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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千騎兵行動時，就算是緩慢行進也是動靜極大，沉悶如雷般的馬蹄聲一下子蓋過了號角聲，所有的人們都睜大了兩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了所有人的心頭，有人興奮，有人惶恐，有人從容，也有人怕的要死。

當然用不好的話就是李如松，李如松就是死在這種偷襲之戰里，被蒙古人事前知道消息，包了餃子，一代名將戰死沙場。

王長福眼中滿是輕蔑，他叫道：「各司，局都穩住，告訴下頭的人，韃子的騎弓無力，五十步外沒有什麼殺傷，放他們進五十步左右我們再打。」

他們兩人四周的親隨也一起大叫起來，把兩個台吉的話傳遍全軍！

素囊抽出刀來，高聲叫道：「兒郎們，前方就是和裕升的倉庫，搶下之後，所有人都有份！」

在這一刻，一種只有戰場上才有的感覺涌了上來，所有人的血流加速，心跳加快，嘴巴發乾，在這種情緒下，人們的體能會流失的很快，在這戰場上能盡量穩住情緒，保存體能的就是百戰精兵。

素囊道：「那就是營兵？營兵更好打。」

布囊點頭道：「是這道理。」

就算這樣，李成梁也很少率部直面大股的蒙古騎兵，因為每次十萬人以上的規模的入侵時，就算甲兵只有幾千或是一兩萬人，但加上牧民就是很可怖的力量，綿延幾十里內全部是氈包和騎馬挾弓的牧民，明軍的家丁都是幾百和-圖-書一股，最多的李成梁的家丁也就幾千人，幾千人再精銳面對二十萬農民還有機會，二十甚至四十萬牧民彙集在一起那就毫無機會可言，所以李成梁的戰術就是避開鋒銳，等蒙古人搶的差不多了再追尾而擊，斬下幾百牧民的人頭就算大勝，可以對上報功了。

「素囊台吉，我從未見過這般情形。」布囊道：「看樣子是三千來人，從具甲來看，毫無疑問是明國邊軍中的精銳，應該全部是將領的家丁，絕不會是營兵。可如果家丁的話，對面幾乎沒有騎兵，我打了三十年仗，從未見過明國家丁有不騎馬的。」

蒙古人的兩翼只有少量的甲騎，多半是穿著灰色黃色襖服的牧民，他們頭頂戴著圓形的大帽，離的很遠就開始呼喝起來。

布囊搖頭：「可我打了三十年仗，也沒見過營兵全部披甲的啊。」

兩軍開展的都是特別快，也沒有小規模的騎兵交戰，蒙古人可以從容布陣，而弓手們也是列陣完畢，擺開了相當廣闊的一陣橫陣。

在李成梁主持遼鎮時，布囊也曾多次隨軍攻入遼東，遭遇的營兵對他們基本不造成任何的麻煩，只是送上來的炮灰而已。

在蒙古人看來，只要擾亂明軍的兩翼，中間再突破，這種一字橫陣就左右難顧，然後明軍陣列一崩潰，底下的戰事就簡單容易的多。

至於明軍的紅夷大炮其實是艦炮，過於htｔps://ｗｗｗ•ｈetuｂoｏk•cｏm.coｍ沉重，而且炮架和炮組的配製已經遠遠落後於時代了。

不論是蒙古人還是弓手，在這一刻都會有人慌亂，弓手是以長久的訓練和戰場紀律克服這種情緒，而蒙古人則是以天性的兇悍和斬殺之刑，加上搶掠東西分髒的刺|激，兩邊都有交戰的慾望和必須交戰的理由，會戰便得以展開！

布囊皺眉道：「不可小視了，這一股明軍從哪裡冒出來的？」

素囊道：「既然來了就得打，總不能被這陣仗一嚇就走，那日後再無這般機會了。」

只有李成梁和各級將領親率的營伍和家丁，那些精銳明軍才是蒙古人最致命的威脅。

布囊也抽刀，大聲道：「此戰必勝，勢在必得，甭管對面是什麼兵馬，他們沒有騎兵，只有輸沒有贏的份，他們只能固守，白挨我們的打！」

孫耀和他的助手們站在左翼，他們在兩個局的中間，在參謀司的前方是左翼炮組所在。

一開始他們的部下也被對面的陣勢所懾，眼前是一片銀光閃爍，弓手們多以鎖甲為主，一個個小圓環打磨成銀光色，幾千人穿著鎖甲，真的是銀光耀眼，這些牧民從未見過這樣堂皇氣派的軍陣，所有人都有些緊張，這些牧民就是比漢人的農民強在會騎馬和射箭，其實從未經歷過嚴格和系統的軍事訓練，有一些年紀大的牧民也曾入關搶掠過，不過那時也沒有ｈtｔｐs://m.hｅｔｕbｏoｋ•ｃｏm.ｃｏm遭遇過這樣披甲眾多的明軍，他們也就是跟隨甲騎前行，遇到大股的明軍騎兵就後退，實在不行才開打，打起來當然有輸有贏，死的人也不少，不過台吉的話也很有道理，明軍沒有騎兵，這一仗對他們來說是穩贏沒輸，打不下來了不起退走，難道兩條腿的步兵還能攆上四條腿的騎兵？

布囊和素囊兩人都在陣列之中，這一次突襲李庄十分重要，甚至這一次入邊的意義就在這裏。如果不能搶掠到和裕升的大量財富，他們回去后就沒有辦法對牧民交代，甚至自己的部落會引發騷亂，現在搶到的那點東西根本不夠分，眾人辛苦一趟，面臨死傷的危險可不是跟著兩個台吉跑來武裝旅遊的。

在本時代的歐洲，在數學和幾何學的發展之下，軍事學說和火器運用上已經領先中國太多，這個時代光是成熟的火炮使用的理論學說在歐洲已經有多種，在同時代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手中，大炮集中火力進攻密集敵人的戰術已經成型，後來被拿破崙發揚光大，就算在本時空，歐洲已經一次動員幾百門大小火炮參加戰役，而同時期的中國還在使用最低級的小型火炮，大型火炮又走了歪路，只能用來守城，不利野戰，可以野戰的小火炮其實只是加大口徑和裝彈量的大火銃而已。

這裏擺放著四門銅炮，四百多斤的炮身鑄造的有些粗糙，炮膛儘可能的打磨的十和-圖-書分乾淨，在炮管前方和後方都有幫著瞄準的望山，炮身架在兩輪炮架上，炮尾可以調整高低仰角……這門火炮是張瀚和來自澳門的技|師加上火器局原本製造過各型中國式火炮的技術合力鑄造出來，也是現在歐洲使用最多的野戰加農炮的樣式。

中軍的鼓號手準備好之後，就見一排吹手鼓起腮幫子吹響了厚實而略顯沉悶，氣調悠長的牛角號，戰場上和風麗日，天氣好的離譜，人們抬起頭就能看到藍天，眼前還有碧綠的剛出苗的田地，大片大片的綠色和碧水環繞，方圓十里不到的地方集中了一萬出頭的蒙古騎兵和三千多人的弓手，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布囊這時又下令，兩翼首先突前，輪番射箭擾亂明軍的陣列，中間慢慢前行，集中披甲的甲兵，一旦找到明軍的空隙就用甲兵趁隙突入。

素囊的眼中滿是貪婪之色，他們在幾裡外搜羅了幾個村莊，逮著了一些沒有逃走的百姓，經過盤問后確定了李庄的詳細地址，在素囊眼前的李庄就是明國富裕地方應該有的樣子，連片的幾千間密集的屋子，在北方還有成片的精巧的四合院，還有大片的工場區，明顯的倉儲區，可想而知這裡有多富裕，會藏著多少物品。

布囊的經驗十分豐富，但眼前的場景還是叫他感覺不對。

當然李成梁也不完全是被動還擊，有時候會率精銳家丁去「搗巢」，其實就是用少量精銳騎兵偷襲蒙古人和*圖*書的牧場，突襲之下，明軍人少而精銳，蒙古人多而分散，只要輕騎而入，斬首而還，在蒙古人反應過來之前趕緊退兵，這種戰術還是很好用的。

布囊今年快五十，三十年前他是內喀爾喀的一個千人部落的台吉，曾經跟隨托速巴亥和炒花多次入寇明國，曾經多次突破遼東邊牆，有一次一直殺到遼陽城下，東部蒙古在俺答受撫之後還和明朝打了二十年，近十年來因為林丹汗改變策略，炒花老邁，這才減少了入邊的次數和規模，在十幾年前，十萬以上規模的入寇經常發生，布囊也曾經多次和明軍交手。

在兩側的馬兵開始慢慢的向前動彈了，他們剛剛整隊完不到一刻鐘，接著布囊和素囊就下令進攻，隊列一下子就又有些混亂，好在是緩步前行，可以在行進時再調整一下隊列。

「哼，真是不知死活。」素囊台吉看著對面的陣列，從鼻子里發出冷哼。

李成梁用了一輩子，用追尾還擊加上偷襲斬首之法砍下無數顆北虜人頭，成就了李家遼東王的赫赫威名，可他這一生並沒有和北虜真正大規模的會戰過，比起戚繼光用車、步、騎擺開陣列，一戰而使北虜十年不犯薊鎮一步，真正卻敵於國門之外，保得百姓真正平安的名將境界，那真的是天差地遠。

以他的經驗，明軍的邊軍戰鬥力並不強，戰鬥能力和普通的牧民差不多，但因為牧民騎馬，射術也好，還是要比普通的明軍厲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