽阿姨說，你爸爸他……他走了。」

「小姨胡說，胡說，爸爸不會，他不用坐牢了，他現在好得很……」她捂著耳朵，拚命的往後退，突然撞上了一個人，回過頭，一直一臉陽光笑意的柏遠臉色很嚴肅，他扶著她的肩，同情地看著她，他的身邊站著燕南南，眼裡溢涌了淚。

「呃？」池小影一愣，行李箱「啪」地掉在地上，條件反射地去摸手機。

夢裡她走在一條筆直的林蔭道上，沒有一個人，周圍霧蒙蒙的，模模糊糊地辨認了好久，她發現原來是在校園裡。走著走著，突然看到了一扇大門，門口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女生，頭髮剪得很短。

「小影，勞改局的人來了。」

小女生抬頭看著她，眼裡有一絲驚惶，「我……我在等人。」

「這一個月股市幾乎是崩盤，昨天跌掉二百八十點，今天是三百點。過年前最高點是6100點，現在不知道是多少？」

然後就醒了。和圖書

後面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她沒有回頭，一直在跑，手被一雙大手抓住，體溫相觸，她感到自己冷得像冰塊。

「小影，小影……」

「小影，殯儀館的靈車你預定了嗎？」

她獃獃地盯了一會天花板，突然驚得一躍，等看出是寧貝貝的公寓時，才舒了口氣，扭頭瞅瞅床頭鍾，起床，梳洗，熱牛奶，吃早飯，然後上班。

家裡已經擁滿了一屋子的人，爸爸孤零零地躺在一塊門板上，媽媽哭得昏了過去，耳朵里全是哭聲。小女生茫然失措地站在屋子中央。

池小影急了，「那怎麼辦？」

她再撥夏秀芬的手機，居然關機了。

還好，忙碌的日子很充實，至少她沒空去想一些有的沒的事。

「池秘書，換手機啦！」到院長辦公室彙報工作的同事經過時，看到池小影正在拆一個手機盒。

「最近股市怎麼樣？」池小影微笑著問，她都有好一陣顧不上關心了。

就在這天晚上，池小影做了個夢。

她生命里意外的事已經很多了，如同一枚枚重磅炸彈砸過來，砸得她快承受不住。現在好不容易恢復平靜，千千萬萬不要再出什麼事。

同事咂咂嘴，悲痛地搖搖頭，很文縐縐地說ｈｔtps://www.ｈｅt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了句：「飛流直下三千尺。」

池小影頭嗡的一下，又是小姨。她的嘴唇哆嗦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扶著路邊的一棵大樹，勉強站住。

「嗯。」池小影點點頭。

可惜想法總不得實施，她太忙了。

第一次收到稿費的匯款時，雖然金額不大，但池小影還是歡歡喜喜的穿得非常正式的，去餐廳獨自吃了頓晚餐。

總算見到人了，她連忙走過去，待到看清，吃了一驚。

換手機不是在計劃內，換卡到是想了很久。換了后，只給幾位常聯繫的同學發了條變更簡訊，然後通知了設計院人事處，免得有事找不著，最後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嗯，我原來的手機用了好幾年，昨天買電腦時，人家商家有活動，贈送一支手機，我索性就換了。」池小影拿著手機說明書，專註地看著。

「小影，冷靜下來，不要怕，不要怕，我陪著你。」輕輕冷冷的宣瀟撫摸著她的頭髮，一遍遍的說。

滿街桃紅柳綠，冷清了一冬的公園裡涌滿了踏春的人潮。

「我……我哪裡知道呀」池小影心急火燎地把行李提到辦公室，立刻就給家裡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小女hｔtｐs://wｗw•heｔubooｋ.cｏm.ｃｏｍ生髮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衝出大門，奮力往前跑去，邊跑邊放聲大哭。

不是她自己嗎？上高三時，為了節省時間，媽媽把她的頭髮剪得像個男生似的。考上大學有幾個月了，頭髮還沒長長，不成形狀，亂亂地蓬在頭上。

小女生咬著唇，嘴唇乾裂得翹起一塊塊皮。宣瀟和柏遠、燕南南站在外面，離她很近，可是看著卻很模糊。

「不得了了，小影，你……你快回家，你家裡全被人砸了，值錢的東西也被搶走了，你媽媽一急，犯了腦溢血，人可能……」

宣瀟牽著小女生，上了車，車飛速地在馬路上行駛。

……

「那卡換了沒有。」

池小影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轟的一聲，腦袋裡升起一朵蘑菇雲，強光過後，一片空白。一雙大手扶住了她，「池秘書，你怎麼了？」剛停好車的司機小周驚嚇的問道。

這天，她和院長剛從省城回到濱江，行李箱還提著呢，院里有事，兩人就先過了辦公室。

「小影，扶喪的人來了。」

「這是三星的老型號了，樣子一般，但性能不錯。怎麼不換個靚一點呢？」

「小周，快，快……送我回家，我媽媽……」她喉嚨一哽，淚就下來了。

和-圖-書「多少？」

池小影看著，看著，但覺胸口堵得難受，哭也哭不出。

「小影，小影，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小影，買壽衣二百塊。」

同事幽幽吐了口氣，「這就是磨練你意志的時刻，一定要咬牙挺住，就當做了項長期投資，先扔在那兒，相信總有一天會漲上來的。千千萬萬不能割肉。」

上樓時，正好遇到常詢問股市行情的同事，臉色憔悴不堪，兩眼無神。

小女生一身孝衣，不住地向人行禮，陪著人跪拜，回答各式各樣的問題。她的頭很暈，記憶總是出錯，她的口袋裡放著一個小本子，急於要解決的問題寫在後面，可以挪后一點的寫在後面，她寫字時，手一直再抖，字寫得非常非常難看。

又有一幫人進來了，一直跟在後面的池小影心疼地想上前幫忙，可是，她不管怎麼用力，都走不過去。

她湊過去，好奇的問：「小影，你怎麼不去上課？」

什麼都不要想，忙忙碌碌中，天氣一天比一天晴朗，一天比一天暖和。

公司效益好，院長一開心，每月都加發一筆獎金，池小影現在出差補貼又多，一個月下來，拿的錢是以前的雙倍，她想著要給夏秀芬幾件換季的衣服，哄哄媽媽開心。

「小影，你爸爸學校和*圖*書的領導和同事來了。」

小女生抬起頭，淚眼朦朧。

今年設計院的業務特別的好，一過了年，就接到了許多設計訂單。寧貝貝不在國內，院長一心無二用，放開手腳的幹事業，整天在外面出差，一出差必讓池小影同行。

「就是你心裏面發慌，看著跌的厲害，手忙腳亂地往外拋，這一拋，你就血本無歸，不和割身上的肉一樣嗎？對了，池秘書，你媽媽怎麼樣，有沒有趕在大跌前拋？」

「現在只有三千多點了，這還沒到底，現在的股市就像是一條站在懸崖邊上的牛，大半個身子選在空中，你揪著個尾巴能拉的住嗎？」

「去哪裡？」小女生問道。

寧貝貝公寓離設計院有點遠，倒了一次車才到了辦公室。

她如坐針氈的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在撥家裡的座機，仍然沒有人接聽。她呼地一下站起來，往樓下衝去，剛到大門口，對面奔過來一位中年婦女，哭得呼天搶地。

「割肉？」

做喜歡的事，和為五斗米而不得不去做的事，心情完全是兩樣的，她嘗到了一絲成功的喜悅，由衷的。

小姨抱著小女生放聲大哭，「我可憐的小影呀，你爸爸死了，上弔死的……」

夏秀芬聲音萎萎的，這兩天股市上呈現出一片春意……綠滿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