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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鎮長林鋒接到這個電話，滿肚子火氣就在電話里發作起來。林鋒聲音很大，將侯滄海耳朵震得發痛。

楊定和確實口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道：「劉帕子到底是在哪裡攔小車？在省委大院，還是其他地方。」

侯滄海不等楊定和安排，主動將檢討書寫好。從思想認識到具體布置，全面分析了出事的原因，並對後續工作提出了具體安排。

「哎，我倒了八輩子血霉。你們到了信訪辦沒有，我馬上帶人過來。」林鋒發了牢騷后，還是接受了現實。

誡勉談話雖然在半年後就取消，在誡勉期間除了評優和提升受影響外，其他並沒有太大影響。可是，此事對楊定和心理影響極大。他在江陽區工作數十年，和主要領導的關係搞得非常好，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先進。唯獨臨近五十歲之時，遇上了一個八字不合的區高官，李永強到任以後，楊定和還是積極主動彙報工作，還利用一些老關係試圖搭上李永強的線，結果很意外，新來的區高官似乎一來就很排斥楊定和，對其始終保持距離。

曲主任道：「可能是湊巧吧。別看劉帕子這人精神有些毛病，實際上鬼精鬼精。據說，他看到有一條街道反覆用洒水車沖洗，就湊上去向環衛工人打聽那個領導要來。環衛工人得到消息比我們還快得多，又沒有警惕性，這就給了劉帕子可趁之機。」

侯滄海以後與鄧強有聯繫，關係不算太親密。他是通過市委辦陳文軍出面，請鄧強吃過兩次飯，唱了兩次歌，這才建立起比較可靠的關係。

這是一個侯滄海無法回答的問題，同樣也是讓楊定和無法解決的問題。

楊定和聽到這裏，嘴巴不由得抽了抽。

鄧強是侯滄海埋在區委辦的暗線。

侯滄海此時不是侯滄海，而是黑河鎮辦公室副主任，他頭腦格外清醒，迅速從詹軍的話語中找到了ｍ•heｔubｏoｋ.ｃom.cｏm關鍵點，道：「詹主任，是不是讓我們到信訪辦？」

聽罷鄧強出的招術，自尊心極強的楊定和覺得很是悲涼。一個堂堂大鎮的黨高官要給區高官彙報，居然要用堵門的方式。

鄧強翻了翻記事薄，道：「這個星期沒有空，下個星期看吧。李書記日程非常緊，不是我不幫忙，確實排滿了。」

楊定和知道事情出在鮑大有身上。儘管知道，沒奈河。

曲主任道：「不是在省委大院，是在省城工業園區。」

侯滄海沒有坐下，給兩位領導各倒了一杯水，這才坐在一邊。

楊定和道：「你給林鎮長打電話，讓他帶駐村幹部、村支書和一名公安立刻到區信訪辦，準備到省里接人。」

「趕緊去，事情辦不好，讓楊定和直接給李書記解釋。」詹軍說了這句話，便將電話砰地一聲掛斷。

侯滄海將電話稍稍拿離耳朵，道：「林鎮，誰都不願遇到這事。但是沒有辦法，劉帕子是你的責任人。這是大事，區委震怒，開不得玩笑，來不得意氣。」

楊定和放下電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要到區信訪辦時，他才開口道：「關於劉帕子的會議紀要，有沒有問題？」

根據區高官指示，區信訪辦和區委督查室已經開始督查。

楊定和原本以為將檢討書交給區委就算交差，沒有料到對此事的處理比預估的還要嚴重：楊定和被誡勉談話，還在全區科級幹部大會上做檢討。

侯滄海走出辦公室時，恰好看見楊定和也走出辦公室。

上了小車，楊定和接到了鮑大有電話，語氣恭敬地報告道：「鮑書記，我們很重視了，不是重視，是高度重視。為了劉帕子的事情，我們開了三次專題會議，都有會議記要。黑河鎮進行了各方面的安排布置，包括信訪穩定問題，對重點人物、重點事件都進行了hｅｔubｏok•ｃoｍ.com認真排查。劉帕子的精神絕對有問題了，偏執，不聽勸。目前各級都已有結論，信訪部門三級終結，財務審計部門已經審計，又經獨立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本來不該處理的人也處理了，春節，我們怕他上訪，鎮里還悄悄給了他點補助錢。」

鄧強壓低聲音道：「若要彙報工作，早上早點來，就門口等著，見面后趕緊彙報。」

「腿長在他的身上，真要走，誰防得住。老曲，信訪制度真要調整了，否則我們基層幹部不用做事，天天守著信訪人。」楊定和坐在曲主任對面的大沙發上，繼續發牢騷。

中午這頓飯讓侯滄海十分鬱悶，回到辦公室后，他開始反思自己對陳文軍的態度是不是過激了。同在機關工作，儘管有市級機關和鎮級機關之分別，但是原理差不多。侯滄海做了一個換位思考：如果楊定和書記有一個女兒，又想要將女兒嫁給我，我應該怎麼辦？

鮑大有打斷道：「老楊，你說的情況我都知道，可是他攔了書記的車，這是嚴重的政治事件，總得有個交待。你先到信訪辦，然後不要停歇，直接到省委信訪局，把人帶回來。如何處理，這是下一步的事情，檢討書肯定少不了。」

劉帕子是老上訪戶。這幾年經常到鎮里上訪，上訪后就坐在辦公室不走。他頭上包著老式帕子，長年未洗，散發出惡臭。有一次他來到辦公室時，恰好侯滄海外出，就一屁股坐在杜靈蘊辦公室。當天杜靈蘊要交一份稿子給區政府辦，稿子來得急，她只能在辦公室抓緊時間寫稿子。劉帕子站在桌前一直申述冤情，為了讓杜靈蘊看材料，還不時交將頭湊近，陣陣惡臭幾次將杜靈蘊熏得差點嘔吐。終於，她捂著嘴跑到了拐角衛生間，吐了出來。劉帕子頭上帕子的臭味殺傷力遠遠超過廁所的味道。

侯滄海在心裏說hｔtps://ｗwｗ•ｈｅｔubｏok.ｃｏｍ•cｏｍ了三個「我靠」。

電話接通，傳來了詹軍一陣毫不客氣的訓斥，這頓訓斥沒頭沒腦，語氣兇狠。

「牢騷太盛要防腸斷啊。大家都有怨言，事情總得有人做。」曲主任看見跟在後面的侯滄海，道：「小侯也坐啊。」

檢視了自身以後，侯滄海不由再次鄙視陳文軍。

林鋒是一張苦瓜臉，道：「區委要求對劉帕子實行日報告，一天一報。劉帕子腦袋已經壞掉了，這麼多年了，早已三級終結了。我們每天報什麼，怎麼報呀？」

侯滄海道：「鄧秘，你出個招吧。楊書記確實想彙報工作，很急。」

曲主任道：「楊書記，這些屁事，防不勝防，沒有辦法。過來喝口茶，等你們的人到了，我立刻安排蔣主任帶隊，到省里接人。關鍵是把人接回來以後，得動點腦筋穩住。」

由於區委辦副主任詹軍一直陰陽怪氣，侯滄海為了得到區高官準確動向，就繞開了詹軍，另外培養了一個能打聽消息的核心人物，這個人物就是李永強的秘書鄧強。鄧強以前在區委宣傳部工作，李永強上任后被調到區委辦，成為李永強秘書。

侯滄海將區委批示件送到楊定和手裡。這份文件是昨天下午下發的，有區高官李永強的批示，要求對劉帕子的情況進行日報告。

在黨政辦公室，副鎮長林鋒火冒三丈地道：「侯主任，你是辦公室主任，都不知道楊書記到哪裡去了？快給他打電話。」

在給鄧強打電話時，侯滄海想起了被自己罵過的陳文軍，不覺嘆息一聲。他撥通電話后，先問鄧強是否方便通話，得到肯定答覆以後，才道：「鄧秘，我是滄海，楊書記想給李書記彙報工作，你幫我查一查什麼時間有空？」

「黑河是怎麼搞的，闖大禍了。區里反覆交待，要對重要信訪人員嚴防死守，你們吹得天花亂墜，還到市裡發信息。光發信息有和-圖-書什麼用，要辦實事，你讓楊定和和劉奮鬥趕緊到區信訪辦來一趟，到省城把人接回去。」

楊定和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又是劉帕子。劉鎮長到哪裡去了？」

全區大會結束后，楊定和坐車回到黑河鎮，沒有到辦公室，直接回到寢室，躺在床上，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手機響了好幾次，沒有接。

侯滄海道：「劉鎮長在區農委開片區會。楊書記，區委辦打電話，請鎮里主要領導立刻到信訪辦，就是劉帕子的事。」

到了區信訪辦，楊定和與滿臉皺紋的老信訪辦曲主任握了手，道：「老曲，又給你添麻煩了。」

侯滄海知道楊定和要在會上做了檢討，肯定心裏不舒服，道：「我打了兩個電話，楊書記沒有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鈴、鈴，電話鈴聲音響起，侯滄海將陳文軍丟在一邊，進入了工作狀態。

林鋒叫苦道：「楊書記，你可回來了。區委要求我們對劉帕子的情況天天彙報，信訪辦和督查室昨天來催進度，這事我沒有辦法整。楊書記，我們坐了信訪辦一輛七座商務車到省里，把劉帕子接回來的時候，司機都差點被臭暈了。我們只能在高速路上把窗戶打開，結果現在還在發燒。哈欠，哈欠。」

楊定和是一個實幹派，對文字材料要求不高，一般情況下只要侯滄海拿出來的材料，大體上看一眼就通過。今天他對這份檢討書高度重視，字斟句酌，親自修改。他前列腺有毛病，上衛生間的時間相對較多。修改這份檢討書時，他上了五次衛生間，也算是創下了近期頻繁小便的記錄。

這一次不僅沒有按時交材料，還幾乎病了一場。從此以來，每次劉帕子來到辦公室，總會讓杜靈蘊大驚失色，有世界末日來臨的恐慌感。這一段時間劉帕子沒有出現在辦公室，讓杜靈蘊感到很幸福。

楊定和在旁邊提醒道：「讓林鋒找馮諾，借點錢在身上和*圖*書。到了省城，該打點就要打點。」

想了一會，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無論如何，也不能為了官位將熊小梅拋棄，這是做人的原則性問題，是底線。如果突破了這個底線，就算當了官，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己。

林鋒離開后。楊定和神情暗然地道：「確實沒有辦法每天彙報，李書記簽了字，我還得給李書記親自報告。小侯，你趕緊和鄧秘書聯繫，看書記那天有空。」以前張強擔任區高官時，他都是直接給張強打電話，根本不需要通過辦公室來聯繫。如今形勢變了，老江湖遇到了新問題。

「絕對沒有問題，按類別整理歸檔，隨時可調出來。工作方案和紀錄都歸在此個人卷宗，從制度上沒有問題。」事關信訪人員的相關會議紀要都是侯滄海親自操刀，自信不會出問題。

楊定和驚訝地道：「劉帕子是黑河社員，怎麼知道老大行蹤。」

楊定和看著這份批示，靠在沙發上想了半天，先對林鋒道：「你感冒了？別在辦公室站著，等會把我傳染了。我感冒才好，不想再吃藥了。」

接人容易，後續處理卻極為麻煩。

「你把陳漢傑叫上，我們一起到信訪辦去一趟。劉帕子恰好攔住了省里一把手的車，上下震怒啊。」楊定和說到這裏，嘆息一聲：「劉帕子這事怎麼能怪得住我們，老上訪戶了。」

侯滄海提醒道：「你帶點風油精，到時別被劉帕子臭昏了。」

這些年來，去省城接上訪戶都有固定套路，劉帕子又是聞名信訪辦和黑河鎮的人物，楊定和和老信訪辦曲主任都知道應該怎麼處理。等到副鎮長林鋒來到以後，信訪辦蔣副主任帶隊，帶著黑河鎮四人就前往省城，去接那位臭氣熏天的劉帕子。

楊定和在家裡睡了一天。第二天起床以後，恢復了精氣神，走在黑河鎮政府大樓時，仍然如一隻顧步自雄的老虎。這隻老虎剛走進辦公室，林鋒和侯滄海就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