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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赤茫然地搖了搖頭，「可我不認識字啊！」

冬晴同情地說：「真可憐，在我們大唐，雖然婚姻也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語，但是要合兩姓之好，父母多少也會問子女的意思。連沒有媒妁之言的私約婚和沒有父母尊長主婚的自主婚，官府也會承認。嫁妝是歸女子自己所有，男方沒有權利過問，可以和離，寡居婦人只要條件符合，就能夠依自己的意思改嫁或再嫁。」

李雲彤卻一本正經地說：「影布石上，影和人，合二為一，你將來應該會嫁兩個男人，而且，這兩個男人還是同時娶了你，他們的身世或者姓名，也許是住處應該和石頭有關……好了，這個布字就測完了，準不準的，將來你們總能看著。到那個時候，要記得付我卦金。」

布赤漲紅了臉，「姐姐們不要說笑，你們都是公主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比我強。我能有什麼富貴？不過是家裡從商，有點小錢罷了。」

布赤連忙分辨，「不是的，公主，大相對您一向尊敬，他的所做所為，才是贊普的意思。我聽說恭頓副相和王庭中有些貴族反對向大唐求親，所以他們才會用這樣的法子，讓您與贊普還沒相見就生了嫌隙，您千萬別上他們的當啊。」

一直沉默的秋楓卻道：「從大相賞識你，將你送到公主殿下身邊那日起，你就不再是一般的商戶女子了，你好好教公主，教我們說吐蕃語，將來自有你的富貴。」

說著，她執httｐs://m.ｈetuｂｏok•ｃom•cｏm笑看向小几上鋪的宣紙，「來，布赤，你像她們剛才那樣，隨口說個字，我幫你看看。」

「我們女子的一切都要依賴於父兄、丈夫和兒子，我要不是家中沒有男孩，父親也不會帶我出來經商，更不會被大相看中，來公主您的身邊陪侍。」

布赤雖然膚色深褐，但光滑而細膩，雖然不胖，但看上去身段也是健康結實、彈性十足，那雙單眼皮的眼睛更是明亮清澈，雖說稱不上是美人，但一看就是個女子。

和那些豐腴圓潤的貴女相比，李雲彤還是窈窕纖細了些，也正如此，顯得她更加風姿楚楚，冬晴一時都看呆了。

布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那就測我的名字？bu。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寫。」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下，輪到春草幾個瞪眼睛了，心直口快的冬晴直接問，「一妻雙夫？公主，你不是開玩笑吧？那會被沉塘的。」

李雲彤還沒說話，一旁的冬晴驚呼，「嫡女也能隨意送人？那豈不是連嫁妝也不歸自己？」

冬晴看了眼沉思的李雲彤，惶恐地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奴婢隨口一說，請您別放在心上。」

春草也說：「公主這是報復布赤呢，誰叫她剛才說那麼多吐蕃嚇人的事情。」

「我家贊普自幼受良好教育，精進武功，為眾人欽服。」瞅了一眼李雲彤，生怕因為自己剛才那番話嚇倒她的布ｈttps://ｗww•hetｕｂooｋ.ｃｏm•ｃｏｍ赤連忙說起好話。

布赤搖了搖頭，瘦削的臉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凄苦之色，「出嫁以後嫁妝就歸男方所有，女人是沒有處置權的。在我們吐蕃，人分上中下三等，每一等人又分上中下三級。上等上級的人如王子、古辛（相當於國師或法王），其命價為與其身等重的黃金；而下等下級的像婦女、屠夫、獵戶、匠人等，其命價僅為草繩一根……」

「冬晴——」秋楓嗔怪的提醒她。

「唔，知道了。」因為祿東贊已經處置，李雲彤並沒有就此事再說些什麼，只看著布赤問了一句：「在吐蕃，很看不起女人嗎？」

直到秋楓發現招呼她時，冬晴才回過神來。

李雲彤笑了起來，「你見過贊普嗎？」

布赤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跟著，她又急切地說：「可我們吐蕃人都這麼說啊，贊普好似雪域高原上的太陽，明亮耀目，光照大地。」

「沒事，不用你寫，就說你想到的字。」

「真的嗎？」布赤眼睛亮晶晶地說，「要真是那樣就太好了，嫁到別人家去，侍奉公婆，總比不了在自家自在。」

春草抱著肚子笑，「不然你以為測字怎麼來的？公主殿下曾說測字本是半真半假的遊戲，我覺得這字哪怕不是公主殿下給你測，但凡知道你在她身邊侍候，也會說些好聽的。」

李雲彤肯定地點了點頭，「商祝免袒，執功布入，因你家經商會得好事，免除一些和*圖*書災禍，而那些都是因為你立了功，得了庇護。陽春布德澤，那件讓你立功之事，應該是在春天發生。」

因為天冷，她在杏黃色帶毛緞襖外又加了一件狐狸毛斗蓬，一頭烏髮用黑絲帶束縛起來，在頭頂部編盤成螺髻，鬢髮已經有些鬆散，珍珠髮飾在盤髻時就被巧妙的纏入髻中，光潤的珍珠時隱時現在發間，顯得溫婉優雅。

夏雨幾個和她說笑，「看不出布赤將來也是要建功立業的人呢，我們可得好好巴結著你，將來得了富貴，你可別忘了我們。」

想到家裡的那些事，她眼中的光又一點點黯然下去，「可我家只是商戶，不過比匠人略高一等，按律，是不能招婿上門的。出來之前，我那兩個叔父，就嚷著要把他們的兒子過繼一個給我父親……」

李雲彤笑了笑，並不解釋，指著那個墨跡未乾的布字說：「女有餘布，你將來會招婿上門，承繼你父親的家業。」

她握了握拳頭，「我將來一定要嫁給大唐的人，你們吐蕃太可怕……」

她的聲音里有種悲愴，「我隨父親賣貨才知道，還是你們大唐好，女子可以穿男裝外出，可以經商，可以自立女戶。在我們吐蕃，哪怕是正妻，男方也是想送人就送人，想賣掉就賣掉。改嫁再嫁都要由家裡的男人做主，女人就像貨物一般，貴族女子雖然看著尊貴些，也只是對下而言，離開男人，女人就沒有任何權勢。」

布赤瞪大了眼睛，「還能這麼算？」

和圖書「咦？」布赤詫異地問，「公主怎麼知道？我家最早就是將大唐的絲綢販賣給吐蕃起家的，現在雖也做些茶葉和瓷器，但還是以絲綢為主。」

布赤想了想謹慎的回答，「在我們那兒，父兄談論事情，連阿媽都不能發言，若是得了人相救，就要以女兒作為酬謝，沒有女兒就要把妹妹給別人，若是對方都不要，才會給十兩銀子。權力和財富都是男人的，女子和男子不能同桌吃飯。」

冬晴進來時，就看到帳中歪坐著的李雲彤如同畫卷上神女般美麗，只是更為秀色可餐，許是因為她著裝淺淡，平日里艷麗的容貌，此時在燈下遠遠瞧去，倒有種人淡如菊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從前我也是困守在小小的庭院之間，此次能夠藉著和親吐蕃走過千山萬水，已經比從前強了許多，贊普既然能夠有遠見卓識學習大唐的文化，想必不會是認為婦人之言不可聽的愚人。你們不用為我擔憂，雖說命運早已註定，但就目前來說，也都還不錯。」

李雲彤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布」，輕笑道：「布為坤，說明你是一個女子。」

她走了幾步上前，施禮后對李雲彤道：「公主殿下，吐蕃營地那邊出了點事……」她把聽來的消息講了一遍。

「之前吐蕃營地里發生的事情還算不上輕視嗎我？」李雲彤譏諷地一笑，「其實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在大唐，女子的榮辱何嘗不是系在父兄，丈夫的身上？縱為嫡妻、嫡女不受寵，也一ｈeｔｕｂooｋ.ｃoｍ•coｍ樣備受冷落……那恭頓副相對我的態度，怕是與你們贊普也脫不了干係，不過是倚仗著走到了這兒，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退不得。」

看著婢女們在那兒爭執，她斜倚在榻上的小几上，一手支頤，也不喝止，只聽由她們說笑。

她形容松贊干布，「他體格雄偉像野氂牛一般強勁，他沉穩果敢又如同雪豹般迅捷，他的眼睛像老鷹一樣銳利，他的相貌像駿馬一般讓人迷醉……按你們漢人的話說，贊普就是集天地之靈秀，丰神俊朗，我們那兒的姑娘，很多都想鑽他的帳蓬呢。」

「嗯。」李雲彤點點頭，「偏聽則暗兼聽則明，你這樣說也不無道理。也罷，已經走到這，總要看一看才知道你家贊普究竟如何。」

李雲彤不理會她們的調笑，繼續道：「詩經中說，抱布貿絲，你家應該是做絲綢生意的。」

布赤聽得雲里霧裡的，只知道李雲彤說得是好話，連連叩謝。

夏雨笑著道：「公主不要捉弄她了，快說說別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想快些見到他，看看他是不是有你說得那麼好了。」李雲彤俏皮地笑了起來。

布赤也連忙道：「公主殿下不要擔心，貴族女子的日子還是很悠閑自在的，大貴族家的女兒嫁到一般貴族家時，稱謂都可以保持不變，仆眾們對女主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怠慢，您是大唐來的尊貴公主，沒有人敢輕視您的。」

吐蕃人在營地里打架的事傳到了李雲彤的耳朵時，她正跟春草幾個玩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