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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榮剛從衛生間出來，迎面遇到了郭加林。

2002年1月18日，電科院放假已經有了兩天，大部分學生離校。侯滄海和熊小梅經過商量，決定在寒假期間不留廚師，全部放假。儘管會有少量學生會留校，但是為了這少量學生將廚師留下來，利潤還抵不上工資，完全沒有必要。

「你換了廚師，郭師傅不在了？」金正堂是老江湖，已經通過換廚師這事猜到了事情真相。

「影響大嗎？」

熊小梅同樣滿口答應郭加林提出工資方面的額外要求。經過四個多月接觸，她是發自內心不喜歡郭加林夫妻，寧願多添一點錢，也想要儘快將兩人打發走。

侯滄海透過後廚大窗，盯著郭加林和杜玉榮站在一起說話。他心裏一動，低聲吩咐侯金玉道：「把不合格豬肉宰碎，燒了，一點不要留。馬上去辦，遲了是禍害。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要心疼這些肉，反正是壞肉。這個時候留下來用，死的多活的少。」

減少成本，增加收入，這是大家都知道經營之道。道理歸道理，但是沒有經過實踐時，夠進入眼裡，卻很難進入心裏，更別說轉化為自覺行為。

此時真要離開電科院，她又開始捨不得這份工作。正因為捨不得這份工作，她更加仇恨將自己趕出一食堂的侯滄海。她回頭望著電科院上金光閃閃的八個大字，阻咒道：「我希望一食堂吃死一百個學生，讓侯滄海和那個爛婆娘坐牢，賠得精光。」

熊小梅按照侯滄海的布置，沒有說真話，生氣地道：「誰知道啊。如果知道，我要拿刀砍他。」

餐飲是特殊行業，特別是在這種封閉環境內，只要流傳出去一食堂用了孬肉，生意肯定立刻大受影響。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消除影響。如何消除影響，是一件大難事。

侯滄海和熊小梅最初還認為是換了廚師后導致口味變化，隨即覺得不對，廚師是新來的，如果其菜品不行，第一天不應該出現學生銳減的情況。而且，憑著侯滄海和熊小梅兩人的經驗，新廚師李前宏有過做大食堂經驗，大鍋菜水準猶在郭加林之上。

熊小梅咬牙道：「他們太過份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多給五千塊錢。」

房租老闆接到了侯滄海電話，打開房門，清點財產。

拿到工資和獎金的員工們離開了，離開前互相道了新年好。

杜玉榮摩拳擦掌地道hetubook.com.com：「好，我們就要搞臭他們。」

郭加林找到小妖后，一起泡製了一食堂大量使用地溝油和死豬肉病豬肉的傳單，傳單落款是「正義學生」。傳單制好后，郭加林交了一部分給小妖，自己在校園內悄悄張貼了十幾張。

「我和老闆是表兄弟，以前不好說。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小妖是住在旁邊院子的學生，晚上經常與郭加林夫妻打麻將，一來二去，關係弄得很好。杜玉榮當初之所以不願意早上起床，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常常在晚上打麻將。小妖是聰明人，長期固定在一食堂吃飯。他總是選擇杜玉榮所在的窗口，杜玉榮不僅僅不收其費用，還給其飯盒裝滿肉菜。

周永利沉默了一會，道：「以前你外公心臟不好，是冠心病。有一個偏方是皂角樹的刺熬藥，據說有特效。表妹滿山去找皂角樹的刺，給外公送了一大包。表妹的手腳全部都被刺划傷了，血肉模糊的。當時我看到表妹的手，覺得欠了她很大一個人情。這一次是我們主動叫郭加林從廣東回來，幫你解了急。你現在把郭加林解僱，我真不知道如何與表妹一家人相處。幾十年的情誼就要被這件事情破壞。建議友誼需要時間，破壞友誼就需要一件事情。媽講這麼多，就是希望你以後多注意一點。」

金正堂問：「你知道是誰發這些傳單。」

坐上計程車，熊小梅摸了摸厚厚的錢包，對計程車司機道：「走江南新城，看樓盤。」

或許是女人與女人天生就帶仇恨，也或許是杜玉榮與熊小梅在一起接觸時間最多，杜玉榮最恨的人不是宣布解聘的侯滄海，而是同性熊小梅。她稱呼侯滄海為侯滄海，稱呼熊小梅必然是用爛婆娘代替。

傳單影響很快就出現了，第二天早餐，人流量繼續減少一半。

晚餐結束后，侯滄海將侯金玉、李前宏和小林叫到一起商量中餐，商量應付有可能來到的職能部門更嚴苟的檢查。

食品衛生監督局也派人到一食堂進行檢查，原因很簡單，他們收到了檢舉信，檢舉信就是那一張傳單。

在接近放假的時候，一食堂的人流量重新回來了。

郭加林愣了一會兒神，取下帽子，踢倒一個桶，走出了后廚。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郭加林夫妻拿了錢離開一食堂。

侯金玉知道大食堂最怕出現質量問題hetubook.com.com，聞言就將那幾塊有問題的肉放在厚厚的菜板上，取出鋒利大菜刀，試了試刀鋒，開始下手。他是廚房老手，刀法狠辣精準，很快就將肉切成乒乓大小的碎塊。

直到姜小軍拿了一張傳單回來，侯滄海和熊小梅才找到了學生銳減真正原因。

熊小梅道：「憑什麼不扣，張三娃肯定送了很多劣質肉。」

在電科院門口學生長期聚集處的電杆上有一張傳單，不少同學圍觀。郭加林站在同學中間，講了自己的身份，痛訴一食堂惡行，然後招了一輛計程車，離開了工作四個月的電科院一食堂。

郭加林面無表情地道：「你把我們趕走，得多算一個月工資，我們回家的車費也要算。」

熊小梅沒有再否認，驚訝地道：「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嗎？」

由於及明處置了郭加林，侯滄海在廚房裡獲得了威信。大家群策群力，積極講主意，想辦法，氣氛變得非常融洽。最初侯滄海擔心李前宏到來會讓侯金玉不快，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侯金玉和李前宏雖然不認識，但是有許多共同朋友，兩人都向對方釋放善意。

決定做出，侯滄海不願意再和郭加林啰嗦，道：「你和杜玉榮還有錢沒有結，到小廳去算。」

杜玉榮道：「杜高武沒有水平，幫不了忙，還會把活干砸。不管他，他願意留下來也行，願意回家也可以，反正我們不能要他。我們開新館子，沒有閑錢來養人。」

新班子與舊班子相比，減少了三人，這三人有皆是廚房裡的高工資。這就意味著，如果能夠維持到與以前基本的營業額，侯滄海和熊小梅能每月憑空多得近萬元工資。

郭加林扔了一枝煙給房東，道：「你慌個啥子，我總得吃了飯才走吧。」

杜玉榮身體肥胖，用力之下，將郭加林拉得踉蹌好幾步。郭加林火了，鬆開手，怒道：「鬧沒有用，他不仁，我們也就不義。」他湊在妻子面前講了幾句，杜玉榮一邊點頭，一邊用目光望著廚房這邊。

在年終發放工資時，侯滄海和熊小梅採取工資條加上信封的形式，也就是工資條要簽字，信封是春節期間額外的獎金，不簽字。至於每個信封獎金多少，則根據員工貢獻來決定。這種發放獎金的方式是參照了外企做法，讓員工們得到有效激勵。

食衛局離開不久，市政府按照原定計劃對學校食堂例和-圖-書行檢查開始。一食堂由於準備充分，而且對檢查細節有提前了解，因此在這次大檢查中獲得了表揚，被寫進了文件。侯滄海找到了這份市政府文件，複印了多份，張貼在一食堂幾處大門。

上午，金正堂帶著人來到一食堂，現場檢查了食堂存貨，還核查了所有票據。郭加林主要是在雞鴨和豬肉上弄手腳，米、面、油等大宗物質主要掌握在熊小梅手裡。經過昨天處理后，此時自然不會存在問題，後勤處檢查以後，判定傳單是謠言。

「這是一次變壞事為好事的機會，以前整個伙食團都是憑經驗運作，以後我們要按照規則運行……當前有兩件事情要做好，一是抓好菜品，通過味道讓同學們回來；二是如果真有相關部門來檢查，可以將檢查結果公布出來，並且及明宣布出去，這就是變壞事為好……」

一邊是表妹，一邊是兒子，周永利只能一聲嘆息，帶著滿腹心事回廠。

隨著郭加林離開，餐廳分工隨之進行了調整：李前宏負責后廚的大灶工作，小林負責小炒，侯金玉則要負責採購和小廳，這是廚房三駕馬車格局；白案則交由王駝背負責，杜高武聽眾王駝背安排；以前的服務人員姜小軍變成墩子；服務員胡一紅取代了杜玉榮，成為服務員中領頭人。

「呸，我還到一食堂吃過飯。你這人不耿直，都不早說。」

杜玉榮之所以不滿意，是因為熊小梅和侯滄海壓根就不懂廚房這一套。兩個外行搞個伙食團還賺錢，這就讓她心裏很不平衡。

窗外傳來喧鬧聲。杜玉榮朝著后廚大聲罵道：「憑什麼讓我們走，給個說法。我們拼死拼活幹了四個月，一句話就打發了，世上沒有這樣輕鬆的事情。」

「以後做生意，我絕對不會用親戚，用起來麻煩死人。當前我們還有一個巨大問題，就是如何消除傳單的影響。」

杜玉榮道：「陳東和金勇還算耿直。如果他們不跟我們走，我們以後絕對不認他們。」

等到老闆離開后，郭加林道：「剛才接到陳東電話，我們離開學院，他和金勇也不幹了，要跟我們一起做。」

熊小梅道：「郭加林家裡有急事，和杜玉榮一起離開了。」

侯滄海將那張傳單遞給母親，講了事情大體經過，道：「其他事情都好說，我都能忍讓，但是敢在豬肉上動手腳，性質十分惡劣，我無法容忍。」

晚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八點，周永利出現在餐廳里。

這一學期，侯滄海和熊小梅這兩個菜鳥經受住了考驗，將一食堂運作得還算成功。

郭加林道：「我到旁邊院子去一趟，讓小妖打十幾張傳單，講一講一食堂用地溝油和病死豬肉的事。我們要把傳單貼滿學校。」

侯滄海皺著眉毛道：「從學生的反應來看，傳單數量應該不少，起到了極壞效果。我們馬上檢查廚房和票據，後勤處肯定會來查。明天張三娃要來，我們不要他供貨，但是以前的貨款不用扣。」

大灶里，劣質肉在烈火下熊熊燃燒，很快就變成一堆灰燼。

周永利詫異地道：「郭加林怎麼會這樣？！他小時候經常到我們家裡來，那時候長得很瘦弱，膽子也小，你帶他到俱樂部滑冰，他都不敢下場。被你推下場后，他還嚇得當場哭起來。現在怎麼能變成這樣，勾結外人來欺騙表哥。而且，製作這樣惡劣的傳單。」

金正堂冷笑幾聲，道：「你這是亂說，我早就知道郭師傅和你們關係不和。一食堂硬是風水不好，每個老闆都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你們自己鬧吧，二食堂和三食堂等著看你們笑話，撿你們的便宜。」

傳單出現兩三天以後，一食堂的人流量逐步開始迴流，一個星期後，人流量穩定下來，但是比起沒有傳單時仍然少了至少四分之一。減少的四人之一非常準確地反映在營業額上，熊小梅每天數錢后，總會愁眉苦臉。

郭加林拉著她的手，不讓她沖向後廚，道：「鬧起來有什麼用，先把錢拿到手再說。打發我們走，必須多付一個月工資。」

「家裡有事，不想做了。」郭加林嘆息一聲，道：「我們朋友一場，有一句話只給你一個人說，千萬不要到一食堂吃飯。一食堂經常收死豬病豬，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這樣做，才不在一食堂幹了。」

一食堂員工們逐漸圍了過來，熊小梅對胡一紅道：「你們別圍觀，把人帶出去。」服務員和員工們離開了后廚，但是所有注意力仍然全部留在後廚。

郭加林道：「杜高武也想要跟我們走。」

郭加林和杜玉榮走了，陳東和金勇也走了，在校園內留下幾十張傳單。

夫妻貼完傳單以後，收拾行李離開電科院。

郭加林聽到這個決定，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很快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面色陰沉如冰，道：「老表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心好黑。當初不是我幫你，一食堂開不起來。」

傳單效果是突出的，當天晚餐時間，來到一食堂的學生至少減少了一半，收入銳減。

見面之後，周永利責問道：「郭加林是你表弟，你怎麼能把他開了。下午表妹打電話給我，哭了半天。」

金正堂道：「每個老闆都出現過。一食堂規模最大，流水最多，我估計你們賺錢惹得廚師眼紅了。二食堂和三食堂規模小得多，從來沒有鬧過事，這幾年都風平浪靜。我對你們夫妻寄予厚望，接下來不要再犯錯誤了。」

金正堂叮囑一番就離開了。

食衛局第一次來檢查食堂檢查之時，侯滄海和熊小梅由於沒有經驗，完全沒有任何準備。這一次他們作好了充分準備，食衛局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這一學期一共在一食堂工作四個月，夫妻總共存下四萬九千塊錢（含工資收入以及額外收入）。由於支出很少，所以相較起在廣東當廚師，這個學期收入還真心不錯，而且工作量要小得多。

這個問話讓郭加林頗為尷尬。

侯滄海道：「人心會變，我們有十幾年沒有見到他。我們那時是病急亂投病，對廚師沒有任何考察，撿進籃子都是菜。」

電科院一食堂在眾人懷疑眼光中磕磕碰碰地走了過來。支付了工資和所欠貨款，盤點之後，尚餘下9.5萬多塊錢。

房租老闆在屋裡看了看，沒有發現房屋有何異常，打招呼道：「走的時候，把鑰匙給我就行了。你在一食堂做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做了？」

「很大，今天晚上人流量減半。」

學生走了，服務員走了，廚師走了，耳根清靜了。

侯滄海耐心地道：「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張三娃以前做了手腳，要扣只能扣這一次的錢。如今已經傳出一食堂用了孬肉。張三娃是供貨商，跟著鬧事，更會傳得沸沸揚揚。」

熊小梅知道問題嚴重性，同意侯滄海意見，立刻安排檢查廚房。

聽到郭加林提出「錢」的要求，侯滄海反而輕鬆許多，道：「那你們到小廳，我馬上讓熊小梅一筆一筆算清楚。」

同樣，熊小梅最討厭的不是郭加林，而是同性杜玉榮。熊小梅甚至認為如果沒有杜玉榮，郭加林還是可以合作的。

既然撕破了臉皮，侯滄海也就不再姑息。他從后廚走出來，雙手抱在胸前，迎向表弟夫妻。

9.5萬塊錢，這是侯滄海和熊小梅出生到現在擁有的最大一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