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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王

作者: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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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永別(2)

第778章 永別(2)

算下來,一斤臘肉豈不是要價值一萬多元了?
尤其,他聽出老頭聲音里的豁達開朗,絕對沒有任何的矯情。
老頭笑呵呵地:「我母親把最後生存的機會給了我,要是我很早就死去了,那就辜負她的一番心意了。」
吳所謂:「……」
有那樣一座房子,才是真正談得上災荒年也不怕飢荒了。
可是,一些事情,它卻如拿了放大鏡一般,在你面前展現得清清楚楚,讓你永生難忘。
如果是一家人,可能吃一百年都吃不完。
「我根本不打算給兒孫留什麼存款,因為我知道,無論是大黃魚還是美元,在飢荒的時候,根本比不上一筐大米。留錢給他們,壓根就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留點臘肉的好!」
「他們先是變得很胖很胖,胖得連平常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可是,這種胖,並不是真的胖,而是因為長期的飢餓令他們變得浮腫。他們往往躺在床上聊天說話,說著說著就斷氣了,也有人走路時,走著走著就倒下了……那和_圖_書時候,幾乎每天都在死人,我們一起下去的一共有三十幾人,到最後,活著活來的只剩下四五個人……」
「而我自己之所以沒有餓死,是因為我的母親想方設法給我送來了幾斤餅乾和白糖,我多熬了一些時間。然後,我還偷偷藏了一條大黃魚,走投無路之下,跑了幾十里地,找一個農民買了一大塊臘肉……對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個臘肉整整有八斤多,我當時如獲至寶,喜出望外……」
他終於沒忍住,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吳所謂還是靜靜聽著,完全沒法做聲。
人的記憶力是非常奇怪的,它會主動幫你遺忘或者掩藏許多過往的喜怒哀樂,否則,人類就沒法在那麼強烈的情緒下活下去了。
「這麼久了,你居然還記得?」
吳所謂再一次沒法做聲。
吳所謂連連搖搖頭,彷彿在自言自語:「沒用!沒用!真的發生了巨大的變故,或者巨大的飢荒,糧食,臘肉什麼都保不住……」
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看老頭,他說這些往事的時候,神情一點也不激動,反而十分平靜淡然,甚至是麻木的狀態。
他比劃了一下:「你知道大黃魚嗎?以前十兩重的金條才能叫做大黃魚,按照今天的計量單位,一條大黃魚有足足373克,就算按照黃金低價時期的銀行價格,算一克260元好了,小夥子,你算算這是多少錢……」
「我不但記得,而且記得清清楚楚。說也奇怪,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都差點忘得精光了,唯獨那幾年的事情,我記得一清二楚,就算我刻意想要遺忘都沒有辦法……」
吳所謂忽然想起曾經到過的那個神奇的山谷,山谷里那一座神奇的大房子,所有的磚頭全是用芋頭、糯米以及紅糖鑄成。
「八十幾歲了。」
「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我若是當時把臘肉分給他,一是怕走漏消息,二是我捨不得,我當時認為分給他,我就會被餓死,所以,我一點也沒告訴他……從和圖書那以後,我再也沒有交過朋友!小夥子,這一輩子,我再也沒有任何朋友了……」
「老人家,敢問你今年高壽了?」
那塊八斤重的臘肉,成了老頭一輩子的強制記憶——從此以後,他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臘肉更加美味,更加珍貴的東西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三千斤臘肉?」
吳所謂默默估量,得出了一個數據。
「我天天打太極拳,鍛煉得好。」
這種態度,若非見識過太多死亡,是絕對不會有的。
也就是他偷了臘肉藏到山洞之後的兩三天,他生平最好的朋友就餓死了。
但是,地球上人類那麼多,真要是全球飢荒,別說那樣的一棟房子,那樣的一萬棟糧食房子都沒用。
吳所謂很意外:「真是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頂多七十歲。」
「因為我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姐弟每人一千斤。誰也不多,誰也不少,這是我給他們唯一的遺產。若是以後遇到災荒年頭,就什麼也不怕了。有臘肉吃,怎麼也不至於餓死,你要和_圖_書知道,肉能提供的熱量遠遠超過糧食,只要有肉吃,糧食的損耗會降低到最小,否則,要是肚子里沒有油水,你一頓吃三大碗飯也會很快餓了……」
「這幾年下來,我已經陸陸續續秋了上千斤臘肉放著。如果我不死,在以後的幾年,我也會每年再增加幾百斤臘肉。我算了算,我一定要秋夠三千斤臘肉才死……那樣,就算我死,也心安理得,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談起往事,他眼裡還有深深的恐懼之情:「我回去的時候,一起下鄉的老同學,已經死了八成,僥倖活下來的也都已經水腫得嚇人……其中有一個是我中學時最好的朋友,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兩個月了……」
他很震驚:「老人家,你用十來萬,只買到了一塊八斤多的臘肉?」
吳所謂不知該怎麼回答,忽然覺得很是心塞。
吳所謂靜靜聽著。
「快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老頭頓了頓,又道:「我回來后才知道,原來,我母親也早就餓死了。據說,她是把家裡的一www•hetubook.com•com切東西找人換成了那幾斤餅乾和白糖,給我送來后,她自己回去,到家不到一周就餓死了……我母親餓死了很久才被人發現,等鄰居報警找到她時,她已經在家中變成了一具乾屍……」
臘肉,在他心目中成了真正的「大黃魚」!
「何止一萬多元?除了這條大黃魚,我還給了那個農民一塊勞力士手錶。這手錶是我爺爺留給我的遺物。儘管如此,當時,那個農民還是不肯賣給我,畢竟,那個年代,一塊臘肉的價值遠遠大於一塊黃金。我幾乎要下跪了,那農民也看我的確快要餓死了,才戀戀不捨地收下大黃魚和手錶,把這塊臘肉給我了。我拿了臘肉,乾脆不再回宿舍,因為我怕別的同學搶我的,所以,逃到一個山洞里藏起來。我怕餓死,非常克制,最初每天只敢割下一小片臘肉吃生的,然後,才漸漸地生一點火把臘肉烤熟。就靠著這八斤多臘肉,我整整熬了兩個多月,知道吃完了,實在是沒轍了,才又重新跑出去,所幸不幾天,外面的糧食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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