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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秦醫生，你為我做得夠多了，我媽媽的事我另外找人想辦法。」最多，最多，她拋棄尊嚴，向宣瀟開口。

秦朗去護士站，讓護士給夏秀芬注射了一針安靜劑，她現在這麼激動對病情不好。

池小影低下頭，在紙上把計劃一筆一畫地寫下來。

池小影低下頭，不接他關切的目光，「謝謝。」

「是你根本不想麻煩我吧！」秦朗溫和地一笑。

有些話不要問太多，小影形隻影單、佯裝堅強的樣，他什麼都清楚了。看著她無助的樣，心裏面盪起濃濃的不舍，但他卻感到了她對他刻意的疏離。

池小影嚇得按響急救鈴。

凡是住過醫院的人都知道，只要你的錢變成了醫療費，它便像水一樣嘩嘩地流走。夏秀芬當然也不例外，一萬塊的預繳款到了第二天，護士又通知池小影到財務室繳錢了，池小影又取了一萬送進去。

「小影，小影……」秦朗又連著喊了幾聲，她才恍惚地回過頭，「呃？」

氧氣罩里的夏秀芬睫毛顫了顫，一滴淚順著臉腮，悄悄地滾了出來。

一件又一件的意外，象大山一般，層層壓過來，眼前一片迷茫，她和媽媽還有明天嗎？她的肩太窄，有的重擔能挑，有的挑不起的。

她知道只要她輕輕一點頭，肩上什麼責任都卸下了，但真的不能。因為他是秦朗，真心m.hetubook.com.com實意關心她的秦朗。

「不！」池小影放聲叫道，抱住了夏秀芬，「我不讓媽媽死，不讓……」

「告訴我，是錢的問題嗎？」秦朗問道。

池小影呆坐在椅中，好半天都沒說話。

「阿姨要勤擦洗，要勤翻身，防止生褥瘡。小影，你身子單薄，又要上班，最好儘快找個保姆。」秦朗說道。

夏秀芬看著她，淚水止不住。活到五十多歲，突然成了一個啞巴、一個癱者，生不如死。

池小影心裏面掠過一陣酸楚，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重症病房位於十二樓，從上面看下去。下面的人好小。

但只要一泛上這個念頭，心裏面就像有把刀，在一刀一刀地鉸著。

就憑這一點，他義無反顧地向她走去。

「我當時又慌又亂，腦子一片空白。」她沒提她換了手機，他的號沒有存進新手機里。

秦朗皺起了眉頭，被他說得一怔，「什麼叫不要是我？」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秦朗在她的身後說道。

夏秀芬的病房是重症病房，病人只有她一個，池小影只留了床前一盞昏黃的小燈，她沒有睡到陪護的床上，固執地坐在夏秀芬的床前，手裡面握著一支筆，面前放著一個很小的筆記本。

「這個我來……」

秦朗灼灼地盯著她無助的雙眼。

她搖搖頭和圖書，「對不起，我走神了，你說什麼了？」

秦朗趕了過來，黯然告訴池小影，夏秀芬已經失去了語言功能，半身癱瘓，以後大小便都無法自理。

她的心事被他一語道中，池小影看著面色如紙的夏秀芬，苦澀地傾傾嘴角，「不想麻煩就不麻煩了嗎？我總是欠秦醫生許多。」

「你傻了嗎，我不是你的責任，現在的我不是以前那個小影了，我有一個卧病在床的媽媽，還負債纍纍……」池小影推開她，他說得很好，可她就是覺著不好。

他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字字重似千鈞。

池小影只顧自言自語，沒注意到病房門被推開了，秦朗已經站了好一會。他清咳一聲，她回過頭，慌亂地合上小本子，「秦醫生……你怎麼還沒去休息？」

這一萬又一萬的，池小影的心情沉重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抱著媽媽一起跳下去，什麼都不要想了。不禁惱恨起天上的爸爸，看著她和媽媽這樣凄慘，他心安嗎？

池小影算來算去，感覺錢的事大致落實了，卻忘了把夏秀芬的醫藥費算進去。

「因為你不是收破爛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撿別人扔掉的東西。」她自暴自棄地說道：「我好好的時候，把你一把推開，總在象這樣狼狽不堪的時候就找上你，我把你當成了什麼？純粹利用嗎？我會瞧不起自己的。」

「你寧可ｍ.hetuboｏk•ｃｏｍ•coｍ找別人，也不想找我？」他聽明白了。

「媽媽，現在面前是大坎，但只要媽媽陪著我，我就能邁過去。」

床上的夏秀芬嗚嗚地叫著，拚命搖頭。

「媽媽，以後你就隨我住，貝貝一年半載不會回國，我們就住她家裡，她回國了，我另外租房子。以後你給我做飯、洗衣，我就要享福了。家裡的房子，對不起，媽媽，那是我們的家，我想把它賣了。現在房價很高。房子一定能賣個不錯的價錢，這些年我手裡也存了一點，我再向單位借點，向朋友借點，能湊個幾十萬，先把別人的錢還掉。阿姨和舅舅們的，我以後每年還一點。媽媽，我現在有兩份工作，錢賺得不少呢！雖然要還許多年，但總有還掉的一天。媽媽在股市裡還有點錢，以後股市大漲，說不定能幫我減輕許多。」

秦朗觀察了下夏秀芬，拉把椅子在池小影對面坐下，「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我可以過去做手術的，腦溢血病人不宜移動。」

「如果你同意，我想把阿姨送到療養院，那裡的陪護人員比較專業，可以再嘗試中醫針灸、按摩，說不定會有奇迹發生呢！」

醫院的夜晚安靜得有點令人害怕，走廊上經過的人，腳步都放得輕輕的，彷彿走在地獄門外，稍不留神就跌過去了。

秦朗凝視了她幾秒，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把她的頭按進和*圖*書自己的胸口，輕輕嘆了口氣，「小影，別這樣說自己，你不是破爛，在我眼裡，你是一塊珍寶。最初的感情總是最真摯最美好的，換作是我，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想放棄第一段婚姻，哪怕能有一絲機會，就想複合。你那樣的選擇沒有錯，是人之常情，我從來沒有怪罪你的想法。只要你幸福，不一定要嫁給我。我對你心裏也一直是膽怯的，畢竟大了你十五歲，當我五十歲時，你才三十多，隔了一輩人，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一小步，而是一道鴻溝。所以看到你和宣瀟在一起時，我不戰而退，可是小影，我不應該說感謝阿姨生了這場病，可我真的感謝命運把你又推到了我的面前，你是麻煩我也好，利用我也好，哪怕沒有結果，我都想照顧你。」

「小影，你為什麼不說話？」

一切都亂了，池小影知道秦朗的建議很好，卻不敢應。

到了中午，夏秀芬醒過來了，氧氣罩拿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看著池小影唇直哆嗦，張了張，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半個身子有知覺，其他半個身子是麻木的。

「謝謝秦醫生，我……我會考慮。」能說什麼？

池小影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今晚留在醫院，防止阿姨有什麼不良反應。」他把提在手中的保溫瓶放在床頭柜上，「醫院餐廳里的粥熬得不錯，你嘗嘗。」

「不要，」池小影打斷了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要是你。」現在只要哪個有錢人願意娶她，她都嫁，但不能是秦朗。

「這都是上天為我加的籌碼，我有足夠的能力幫你擔起。我想讓你欠著我，欠我的感情，欠我的人情，欠我許多許多，多得你這輩子還不起，只有接受我……」

夏秀芬抬起能動彈的一隻手臂，向池小影招手，她走過去，夏秀芬在她的掌心一連寫了十多個「不，不，不……」然後夏秀芬閉了下眼，划道：「讓我死！」

池小影聽話地上了床，只是一直瞪眼到天明。

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在她的心裏面，媽媽重於一切，她願意為了媽媽做任何事。現在卻堅決地拒絕他，那是因為她是在意他的，她不想他們的感情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

也許她寧可死，也不願踏出這一步的。

「秦朗，你不知我有多心動，在這個時候，還有人願意對我說這些，謝謝，我……我還是不能接受。」她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你還是盡量睡會，你累壞了誰來照顧阿姨？有什麼事盡可找我，阿姨的病是大事，你別顧慮太多。」說完，秦朗走了。

「小影，幹嘛要講得這麼見外，你沒有欠我什麼，我只是盡了一個醫生的本職，不過，我很慶幸我有機會幫阿姨做這個手術。」

猜測是一回事，到事實又是一回事。

他把池小影帶到了他的辦公室，打發走了胖胖的護士，只留下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