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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就是死靈的食物。

見松贊干布撿起劍和李雲彤往木屋那邊走，繆錦繡連忙掙扎著爬起，緊緊跟上。

要逃，自然想將能救的人都救出去。

他抱了李雲彤出去，叫僕婦將繆錦繡背上，安排守在林外的侍衛們將林子里的白骨全部掩埋。

而他的身上，被白骨們撕咬出越來越多的傷口。

「你等等。」李雲彤鬆開松贊干布拉著她的那隻手，迅速從荷包里取出一張黃裱紙，畫了個生符在上面，扔進了木門裡。

不敢想她們昨個是怎麼走進去又保住性命的，李雲彤轉過頭，加快了速度往外逃。

「那日一早，秋楓她們醒來，發現你不見了，便跑來告知我此事，我便命人在宮裡頭四處找你，後來想到持明殿……這裏雖在宮裡頭，卻是連王室中人也不能輕易進出，就是因為那鎖魂陣，生人勿進，進則鎖魂。」

當那隻手遲疑地鬆開繆錦繡，抓住他以後，索朗德吉將繆錦繡推向了松贊干布，輕聲道：「你們走，這是魔苯的鎖魂陣，不留下生魂，是不會放人走的……」

可能手的主人生前還是個孩子，那隻手不大，但抓住繆錦繡時的力氣之大，連索朗德吉往外走得都有些吃力。

「所以他說今日是大緣法，是難得之機。只是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有捨身成仁的勇氣！只是如此一來，苯教積下了這樣的大功德，於國於民，聲望都會更上層樓，只怕要光大佛教，令政教分離會更難辦。」

任憑繆錦繡哭喊踢打，索朗德https://www.hetubook.com.com吉都不曾放開她。

一直對索朗德吉沒什麼好感的李雲彤不由動容，「上師——」

等門一打開，還沒有看清楚裏面的情形，繆錦繡就急切地說：「琳琳，快，快出來。」

說著，松贊干布輕嘆一聲，「從這一點講，我還真不知該嘉獎還是該埋怨上師這一舉動。」

「你別說話了，回去好好養一養再說。」見李雲彤還想說什麼，松贊干布掩住她的嘴，「你如今的情形，並不比上師好多少，還是先顧著自己要緊。」

「那是琳琳，是琳琳！你放手，我要進去救她……」繆錦繡又撕又打，想掙脫索朗德吉的控制。

她雖在林子外，但這回所念的經咒耗了大力氣，需要超度的死靈又實在太多，待死靈們全部往生，她連站都站不穩，要不是松贊干布在旁邊撐住她，只怕會當場倒下去。

聽到松贊干布那句話，李雲彤沒有問為什麼。

林子外的守著的侍衛、僧人都在往這邊中來，但他卻顧不得平日的威嚴，只是緊緊將懷中的人抱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懷裡的這個女子身上。

索朗德吉轉過手，想將繆錦繡的腳從那隻白骨手裡扯了出來，見那手拉扯著不放，他輕輕地在那隻手的腕上拍了拍，示意那隻手來抓自己。

那幾個簡直不能夠稱之為人，她們的臉上已經出現空洞，就像血肉都被什麼吃掉了一般，只留下保留著五官輪廓的白骨，只是那些白骨仍然能和-圖-書夠發音，緩慢的移動。

他的嘴裏念念有詞，似吟似唱念起了安魂經。

「帶我走，帶我們一起走……」

不等他們再有其他的動作，門無聲的關上了，而且怎麼拉也拉不開。

他看了看瘋了一般想打開那道門的繆錦繡，一個手刀將她砍暈過去，皺眉對索朗德吉道：「還請上師帶她出去。」

「你放心，我會讓人將他好生安埋，為他立功德碑。」說著，松贊干布嘆了一聲，「沒想到上師竟然是這般坐化圓寂的，我還以為他會藉著魔苯之力，將我們一併留下。還好，他到底勿忘本心！」

在他的四周，除了一個人形門洞露出他以外，散落著堆積如山般的白骨，只是那些白骨不再有黑氣瀰漫，也不再會移動，抓人、吃人。

索朗德吉走到林邊時，一隻白骨手抓住了他肩上扛著的繆錦繡，抓住了她的腳踝。

「不管如何，貧僧身為苯教上師，理當為民眾禳解災禍，祛除病邪，如今這裏鎖著萬千死靈，若是不救贖它們，有一天這些死靈終將衝破禁錮，向外瀰漫，到那個時候，勢必生靈塗炭，貧僧今日所為，是大緣法，是神明所倡，捨身伺虎，立地成佛……」

但此時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他只能裝作不知，恭敬地應了聲「是」。

出了持明殿，讓人將昏迷著的繆錦繡送回她自己的宮院，安排人救治后，李雲彤被松贊干布抱回了他的日光殿，喝了葯后，她躺在床上聽松贊干布說起這事的始末。

快要逃出密和圖書林的時候，李雲彤回頭望了一眼，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鎮定地盤腿而坐，無視一個個死靈向他圍攻、撕扯、踩踏。

索朗德吉臉色變了變，也抬步跟在了後面。

李雲彤則道：「如果能夠看到多彌國的聖女，叫她和其他人一起走，要快，晚了可能咱們都出不去。」

門邊的死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後退，繆錦繡見機，連忙跑進去將陳琳琳抱起，打算將她拖出來。

繆錦繡想衝進去，索朗德吉阻止她道：「不能進去，屋子裡如今死氣瀰漫，誰進誰死。」

在他們的身後，瀰漫過來的黑氣掀起了一陣風，把他們的衣衫吹得高高揚起，吹得獵獵作響。

即使如此，她也頭腦發昏，嗡嗡作響，渾身都癱軟無力。

「文成！」松贊干布被她那幾口血嚇住了，一把將她抱住，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索朗德吉伸出手，將門裡的繆錦繡拉了出來。

索朗德吉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唇角含笑，「貧僧雖然做了很多你們不喜歡的事情，但一直以來，貧僧都認為自己在維護天道，在撥亂反正。這個機會太難得，平日里即使是師傅，也無法對抗魔苯這個鎖魂陣，只能將它禁錮起來，今日因為贊蒙所為，這個陣法的『眼』已破，效力大不如從前，貧僧正好加把勁廢了它。」

「上師有大功德……」李雲彤低聲道，話音未落，她狠狠吐了幾口血。

松贊干布拉著李雲彤越走越快，後來索性奔跑起來。

平日並未覺得，但這一刻，松贊干和圖書布知道，他對她，並不只是政治聯姻的感情那麼簡單。

他在超度那些死靈。

見繆錦繡不聽，他索性一把將她拉住向後扯。

然後半晌都沒有聽到動靜，繆錦繡忍不住將門拉開些，衝著裏面大喊：「琳琳，琳琳——」

門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我在這兒，我動不了。」

走到那扇平淡無奇的木門前，李雲彤按事先約定好的，輕輕叩門。

光點不斷增多，不斷地向西飛去。

陣中憤怒嘶吼的死靈漸漸安靜下來，它們由攀爬、撕扯、啃咬等姿勢就地倒下安息。

見李雲彤還想嘗試，松贊干布看了看遠處朝這邊漸漸瀰漫的黑氣，指了指漸漸暗下來的天際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陽光一散，這裏又將成為鎖魂場，留在裏面就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見繆錦繡和自己要一道被那些骷髏拉住，陳琳琳一咬牙掙脫繆錦繡的懷抱，朝那些骷髏撲去，同時大叫道：「帶她走，快走——」

他盼著她好好的，甚至沒有去想那念頭是因為唐蕃友睦，還是因為她這個人。

李雲彤在林子外，雙手合什，也念起了往生咒。

他抱著李雲彤的手在劇烈顫抖，比知道她失蹤的那一刻還要驚惶。

索朗德吉有些尷尬，名義上，這可是贊普的女人，他剛才一時情急，也沒顧及許多，這會兒才想起自個抱著繆錦繡不讓她發瘋的舉動十分不妥。

待光點全部飛升，白骨盡數落地，盤腿而坐的索朗德吉已經被啃成了一堆白骨，兀自坐在那裡，雙和*圖*書手合什，保持著生前念經的模樣。

「當初之所以會在宮裡頭修建持明殿，讓僧人們進出，就是為了鎮住二十年前魔苯在這兒布下的鎖魂陣。那些林子，就是困住鎖魂陣里的死靈，不許它們出來的禁錮。這個鎖魂陣太厲害，即使大法師也只能設置禁錮，而不能將它除掉……要不是你修為高，在裡頭做了術法驅散上界死靈，上師後來也不敢那麼做，他師傅的修為都不成，他強行去做只能是死路一條。」

就是她抱著陳琳琳準備出去的時候，有幾個穿著使女衣服的骷髏從角落裡伸出手，拉住了她們。

要不是臨行前李雲彤給了她護身符，她連命都保不住。

出了林子的松贊干布和李雲彤看著被死靈們不斷圍簇，直到看不見人影的索朗德吉沉默不語。

原來，之前打開門縫時，陳琳琳被變做繆錦繡的惡鬼抓了衣角，有一縷死氣纏上了她，要不是她狠心剜下了左腿上一大塊肉，那縷死氣只怕會侵襲她的心肺，饒是如此，她也被那死氣困住，動彈不得。

死靈們已經全部往生投胎，這片林子，恢復了真正的寧靜。

無數哀嚎的死靈，從黑氣中伸出手臂，試圖將他們拉回去，那些死靈有些是白骨，有些是虛影，而它們的一個個交纏擠壓在一起，張開嘴，張開手，像是餓極了要吃些東西。

倒是看到林中的死靈們漸漸化作螢火一般的光點，朝西方極樂地、往生路上飛去。

他會那麼說，一定是有緣由，事情緊急，有問的功夫，還不如早些往外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