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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仙界，只有在寧靜之中，才會這樣美好。

繁花樹下，許多的仙人含笑看著它，目光溫和包容，彷彿將它當做一個喜歡撒嬌的孩子。只是他們並不知道，或許，假裝自己不知道，燭龍的心裏，每次見到這些渾身靈氣充裕的仙人，都有一種想要破壞的慾望。

就用他來做探路石，若是他真的能夠轉世，那麼他的好友，哪怕不再是此時的這個人，可是只要他能活著，他就覺得足夠。若是不能轉世，魂飛魄散，也就罷了。沒有他的世界，活著，也這樣無趣。

可是為什麼，貪狼不走呢？

「你的記憶，只到此時。」一滴一滴的血淚從眼角滾落，魏無傷的手指，向著那似乎被按住了停止鍵的畫面輕輕地點去，虛空之中，一道道的漣漪在慢慢地擴散，那開始消散的少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懷念。

「待萬事終結，我就回到赤水，回到鐘山，還做那條叫你喜歡的燭龍。」魏無傷默默地抹去了眼角的血水，對著那小小的赤蛇微微一笑。似乎感覺到魏無傷的心意，那赤蛇緩緩點頭，伏在元嬰的身體之上，陷入了沉睡。

金丹一聲清脆的響聲，開始片片龜裂，魏無傷就見金丹猛地碎開，一個小小的元嬰閉目出現在自己的丹田，那赤蛇的小蛇環繞在元嬰的身上，默默地將靈氣繼續注入其中。氣息與修為在一截截地拔高，可是m.hetubook.com.com魏無傷看著那小蛇的一雙眼睛之中滾出了虛無的眼淚，卻心痛莫名。

諸聖歸位，燭龍與貪狼進階准聖，燭龍曾經好奇地詢問貪狼，為何以他的修為，不去成為至尊的聖人，然而見到的，卻是那青年默默搖頭后的沉默。

當年這青年要與自己做朋友，就應該有這樣的準備。

「對不起。」整個元神都在燃燒，他消失之時，向著那彷彿隔著永遠都不能突破的輪迴衝擊的時候，燭龍第一次對他的好友道歉。那屏障是那樣的堅固，哪怕是曾經准聖的凶蛇，都只在那屏障開始破碎的時候無法繼續，眼看著無盡的黑色的火焰向著他燃燒，神魂都在湮滅的時候，他只看到一道明亮的光，將那屏障奮力破碎了一個空洞。

一道颶風般的靈氣之中，一條赤色的巨蛇，衝天而起。

「我不想這麼死。」握住了好友冰冷的手，這少年斂目，將目中的不舍與後悔隱藏在自己的面具之後，一抬頭，他似乎還是那個連天都不服的凶獸，他輕聲道，「為何，我們不能轉世？貪狼，我寧願魂飛魄散，也要試一試這天地，是否還願意給我一線生機！」

他本就只是燭龍留在這天地之間的一股執念，如今，看到了結局，便安然地消散。

「我的一切，都是他換來的。」

或許，貪狼是對的。

燭龍的和-圖-書眼淚，在瘋狂地衝進了輪迴時，與魏無傷的眼淚一同落了下來。

在他抬頭的時候，天穹之上的貪狼星，瞬間暗淡。

魏無傷默默地看著這赤蛇，看著這赤蛇演化的少年，在這漫長的時光中褪去了初時的兇悍，兩行鮮紅的血線，自她的眼角滑落，鮮紅的鮮血從她長裂開的眼角一滴一滴地落在虛無里，心中有一個聲音似乎在嘶吼，叫她不要再繼續看下去，可是目光，卻死死地看著那自在地在赤水之中嬉戲，對著雲空之上，默默地看著它的赤蛇無法轉圜。

上古青帝，妖族鬼車，自天道孕育的天機仙子，貪狼的身邊總是有許多的友人，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燭龍看著這些人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若是吃掉了他們，是不是自己的好友，便只會對著自己。

從此時，他的心裏，才有了後悔。

浮光掠影。

「好。」

她似乎知道，這燭龍此生之中，最幸福的時光過後，會發生什麼。

身體的經脈都在顫動，燭龍的精血在努力改造她的經脈，魏無傷卻並不感到害怕，只是努力將這幾乎叫她肉身破碎的力量約束在身體之中，之後，便只覺得眼前一片的明亮，身體之中，開始有了叫她心驚的變化。

化作了小蛇纏在青年的手上，燭龍心裏想著這樣的話，然而口中，卻還是嘶嘶地說道，「總有一天，我吃了你！」感覺到青年ｈttps://ｗwｗ•ｈｅtuｂｏok•com.ｃｏｍ冰冷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蛇身上，小小的赤蛇懶洋洋地翻轉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接住了青年抵在嘴邊的一杯仙茶。

十萬年在星空之中的顛沛，無數當年曾經與他說過話的仙人在他的面前隕落。直到最後，一株枯萎了的青木之下，臉色蒼白的少年坐在那還是沒有表情的好友的身旁，看著無盡的星空低聲道，「這一次，輪到我，要死掉了。」

幾十萬年的時光，在魏無傷的面前一晃而過。

就算死，咱們也得一起去死。這就是天地凶蛇燭龍的友情。

魏無傷看著那遙遠的世界之中，一條赤蛇的巨蛇在雲空之中發出了嘶嘶笑小聲，而身邊那開始虛幻透明，有著那與燭龍相同模樣的少年緩緩消散，整個畫面，在那赤蛇卷著自己的好友，帶著災劫沖入了無盡的星空，只覺得不能呼吸。

她前生的罪孽，永遠都無法洗刷。

靈氣瘋狂地被引入到了魏無傷的身體之中，丹田之上，那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在崩碎，一條赤蛇的虛影盤旋在魏無傷的丹田上，揚天嘶鳴，將靈氣吞吃，再將赤血之色的靈氣注入到魏無傷的金丹之中。

直到此時，她才記起一切。可是她寧願還是那個從前的魏無傷，也不願是這個被本應該不死的好友捨命送入輪迴，以意重頭再來的燭龍。身旁的那少年，彷彿在看到這一切后，再也沒有遺憾，閉上了雙和圖書眼開始緩緩地消失。

他懷著心中的惡意，與鬼車一同走到那靜謐的青年的面前，勸他一同為仙界做出犧牲。鬼車或許是心中帶著正義，可是燭龍自己卻知道，從一開始，自己就想要他的好友，與自己一同去死。

死的時候，有他唯一真正承認的好友在身邊，這就足夠了。

與生俱來。

那時候，燭龍的心裏，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升起了滿足。

明明當年的鐘山，是這個青年，對著自己先伸出了手。

若是日後她隕落，她定會去永遠陪伴她的摯友。

魏無傷聽到那虛空之中，一聲悲傷的嘶鳴，一條赤色的小蛇從遙遠的地方衝來，沖入了魏無傷的身體，瞬間便融入她的血脈。一股沸騰了一般的靈力在魏無傷的身體之中遊走，那亘古的熟悉的感覺，叫魏無傷覺得似乎這血液，本就屬於她自己。

他的好友的心裏，隱藏著一個秘密，他看向遙遠的虛空之中的表情，充滿了懷念。這叫燭龍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快樂的心情。似乎是難過，似乎是嫉妒。

「去吧。」那青年合上雙眼，倚靠在青木之下，等著自己最後的結局。

明明，貪狼的好友，是自己才對。

原來，比起與好友一同死掉，他還是希望身邊的這個人，一直地活著啊。

這樣怨恨複雜的心情，在天地大劫的時候，徹底地有了變化。諸聖在佛山之下，一同決定了將那大劫引動和_圖_書，帶著這幾乎能叫仙界崩潰的劫數遠遠地離開這個世界。然而所有的聖人與准聖，卻一同要求，貪狼留在仙界，護持這個已經開始崩潰的世界。

確實也屬於她。

「輪迴去吧。」驚詫地轉頭，他看著那青年的身體因引動了巨大的靈力開始崩壞，可是目光里，卻還是有對任性的自己的包容。

「我能活下來，是貪狼用自己換來的。」魏無傷輕輕地說道。

他一直都想做個壞人，可是看著那青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卻還是壓抑著心裏的對破壞的渴望。他在他的身邊，有了更多的友人，有了更多的尊重。這天地之間，他再也不是孤單的存在，哪怕臉上還是一副桀驁的模樣，可是心裏，卻還是將這片天地，當做了自己的歸處。

可是如今，魏無傷閉上眼，卻彷彿見到了萬古斐，萬古斐和許多人的面目。他們對著她露出了溫情的笑容，死死地護住了她，叫她能夠在這修真界肆意。從前他們幫助了她，那麼如今，是她回報這些感情的時候了。

那青年一雙眼裡，彷彿什麼都知道，可是他看著燭龍少年模樣的臉，微微斂目，還是說了一聲。

無關其他，只是作為這仙界的一員，就算是極惡不赦，可是在心裏，卻還是愛著這個世界，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它還是想要保護。

燭龍也要走。

赤色的巨蛇，化作了驕傲的少年的模樣，走在那沉靜青年的身旁，一走就是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