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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有些晚，到初中門口的時候，只看到妹妹一個人。

我只好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她懷疑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才用力點了下頭。

我抬手託了托，呼了口氣，「你還真是長大了，變得死沉死沉了。」

易歡沒有和父母告別，而是和她的朋友們去了最後的旅行。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實在是有些沒良心，是不孝。我作為最清楚易歡那段時間情況的人，知道她是先在父母那裡受了打擊，才會轉而去找朋友。如果說，知道她昏迷住院，命不久矣的人是她的朋友，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現在的情況或許就會調換一下。

我也沉默下來。

「你長大了嘛。你小時候我經常背你啊，還被你騎大馬過。」我說道。

「行了，回家吧。家裡還有冰淇淋呢。」我哄著她道。

突然，她停下了動作，雙手支在檯子上。

我只好默默陪著。

「今天不吃素的。」妹妹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們沒敢跟她父母說，她跟我們去旅遊的事情。」妹妹開口道，「她父母哭得很厲害，人看起來就像是那種七八十歲的人……她的親戚說，住院那段時www.hetubook.com.com間，她父母整天守著，人就是那時候拖垮了。他們還說，要是再拖久一點，也不知道是誰先死……」妹妹的眼圈泛紅了。

五花肉滋滋滋地冒油，香氣很快就出來了。

背上的妹妹咯咯咯地笑起來，身體就往下滑。

那個男生立馬回頭，「啊，是你喊破的！犯規！」

妹妹拿起了筷子，惡狠狠地吃肉，大口大口地罐啤酒。她的臉蛋很快變得紅撲撲的了。

妹妹的表情舒緩了很多，指使著我去拿了好幾盤肉。

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提議今天晚上就我們兄妹兩個在外面吃飯，吃一頓燒烤，感受一下人氣和煙熏。

我走路過去，有些回憶起自己初中的時候。不過，大多數都是零碎的記憶片段，老師或者同學的一兩句話、一兩件有意思的事情，還有就是易歡的那些記憶。

選的燒烤店就是初中附近的一家自助燒烤，中檔的價位，生意就很好。沒進店門，我就已經感受到了那種「人氣」和「煙熏」。

「我知道。」我聽到了妹妹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哥，這個！」妹妹已經拽著wｗw.hetuｂｏｏk.ｃom.ｃoｍ我叫喚了。

掛了和吳靈的電話，我收拾收拾東西，看看時間，就出門去接妹妹了。

妹妹「嗯」了一聲，情緒還很低落。

「嗯……這個……這個……」她的手指在玻璃門上划拉，遲遲沒做出決定。

這倒不是吹牛哄她。

我猜她是誤會了。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妹妹就沒停過嘴，中間上了好幾次廁所。要走的時候，她都有些站不起來了。

那個店員的表情沒有因為這一聲稱呼變好。

我拖著她往外走的時候，她腳步都踉蹌了，我只能彎腰將她背起來。

在我給她烤第三盤牛肉的時候，有個男生走了過來。

妹妹盯著捲起來的肉片出神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哥哥，易歡就那麼沒了啊……」

「回去吃點消化葯吧。」我架住了她整個身體。

妹妹似乎是酒精上來了，扯著我的衣服，就要往便利店裡面走，我只好扶住搖搖晃晃的她。

我們兩個年齡相差有一些，父母生妹妹的時候，都是上了年紀了，而且我們成長的時候，差不多就是網上流行兄控、妹控的時候。作為從小就上網的年輕一代，妹m.hｅtuｂoｏk•ｃｏｍ.cｏｍ妹那會兒可沒少折騰我。

我管不了那麼多，只能扶著妹妹到冰櫃前面。

沒走多久，我聽到了後面的喧嘩聲，回頭看去，是剛才那一桌學生正走過來。

「你再吃真的要吐了。」我拉住了她。

我定了位子，正好在窗邊，能看到外面小馬路上熱鬧的小攤販。

我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我從善如流，給她烤肉片。

妹妹轉頭看過去，又收回視線。

妹妹捂了捂嘴巴，另一手擺了擺。

便利店的店員聽到門口的提示聲音，抬頭說「歡迎光臨」，視線落在我們身上之後，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我只好扶著她出去。

要是我真的陷在那種情況中，我不知道我會有什麼反應。怎麼想，那都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事情，我很可能會和葉鑫一樣，漸漸放棄所有嘗試，就那樣變成一個沒人發現的幽靈。

「你是說，我要是死了，在保持靈魂狀態的那段時間，還有的救，是嗎？」我嘴角抽了抽。

「真的。」我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她轉過頭來，醉醺醺地問道：「真的？」

她聲音有些輕，被周圍喧鬧的人聲壓了過去。角落有一大桌，似乎www.hetubook.com.com是一群學生在慶祝，有人舉著酒杯站起來，大聲說著什麼。

妹妹吃了幾塊后，說道：「哥哥，我想喝酒。」

吳靈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還沒人解答過這個問題。」

「美女，能不能給我一個聯繫方式？」男生問道，稍微側身，做出了一個雙手合十的討饒動作，壓低聲音道，「拜託了啊，我們在玩遊戲，你隨便給個……」

暴飲暴食，當然不可取，不過，她身上的血液這會兒應該都流到了胃部，大腦也被酒精麻痹了，倒是沒了之前那副失落的模樣。

我抬頭看過去，只見他臉上掛笑，在我們桌邊站定，看著妹妹。

「是的。」吳靈坦率說道，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鼓勵。

他話音未落，那邊一桌子就有人喊起來：「於家明你不要作弊啊！」

妹妹沒好氣地拍打我的腦袋，「快走快走！」

妹妹的雙手勾住了我的脖子，突然說道：「哥，你好久沒有背過我了。」

路上走到一半，她抓住了我的手臂，指了指旁邊的便利店，「我要吃冰激凌……嗯……吃冰淇淋，香草的。」

「你達到了自助餐的最高境界了。」我調侃道。

「好。」我依然答ｈｔtps://ｗｗw.ｈeｔuｂoｏk•coｍ.cｏm應，去拿食物的地方倒了兩大杯啤酒回來。

我也多看了他們幾眼，沒有當回事。

我沒阻止她，繼續給她烤肉。

她已經從國外回來，今天去參加易歡的葬禮。

吳靈生硬地將話題扯了回去，「總之，現在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我們沒辦法從根源上解決這些麻煩，但你的能力是一種希望。如果，你在之後發生了什麼意外，那也不是完全就沒了希望。」

發泄歸發泄，也不能往死里折騰自己。

「她們都走了嗎？」我小跑幾步，到了妹妹的跟前。

妹妹抹了一把眼睛，繼續埋頭苦吃。

妹妹一口就喝掉了一半。

幾個女生約好了一起去，一起回來，在她們初中門口解散。

他們自己先吵了起來，那個男生說了句抱歉，回到了他們自己那一桌。那邊似乎要罰酒。

這想法突如其來，冒出來之後，我就壓不住了。

至親之人離世，變成了鬼，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妹妹幾乎是貼在了冰櫃的玻璃門上面。

我還從沒想過「靈魂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這個問題，就好像人的意識從何而來、思想是怎麼產生的這種奇妙的問題，似乎根本不需要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