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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彤有些悵悵，半晌，唇角浮現一個有些涼意的笑。

李雲彤不知如何解釋自己之前的行為。

「自然是真的，臣不敢欺瞞。」祿東贊垂著頭回答道。

羅裙委地，肌膚如同上好的白玉，肩薄腰細，兩腿修長筆直，就連身上的香氣都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

祿東贊在行禮之際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李雲彤。

奇怪的是，祿東贊的眉心，隨著她手指的來回擺動，竟然緩緩放鬆開來，李雲彤感到不解，便用指尖順著他的眉間輪廓輕撫——

情不自禁的，李雲彤伸出食指，指尖朝祿東贊的眼眉描去。

這隻是一個夢，是一個夢，自個之前的荒唐行為只是在夢裡頭。

說是見面，其實都隔著茫茫人海，只能看見對方依稀的身影而已。

就連松贊干布的憤怒和冷厲，她被他拉進懷裡，聽到他的心跳，都是真的。

若那夢是真的，估計她已經被松贊干布一劍刺死了吧。

李雲彤愣住了。

當她走進帳篷，看到祿東贊那張疲憊的臉，驚訝和驚喜是真的。

等她感覺到手暖了，再次伸出食指，卻仍然沒有觸及，就停留在一個指甲蓋的距離之外，在祿東贊的眉意划動。

他的臉更是如同冰霜一般嚴寒冷酷，在李雲彤即將碰到祿東贊時，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向後拖入自個的懷中。

蔡邦薩聽了她的話，有些難以置信，「你說這事可能跟索朗德吉上師有關？不，不可ｈtｔｐs://ｗｗw.hｅtｕｂook•ｃｏm•coｍ能吧，大法師可是我們吐蕃的國師，他的弟子怎麼會對贊普不利呢？」

像那些不由她控制的夢裡一般。

這一次，李雲彤終於醒過來了。

算起來，他應該能在這個時辰遇到給蔡邦薩請安的她。

湊近了看，雖然要比她認識的那個人年輕的多，她仍然在第一時間就認出眼前之人是祿東贊，看他的模樣，衣襟、長靴，甚至按著地圖的手上都還有沒擦去的血跡，應該是剛剛從沙場大戰歸來……

她主動又小心翼翼隔著虛空觸碰祿東贊的眉目，也是真的。

她醒來之後，想了許久才把夢裡頭的情境都回憶起來，她總覺得，索朗德吉在夢裡頭說得那些話都是真的。也許是她學了術法的緣故，神魂較一般人更為敏感。

因為很少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李雲彤在想起夢中的場景，悵然過後，便生出幾分警惕之意。

受過他的禮后，李雲彤已經繞過屏風，走進去站在蔡邦薩的身後。

那涼意侵襲過來，似夢中輕撫他眉心少女的指尖。

李雲彤朝蔡邦薩行了個禮，「請母薩允准我和援兵同去，我擔心那邊會用術法，贊普身邊沒有得用的，大相帶去的人也未必能對付得了。」

「只怕是有些不妥，大相要做些安排，昨個我們去措那湖……」李雲彤將昨天的事情簡潔地講了一遍，輕顰眉頭說，「若非情況有變，贊m.hetubook.com.com普不可能交待人讓欽陵連夜帶人過去，眼下，還得請大相多安排些人手，一道趕往措那湖，也好給贊普做個援手。」

「大相說欽陵小將軍帶人連夜趕往了措那湖，此話當真？」赤尊一聽松贊干布竟然派人讓欽陵帶著巴登拉姆連夜趕往措那湖，顯然事態比她們離開之際嚴重，不由驚問。

李雲彤知道這會兒她手頭沒有證據，讓蔡邦薩就這麼相信她也有些牽強，眼下也沒時間解釋那麼多，只好道：「不管和他有沒有關係，贊普可能遇到危險總是真的，讓大相儘快去安排人手，等贊普回了宮，自然一切都真相大白。」

在星夜之下，草原上萬籟俱寂……李雲彤看到一個帳篷還亮著燈，便走了進去。氈毯之上，濃眉深目英氣勃勃的年輕男子，似乎極其疲憊，手撐在几案上，几案上是一張羊皮地圖。

已經嫁了人的女人，還敢肖想另一個男人，這簡直就是死罪。

雖然整個人還有些渾渾噩噩的，李雲彤已經站起身，叫了人進來侍候她洗漱更衣。

祿東贊鄭重地點了點頭，「蔡邦薩放心，臣一定安排的妥妥噹噹，不會出半點差子。」

仍然隔著微微的虛空，這是她能夠靠近他的最近距離。

待李雲彤走到蔡邦薩跟前後，他才照規矩問李雲彤道：「臣聽說贊普昨個和贊蒙以及末蒙去了措那湖，所以想進宮來問問兩位王后，一切可還順利？」ｗｗw•hｅtｕbooｋ.cｏm.ｃｏm

赤尊自打確認松贊干布可能遇到危險后，已經急得團團轉，聽到李雲彤所說，連忙道：「是啊母薩，不管是不是和苯教有關，眼下當務之急是安排人手去趕快接應贊普，萬一欽陵帶去的人手不夠用呢？」

他腳邊放著一柄長槍，槍尖閃著寒光，槍上也有血跡，近看時，那血跡似乎還沒有干。

有一次，她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祿東贊的唇。

抬頭之際，只是一眼，他就將李雲彤整個模樣看進了眼裡。

睡夢中的祿東贊發出微微嘆息，眼睫動了動，似乎要醒來一般。

見祿東贊起身給自己行禮，李雲彤有點後悔自己來之前沒有認真打扮一下，哪怕換件衣裳也好。

她沉默著，任由松贊干布將自己摟住。

等她用了早飯去朗月宮給蔡邦薩問安的時候，卻發現祿東贊竟然在那兒。

也許，她當時應該碰一碰祿東贊，如果他醒來，或許能夠和她說幾句話，那樣的話，她就知道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夢了。

而等他感覺到有人將少女一把拉開，他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一片空寂，夜風從沒有合攏的窗欞吹了進來，帶著寒涼的冰雪氣息。

昨個夜裡，他做夢了，夢見多年之前，贊普剛剛成為雪域之王，他還沒滿二十歲時的那場大戰，從敵人的千軍萬馬中殺出來后，他看著地圖想研究第二天的突破路徑，卻因為太過睏倦睡了過去。

屏風外的祿東贊聽著那聲響，就如和-圖-書同細雨敲窗，心裏起了一片漣漪。但表面上他卻不動聲色，靜立在那裡，垂下眼眸，目光投落在屏風下。

可真正面對他的時候，她永遠是端莊的，矜持的，言行舉止沒有一處不符合她這個贊蒙的身份。

李雲彤無聲無息地走到男子的跟前……

「大相儘快去辦這事。」蔡邦薩點點頭，「但在沒有確定之前，你們一定要對上師以禮相待，絕不能隨意輕慢於他，苯教信徒眾多，搞不好會激起民怨兵怒的。」

心念電閃之間，祿東贊仍然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禮。

再看撐著頭似睡非睡的祿東贊，英眉輕皺，似乎在夢中都還在為戰局焦慮——

當然，也能看見她的裙擺和鞋子。

可惜，即使在夢裡頭，她也那麼控制自個，連在夢裡頭，她都不敢大胆的隨心所欲。

「臣的小兒，昨個連夜聽令趕往了措那湖，還帶去了那個巴登拉姆，想來是事情有些緊急，所以臣有些擔心，便進宮來問一問，想著若是有什麼不妥，也能早做準備。」看著李雲彤的繡鞋，祿東贊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日更加溫和幾分。

夢裡的一切，都真實無比，根本不像平時的夢，總像是隔了一層。

夢裡頭，痛和涼都那麼的真實，無比真實。

在夢中，他隱約感覺靠近有人，因為沒有感覺到危險，他並沒有醒來。

因為夢境太過真實，所以一大早起來，他就尋了個借口入宮求見蔡邦薩。

在夢中，他感覺到有少女帶著清芬幽和圖書香靠近自己，感覺到有柔軟冰涼的指尖輕觸自己的眉心，感覺到有微暖的手指在自己的眉目間描畫，最後停在他的嘴唇。

這是內宮，祿東贊一個外臣怎麼會進來？

明明是個夢，可因為有他在，她又有些希望那是真的。

她纖細白皙的指尖猶猶豫豫，想將祿東贊微皺的眉心撫平，然而還沒有觸及，她想起自個從外頭進來，指尖猶有涼意，又縮了回去，放在唇邊輕呵，想讓手快些暖起來……

算起來，除了她做吐蕃贊蒙加禮大典的那天，他們最近一次見面，是在她送父、兄離開邏些的路上。

隔著虛空，在他的眉眼描畫。

屏風后還有一層珠簾，那珠簾是用細小的碎玉將稜角打磨圓潤制而成，宮女給她撩簾之際，便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清脆悅耳。

當她被那頭狼撕咬著背上受傷，她的恐懼和疼痛是真的。

不知道，昨晚的她，有沒有也夢見他。

若是索朗德吉對她用攝魂術，她這樣的意志可抵擋不了。

那兒離地面有一截空隙，從空隙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裏面人的裙擺和鞋子。

當她感覺到腳下的沼澤一點點將她拖著往下，那困窘和掙扎是真的當她被索朗德吉觸碰，肌膚像被刀割、針扎，是真的。

李雲彤指尖一頓，站開了一些，發現祿東贊並沒有真的醒，方才再度玩之前的遊戲。

因為那夢太過甜美，他捨不得醒。

而此時，松贊干布如同旋風般沖了進來，也帶進來外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