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爸？」

他這會兒正在京郊自己的畫室裡頭——大概有90多平吧，把他爹給他準備的婚房錢都拿出來，在藝術村裡頭買的。小是小點兒，但和別的還在租畫室的人相比，就相當幸福了，人的幸福都是要靠比出來的呀，跟林海文比當然不成，得跟更慘的人比。他突破之後，也急於驗證一下，不是個個都跟林海文那樣，吃藥吃的心裏很踏實——狀態這種東西，不把握住，它可能過兩天就沒了。

「……謝謝你啊。」

電話都爆掉了——林海文的公共電話，木谷手裡的那部，常常爆炸。但是王鵬、鹿丹澤這些人，則極少有這樣的體驗了。

所以，應該就是可以了吧？

手機還在鍥而不捨的響起來，王鵬卻聽不進耳朵里，只是雙手捂住臉，在空無一日、單調無聊的畫室裡頭，任眼淚飆出來，唰唰唰的，多少堅持，多少艱難，多少的壓力和沉默，在這一刻，全都迸發而出，再也無法抑制、忍耐。

「hetubook.com.com滾蛋吧你，你還不知道？你也太氣人了，黃帝展的結果出來了，你沒看到？」

單純學畫的都不容易，比王鵬不容易的還有很多，但王鵬已經很不容易——要吃這口飯，他犧牲的絕對比同齡人多得多。就這樣，如果不是緣分使然，碰見林海文，他離出頭還遙遙無望呢。

等到把電話都要打燙了，才少了電話打進來。

王鵬之前也沒跟家裡人說過的，老王能從他的老師那裡這麼快聽到消息，也真是不容易。

可是這次展覽，畢竟是國際華人展，而且有相當一部分來自海外和自由畫家的投稿，盛況空前，他再自信，也不敢說自己就能拿獎——再說林海文當時可是宣布，只有8個名額。他私底下竊竊以為，也許、可能、比較有希望拿到一個二等獎的話，那就真真是極好的了。

打到這會兒，居然是他老子的。

最早的電話來自於他在央美念研究生的同學。

「……和_圖_書」老王好久沒說出話來：「這個展，真重要？怎麼個重要法呀？」

「——你，您能收下我這個徒弟了么？」

王鵬這麼短短時間呢，簡直經歷了天上地下過山車似的心理波動。

他對自己的水準，當然還是有所了解的，畢竟是央美的高材生，四年下來，漲的不僅僅是畫技，還有見識。央美作為華國最牛逼的油畫藝術學院，國內頂級的畫家不知凡幾，光看豬跑都夠夠的了。他覺得自己交上去參展的作品，還是有點水準的，至少不會比蔣院的那個老師弟子，也就是竺宇來的差吧。

王鵬這才一聲「卧槽」：「出來了？我得獎了？」

「你還真沒看，我真是——你自己看吧，看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心痛。」啪嗒，電話被甩了。

所以雖然他很關心結果，但相對就有點遲鈍，老同學電話轟過來，他都沒意識到。

「滾滾滾，滾蛋。」

王鵬摩挲了一下手機，找到林海文的號，猶豫再hetubook.com.com三，才撥出去，林海文倒是接著了。

「這樣啊，哎~~沒想到真讓你走通了這條路，不容易。」

「還裝？」

「哦？我知道啊，好壯觀的呀。你拿一等獎？有幾個啊？有沒有特等獎？」

「……幹嘛，才發現你老婆肚子里是我的孩子？」

王鵬都蒙了，這特么是怎麼了呀？沒頭沒尾地跑過來撒潑打滾罵街。

「嗯，是一個挺重要的青年展，你看到電視沒有？就是中河省不是辦了個黃帝的祭祀大典么，好多大領導都去了。就是那個活動的一個展，我拿了一等獎。」

「呦，這麼光靠一張嘴啊。」

「王鵬！！！」這分貝，絕對是要罰款的級別。

「就是說，你是第一名？冠軍？」

我的個老天爺啊。

「反正這次之後，我就能賣畫了大概。」王鵬自己想了想：「應該吧，就是畫家那種，一幅畫總得有個幾萬塊什麼的，吃飯是差不多了。」

哭了好一會兒，他才收拾情緒，清清嗓子，和_圖_書到別人聽不出來的程度，才開始插電接電話。

然而萬萬沒想到，結果揭曉之後，他赫然位列第一，傲視群倫。

「……」王鵬小小翻了個白眼：「沒有幾個，就一個，也沒有特等獎。」

我拿獎了，一等獎，國際級的大展啊！

接完老子的電話，後面還有同學、朋友、孫唯、謝俊等等了，得到鹿丹澤打電話過來，兩個人還噁心巴拉地互相虧一頓，一個說「呦呵，一等獎就是氣性大，非得要我們這種三等獎主動打電話來拜見」，另一個就說「小鹿子別這麼客氣，以後還是叫哥，不必太生份了」。

「要不，今晚我洗乾淨——」

不容易。

「怎麼才接啊，蔡老師跟我說你拿了個獎，說的顛顛倒倒的，我都沒聽清楚，到底是什麼啊？」老王明顯有點小期待的樣子：「挺重要的？」

「到底怎麼了呀？大都會博物館收藏我畫的消息公開了？哎呀我還想低調一點的。」

「這個時候不好好享受成功的喜悅，給我打電話幹嘛和*圖*書呢？」

王鵬這才不管電話又響起來，上網去查結果，果然，特莫的，自己的名字高高地掛在最上面，一個人，鶴立雞群，什麼二等獎、三等獎，通通都在下面。這會兒的感覺，那才叫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煙花燦爛，掌聲響起來……整個人都被無所不在的幸福感給包圍了。

王鵬幾乎讓這一句不容易，又給逼出眼淚來，好不容易才忍回去。他以前要簽畫廊，靠林海文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林海文也明確跟他說了，那個時候出去賣畫還是早了點，水準不到家，定力也不到家。直到這回，他突破之後，林海文跟他笑著說了一句「你要拿個一等獎回來，差不多就能簽了」。

「差不多吧。」

「我呸，我們早分手了，你趕緊去找回你兒子。」他同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王鵬你個狗草的玩意，你特么怎麼那麼好命啊啊，你上輩子在佛前叩了五千個頭，還是扶了幾百個老奶奶過馬路呀。我真是不服啊，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