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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彤見她由眼睛發亮面帶紅暈的模樣變得神情黯然，不由心中輕嘆：瞧她這般模樣，應該是對欽陵頗有好感了。

因為心思全在和拉姆的談話上，自然，李雲彤也就沒有發現，街邊一家店鋪里，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看了許久，許久。

跟著，她壓低聲音說：「今個拉姆小姐走了之後，聽說蔡邦薩和贊普大吵了一架，還召見了論相的夫人，兩人談話時，提起了拉姆小姐。」

等回到布達拉宮，已經過了子夜。就見春草守在門前等著，一見著李雲彤便迎上來，急急告訴她：「蔡邦薩讓人給贊蒙送了兩條新鮮的魚，說是給您添個菜。」

莫語是宮裡頭給她配的六尚之一，專門負責她宮裡的幃賬床褥，鋪設洒掃和扇傘燈燭，手底下管了一堆人，就是她的四個大丫鬟，也要彈讓一席之地。

自然，拉姆是要跟她一道的。

在李雲彤提及欽陵的身份時，拉姆就已經想到了兩人斷無可能，畢竟，他是當朝大相之子，她只是一個孤女，兩邊的地拉相差太遠。

拉姆臉上才裉下去不久的紅暈又飛上面頰，她垂下頭，「姐姐不要笑我，我只是覺得，他不是那種人。」

「他不會的。」拉姆衝口而出。

莫語一聽便跪倒下去，低身下伏，「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為贊蒙擔憂，您來這邏些才兩三個月，根基不穩，尚不知人心，您叫人打聽朗月宮裡的事，若是叫蔡邦薩知道了m.hetubook.com.com……」

「噢？」李雲彤似笑非笑，「你對他倒是有信心。」

她想說以後自個再不見欽陵，但腦海里卻浮現在水裡苦苦掙扎，瀕臨絕境之是，那一雙堅實的臂膀，那雙向她伸出的援手……

聽李雲彤交待完，拉姆行了個禮，轉身朝巴登拉姆那邊走了過去。

李雲彤點點頭，「我是由大相護送來吐蕃的，對他頗有些了解，想來噶爾小將軍若真是誠心求娶於你，他應該會同意，但他若是花花嘴，就會盤算著娶個門戶相當的女孩子，不可能娶你為嫡妻，你好好一個女孩子，總犯不著為報救命之恩去給他當小妾……」

莫語頭都不敢抬，連連磕地道：「奴婢不敢，贊蒙放心，奴婢定會和莫念她們幾個，把這宮裡管得蚊子都飛不進一個來。」

李雲彤拍了拍她的手，將馬韁拿回自個的手裡，「放心吧，若是你們情比金堅，我自然會幫你。只是，若他並無誠意，只是鍾情於你的美貌，想嬉玩一番，想不到上門提親之事，那你就早早斷了那番心思，省得將來傷心難過。」

李雲彤輕笑，「你的猜測多半是對的，我觀他面相，眉毛濃密，嘴唇厚實，鼻頭有肉，這些都說明他是重情重義之人。而且，他現在的年經，正是旭日東升，不會有那麼多的盤算和暮氣。」

拉姆聽得身子一顫，手裡緊緊攥著馬韁繩，搖頭道：「不曾，我hetubook.com.com不曾打聽過他的事情。我只知道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好端端的站在這兒，更不可能到山上去尋贊蒙。」

想了想，李雲彤鄭重地對拉姆說：「我瞧他的神情，應該是對你頗為鍾情，但你要明白，雖然吐蕃這邊男女交往雖較大唐更為開化，兩情相悅直接求娶的也不少，但在貴族世家裡，婚姻大事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動了心，私下裡與他交往，恐怕會被他父母嫌棄，縱然他鍾情於你，也難有善果。」

有這樣的安排，拉姆也鬆口氣，她還不知道之前的事贊普讓人查得如何，要是就這麼回了宮，搞不好蔡邦薩又要使人抓她，贊蒙若是因為她和那邊起了衝突，反倒不美。

李雲彤任她一路啰嗦，也不搭話。

李雲彤秀眉一皺，止步問她，「可打聽到她們說了些什麼？」

就是現在，也有種為女兒操心的感覺。

莫語聽了，臉色煞白，低伏著身子久久不起。

等進了邏些城，李雲彤便和拉姆分開，又叮囑欽陵帶人護著她們直接到那處府邸去。

「春草她們做事很謹慎，她怎麼知道？除非我這宮裡出了內賊，當耳報神把話傳出去。」李雲彤直接把話挑明，「六尚掌宮掖之政，管著我這宮裡的衣食住行，人員調配，若是有什麼消息傳出去，莫姑姑只怕也難辭其咎。」

兩人正說著話，負責李雲彤宮裡的尚寢莫語快步提了宮燈迎出來，和_圖_書對春草皺皺眉頭，「你們出來接贊蒙，怎麼這麼半天？這夜裡風急露重，贊蒙久站在這兒，萬一受了涼怎麼辦？」

她看著莫語道：「這次算了，若再有下回被我知道了，就安排你出宮吧。」

看著拉姆輕盈的身影，李雲彤莫名覺得自個已經蒼老，雖然只是相差兩歲，欽陵可是松贊干布的子侄輩，拉姆若是嫁過去，就成了她的晚輩。

心頭苦澀不安，話在舌尖千迴百轉，怎麼都說不出口，看見李雲彤同情的目光，拉姆終於微閉了閉眼，正想說：我知道了，以後再不見他，不會和他有什麼牽扯之際，便見李雲彤「撲哧」一笑。

秋楓、冬晴已經下去休息，此時殿里侍候的除了春草，還有夏雨、鸚鵡幾個，她們見李雲彤訓莫姑姑，心頭都跟著忐忑不安，沒人敢上前求情，只春草走過去，將李雲彤手中的奶|子碗接過，加了一勺糖再遞給她，笑著說：「莫姑姑還拿我們當孩子看呢，怕我們壞了贊蒙的事，您就看在她忠心不二，又是好意的份上，別再嚇她了。」

待莫語起身，她又輕描淡寫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隔些日子就會往大唐送信，將我在這邊的事情傳回去，記住，信要寫，但話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們吧？破壞了唐蕃友好，你們就是千古罪人，別說我了，天子第一個就不能饒了你們。」

拉姆詫異地看向李雲彤。

李雲彤看了她一眼，「起來吧，你把這道理告訴m.hetubook.com.com其他幾個姑姑，若是還有人分不清輕重，拿自個從前在大唐皇宮裡的那套來對我，不能跟我同仇敵愾，戮力同心，往後就不必在跟前當差了。」

等喝了一碗燕窩粥，她方才看一眼莫語，「知道莫姑姑是為我好，但春草自幼侍候我，該說什麼不說什麼，在哪裡說不在哪裡說，她心裏自有分寸，莫姑姑當著眾人的面不給她臉，可是夠威風的。」

在分別之際，李雲彤藉著要給拉姆交待事由讓赤尊帶著些人先回宮，見赤尊的人馬走遠，她才翻身下馬問拉姆，「你知道噶爾小將軍是誰的兒子嗎？他就是吐蕃當朝大相，噶爾·東贊的嫡次子。」

李雲彤輕哼了一聲，「到這吐蕃來，我身邊也就你們這些人，原本能夠用的人就少，若是你們還互相傾軋，就索性大家一拍兩散，該到哪兒去到哪兒去。人家的手都伸到我身邊來了，我身邊的人，還只想著明哲保身，這麼糊塗，不如趁早出去，省得一天在這提心弔膽。」

「姐姐——」拉姆嬌嗔地喊了一句，望了望在街道另一邊，頻頻往這邊張望的巴登拉姆和欽陵，輕聲道：「我知道，姐姐放心，我斷不會給您臉上抹黑的。與小將軍定是以禮相待，不會在私下與他相見。」

因為考慮到巴登拉姆帶著的那些個動物，尤其是那三隻老虎，連走在城中街兩邊的人都嚇得全部迴避，帶進宮裡去只怕會嚇壞了人，便安排在松贊干布按規制給李雲彤hetubook.com.com修建的公主府邸住下。

李雲彤卻並沒有叫她起身，只慢條斯理地端了碗奶|子在那裡輕抿。

宮人到了二十五歲就能放出去，但像莫語她們這些有品階在身的女官，若是不想嫁人，可以在宮裡頭一直做事，等年紀大了，也能留在宮裡榮養。這兒是吐蕃，外頭沒有莫語的親人，若是沒有合適的人家婚配，出宮基本意味著走投無路。

春草搖了搖頭，「講消息之人只是個管洒掃的粗使丫頭，進不了內室，她是看贊普的臉色不好，加之從屋裡掃出來摔落的茶碗渣片，推算出他們大吵了一架，至於論相夫人，是她在院里聽到了拉姆小姐的名字。」

李雲彤看了莫語一眼。

「好，你過去吧，免得他們等急了。記住，若非有我的手諭，你都不要進宮，免得蔡邦薩找你麻煩。」

她站在馬下，笑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方才翻身上馬。

莫語被她看上一眼，竟然覺得有些冷厲之意，連忙堆起笑給她行禮，殷勤地問，「贊蒙這兩日在外，很辛苦吧？奴婢已經讓人準備了夜宵，殿里的熏香用了您最喜歡的蘇合香，還有熱水軟被都已經預備好，您用了飯就能沐浴……」

看著拉姆的喜悅幾乎要從眉眼溢出，李雲彤還是提醒了她一句，「話雖如此，但在他沒有提親之前，你不要坦露心聲，只須多謝他幾回就是了。女孩子家，還是要矜持些，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拉姆一聽，眼睛一亮，望著李雲彤，像是在向她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