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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我在教室說笑，現在想想，真特么混蛋啊。什麼20萬的車，說不定就是他現在身上的一個癌細胞換來的。」馮啟泰蹲在路邊，揉著自己的大腦袋。

一位副校長給安排了晚宴，請了幾位教授作陪，摩詰也在。

「……你很囂張啊，同志。」

飯都是軟的！

「總之好好調理，阿姨也說了，等你好了，生意就不做了，慢慢來吧。」林海文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可能是人一旦生病了，尤其是癌症這種大病，價值觀什麼的，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以前馮老闆也是個牛哄哄的人，林海文見過幾次，很大氣，都是直接掏錢給馮啟泰，讓他帶著林海文出去搓一頓好的。但現在，也開始談過去，談無奈，談看透了。

「你等等。」打開窗戶，他往外頭看了看，似乎是看到個熟人。就是京大小街上的那個十元店的老闆娘，「好像是王皓，就是那個十元店的小朋友，他們家也在和看病啊。」

「雖然你是年輕了一點和-圖-書，不過達者為先，咱們平輩論交。」頭一回見面，就很自來熟，準備「自降身份」和林海文相交了。

「你說他是不是對我特失望？覺得自己這麼辛辛苦苦，也沒一個撐得起來的兒子。」

從人大告別出來，海雲生本來要留他吃個晚飯，但他要去一趟醫院，就婉拒了。在路上，傅成給他買了份盒飯——居然是15塊的那種，只有一個粉末狀的獅子頭，一根半焦的烤腸，還有一點土豆絲，一點青椒。

「……謝謝。」

「我就是沒帶錢，欠你一餐，你也不用這樣吧，傅成同志？」林海文說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簡陋的晚餐了。他畢竟是個有錢人了，不說天天吃什麼澳洲龍蝦，義大利松露啥的，至少一百塊的標準是要有的呀。

第二天早上7點，林海文飛到西京。

「海文先生，您能用毛筆給我簽一下么？」

昨晚摩詰說要來接他，把他嚇了個夠嗆，好歹給勸住了。

白教授很喜歡林海文的https://m.hetubook.com.com幾首古詩詞，就是口氣比較有意思。

傅成瞥了瞥他，「不要掉在車上，不然又要洗。」

「您寫的真好，字真美，就像是您的詩一樣，那麼美。」

口吐白沫，這種梗，前些年也是沒少聽，但近年來就越來越少了。

西京大學是建校時間僅次於京大的華國大學，非常有底蘊，而且重文史輕理工，所以在國內，不是那麼活躍。畢竟，現在大家更重視理工類，不管是就業，還是贊助，都是理工科，或者綜合類來的更猛烈些。

……

唯獨有一個女孩子，特別崇拜林海文，應該是屬於看《紅樓夢》能看的驚呼一聲「我的寶玉啊」，然後吐血昏過去那種。把林海文發表在《古詩觀止》上的古詩詞，後頭發在《詩苑》上的《錯過》和《神女》，以及《謳歌》都拿了來，沒有發表的《相思》，被她拿粉色的硬紋紙，用細細的小楷寫了上去，字體秀美，很有點功底。簽名的時候，還隨身帶了毛筆墨www.hetubook.com.com水。

也因為這樣，對於林海文到來，西京大學一方面是摩詰推動，一方面是傳統使然，比較重視。

人大的行程就尋常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京大那邊的動靜，廳比較小，200多個學生，問的中規中矩。

「叔叔看著狀態不錯。」

「來得及，重要的是一切還來得及。」林海文拍拍馮啟泰的頭頂，「你想想，要做什麼，到時候我幫你參考一下。」

「我還是得去跟嫂子說說。」

「我看還可以，你也別擔心了。」馮啟泰從送林海文出來，一路沉默。

林海文點頭，瞥了眼馮啟泰，他沒說什麼，臉上有點茫。

「是」「好」「知道了」「沒問題」「到了」「記住了」「我先走了」。

林海文就一臉惶恐地應下，白教授很滿意。

今天可以，昨天不行。

林海文從善如流，拿了毛筆，給她細細寫了「清涼山人林海文」，她都快哭了。

「沒想到啊，叔叔還得了你的好。」馮老闆比較淡定，不像是過兩天就要和_圖_書手術的人。

「這幾天跟你學的。」跟林海文待久了，傅成也比之前活躍了很多，他也是屬於那種，要熟了之後才比較靈活的。要是換一個嚴肅的老闆，估摸著他一天能說十句話就不錯了。

林海文「呦」了一聲，這可少見，傅成對家小的愛護，那是相當厲害的，估摸著是看這個老闆，是一個比較正派、有愛心的人，才改變了態度。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林海文是這麼想的。

林海文又目送馮啟泰回到醫院大樓，才走到門口上車。

不過他沒找見。後頭保安來趕人了，這個時候倒不是車輛高峰期，但堵在醫院門口，任何時候都是要被趕走的。

馮老闆搖搖頭，「我們這一行的，沒幾個能安安分分活到老的。一開始我們幾個一起做的，十年前就有一個得了肺病走的，後來還有肝硬化什麼的，總之都有準備，早早晚晚，你想想，我一個禮拜喝七頓，天天在外面吃。沒辦法，我不知道這對身體不好么？又不是二三十歲的小青年了，喜歡跟人混，喜歡ｈｔtｐs://ｗｗw.ｈeｔｕｂooｋ.ｃoｍ•coｍ熱鬧。現在這個社會，不喝人家給你生意？我跟你不一樣，你是自己有料，有才華，什麼也不怕，我這是都得靠人家給機會，做貿易的，買誰的不是買？」

有一個四十多歲的正教授，林海文也聽過名聲，筆名叫白沫。這裏頭還有個趣事，當年第一次投稿的時候，寫的是白墨，白紙黑墨，留書人間嘛。結果那個期刊不是特別正規，而且那會兒也沒有什麼電腦系統，他們收了稿，印出來，可能是打錯了，最後就成了白沫。索性他也就這麼用下去了。久而久之，甚至都很少有人叫他本名。

「隨便。」

到三一四院的時候，馮老闆醒著，精神看著還可以。

生老病死，人間四味，馮老闆，基本上也吃到前三種了。

林海文就知道他在想這些，「沒這個事，什麼叫撐得起來？能找到關係？成績好？有才華？像我這樣？哈哈。」

生了，就要面對世間萬般苦，老了，就要面對自己無勞力，病了，就要重新思量過去，到死，是後悔，還是滿足，都不再有區別和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