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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諾曷缽也是帶著皮裘帽，帽上插著錦雞翅，和李丹瑤同色的褐紅色撒松綠地織錦皮袍，腰間頸上掛滿了綠松石瑪瑙和珊瑚串。

有人就嚷嚷著說：「吃著咱們的肉，喝著咱們的酒，還瞧不起咱們，就該給這些吐蕃人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咱們吐谷渾人也不是吃素的，上一回他們不過是仗著人多，如今在咱們的地盤上，區區一千來個吐蕃人，就是全殺了也不過就像宰牛羊，看他們還怎麼囂張。」

李雲彤聽得好奇，也忘記了嘔吐，不由得說：「還真是金蘑菇，有這麼多用處啊，你讓我瞧瞧，這帳里的金蘑菇放在哪裡？到底是什麼模樣？」

顯然，李丹瑤和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吐谷渾王感情很好，她在感情上已經融入了吐谷渾。

「想不到我們姐妹還有相見之日」！李丹瑤顫聲說道，抱住李雲彤，泣不成聲。

見李雲彤連連乾嘔，李丹瑤走過去撫撫她的背，歉意地說：「我是想著不要你將來遇上這樣的事，像我當時那般狼狽，所以提前給你講，還專門選你喝完了茶的時候說，沒想到你反應還這麼大。其實沒事的，他們這裏的金蘑菇和咱們平常看到的牛糞不同，因為高原地貌，風大苦寒，那些牛糞在短時間就會被風乾，看上去就像一坨坨乾草，聞著也沒有什麼臭味。」

下了馬車，李雲彤一眼就看見了她這位遠房的堂姐，李丹瑤的身高和她差不多，可能是因為長兩歲的https://m.hetubook.com.com原因，厚厚的冬裝也裹不住她這位堂姐的曲線玲瓏身軀，青春洋溢的那股子精神氣，而且李丹瑤長了張瓜子臉，明明要比她胖點，看著倒比她的鵝蛋臉更顯瘦些，令李雲彤很是羡慕。

回想從前，和眾姐妹在一起嬉戲玩鬧，吵架拌嘴的日子就恍如隔世一般。

在長安的時候，她們和其他的堂姐妹們在一起說笑喝茶，談詩作畫，雖然兩個人都喜歡佛法，也在一起辨過幾回經，但畢竟不像親姐妹能夠時時相見，不會像現在這般親熱。

「天寒地凍的時候，牛羊和堆積起來的金蘑菇，就是這裏牧民全部的家當。吐谷渾和吐蕃，每年的九月就開始下雪，牧民只能躲在屋裡靠金蘑菇生火取暖過冬，燒出來的灰燼來年還可以當作草場的肥料。」

聽到鄉音，看見大唐的服飾，對李丹瑤來說，都格外親切。

她的眼睛四處看了起來。

相比之下，梳著雙環望仙髻，戴著金步搖，穿著大紅色寶瓶牡丹花綢麵皮襖，圍著雪狐斗蓬的李雲彤，倒顯得素雅清麗了。

到了王城之後，諾曷缽就招呼李道宗等人去了處理外事的王帳，讓她們姐妹呆在內帳里好好單獨說話。

「丹瑤姐——」她幾乎要失聲哭出來，一瞬間，從前兩人在一起談天說地，逛街遊玩的情形浮現在眼前，心裏不由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李雲彤在李丹瑤的手拉住她那一刻，眼睛ｈｔtp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oｍ•coｍ就開始泛紅，而李丹瑤也是，剛開始還只拉著她的手，沒過一會兒就忍不住抱著她，眼淚更是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撲簌撲簌往下掉。

只是當腦海中浮過一個人的身影，她心頭的盼望又減了幾分。

「因為是居家必備之物，所以不管老少，只要到牧場上去，他們都會帶個筐子，將遇到的金蘑菇撿了帶回家裡。據說還能將那個金蘑菇做成小碉堡，母羊產仔的時候在裏面，非常的溫暖，就不會凍死，平常還可以堆砌成圍牆圈養牛羊……」

李丹瑤捂著肚子笑，「哈哈，我騙你的，雖說牧民們家中是用金蘑菇燒火做飯，煮茶取暖，王親貴族們家裡還是用的是木炭，妹妹還是像小時候那般，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真好騙。」

距離他很近的一個吐谷渾人看著他那挑釁的眼神，酒碗都端不住了。

正好，諾阿莫也在這個帳篷里，他連忙打橫抱著托塔，跟其他的吐谷渾人解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醉了，這人一喝醉就亂說話。」

吐谷渾王城的營賬內外都點燃了火把，燒起了火盆，熱鬧非凡。

雖然有諾阿莫的這番行為，吐谷渾人沒有立刻鬧起來，但宴會之後，他們還是憤憤不平。

李丹瑤看到了她的神情變化，以為她在為自己的未來擔心，便拍拍她的手道：「妹妹不用擔心，吐蕃雖然苦寒，但是你嫁過去畢竟是他們的王后，衣食周全其實不用愁和_圖_書，而且，這裏外頭瞧著雖然冷，但屋裡頭都燒的有火塘，冬日里反倒比在長安城時還好過些。」

有那謹慎的就喝止他，「胡說什麼，如今大唐，吐谷渾和吐蕃聯了姻，彼此之間都是親戚，就該像兄弟一樣，怎麼還能打打殺殺？再說了，今個圖痛快，把他們的人殺了，吐蕃能饒過咱們？大唐能袖手旁觀？」

李丹瑤眉眼笑得彎彎點了點頭，有些羞澀地對李雲彤說：「他們不像咱們大唐人，感情比較彎彎繞繞，總是那麼熱情、奔放、直白，初時會有些不習慣，久了，會覺得那濃烈的感情像是能夠把人點著，很暖。」

見李雲彤驚訝地睜大眼，捂著嘴準備嘔吐的模樣，她笑得樂不可支，「我剛開始來的時候知道也是你這個樣子，還把茶噴了你姐夫一臉……」她大概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眼睛里閃出甜蜜。

羌人以畜牧為主業，逐水而居，所謂王城，其實也是結廬而居，並不興土木修建房屋，而是用牛毛帳篷做為住房，住處皆以營帳為主，就連王室中人也不例外，他們的王城，其實是數百頂大帳圍居而成。

上一次她們相見，還是李丹瑤出嫁前夕，她和其他姐妹們一起過去添妝。

李丹瑤捂著嘴吃吃地笑，「就是氂牛糞，這裏的人說，一塊氂牛糞，一朵金蘑菇，平常人家生火取暖，燒水煮茶，都是用它。」

他讓兩個吐蕃兵衛將托塔拖出去，在寒冷的夜裡醒醒酒。

嫁給吐谷渾王諾曷缽的弘hｔtｐs://ｗｗw.hetｕｂoｏｋ•ｃoｍ•cｏｍ化公主，是淮陽王李道明的女兒，李道明和李道宗是同一個曾祖父，所以算起來，弘化公主李丹瑤和文成公主李雲彤是沒有出五服的堂姐妹。

看著李丹瑤一臉幸福的模樣，李雲彤對自己要嫁往吐蕃這件事又少了兩分畏懼。

即使招呼眾人，李丹瑤夫妻倆眉宇間也都是盈盈情意，望向對方的時候，總是會心一笑。

直到在牙帳中坐下，李丹瑤的手都不曾放開李雲彤。

在路上走了將近一年，沒有幾個時候能夠消消停停的喝熱酒，吃熱湯，如今吐谷渾與吐蕃成了親戚，可以放心吃喝，因此，這一夜在吐谷渾人的熱情招待下，每一個帳篷里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握手言歡。

他們根本沒有機會開始，初相識，就已經有了各自的姻緣線。

原以為這一生可能都再不會相見，誰知道能在異國他鄉再次重逢！

一看到李丹瑤掉眼淚，李雲彤再也抑制不住，珠淚奪眶而出。

當夜，吐谷渾王城裡，為歡迎文成公主一行人的到來，舉辦了盛大的宴會。

雖然感覺李丹瑤過得挺好，但李雲彤還是忍不住問她，「姐姐在這邊怎麼樣，都還習慣嗎？」

熱情，奔放，直白嗎？李雲彤想到冰雪中那個眉眼冷峻的男人，神情黯淡，也許是濃烈的，可那濃烈也隔著冰雪，點不著她，她能感覺到的暖也就是那短短的相擁。

他用手掩著托塔的嘴，大聲教訓道：「他們的王后和我們的王后是姐妹，咱們兩國親如兄弟一和圖書般，從前的事休要再提，你忘了大相是怎麼告誡的？難不成還想挨鞭子嗎？」

雖然唐太宗幾年前就答應了諾曷缽的請婚，但因為他當時尚未及冠，因此等李丹瑤嫁到吐谷渾時，已經是貞觀十四年，也就是李雲彤受封為文成公主，準備與吐蕃和親的那一年。

喜極而泣，感慨萬千，姐妹兩個很快哭成了一團，被諾曷缽和李道宗他們勸了好一會兒，才收住眼淚，牽手同行進了吐谷渾的王城。

他們到達吐谷渾時，已經是貞觀十五年的臘月十七，離開家鄉快兩年的李丹瑤早早地就迎出了王城，迎接李雲彤一行人的到來。

想到什麼，她突然笑了起來，「不過啊，你要是頭一回見他們燒的金蘑菇，可能會不習慣。」

李丹瑤沒有穿唐服，頭髮編成了很多小辮子，戴著皮裘帽，帽上墜著珊瑚、瑪瑙，辮子上也有絲帶纏繞著綴了寶石，大毛的裘皮袍外還裹著禦寒的毛氈，衣領和袖口都用寶石鑲成了梅花形，手上的幾個戒指上也鑲嵌著瑪瑙、玉石和珊瑚，看上去明媚嬌艷，雍容華貴。

但托塔喝了幾碗酒後，就有點抑制不住自己作為吐蕃人的驕傲，看著被他們曾經打得落花流水的吐谷渾人，用傲慢的口氣說了句令人非常難堪的話，「你們看著一個個也挺強壯的，為什麼那麼不經打？」

「金蘑菇？」李雲彤不解的問。

夫妻兩個一走動，就像移動的寶石庫，閃閃發亮，熠熠生輝。

李雲彤羞惱的去呵她的癢，姊妹兩個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