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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

眾多軍官推門出去后，張瀚聽到他們壓抑不住的笑聲，腳步聲更遠些時，這些年輕的軍官們終於轟笑起來。

這當然是笑話，蔣義笑了一笑，各人說些閑話，待番薯烤熟了，拿盤子裝了，見張瀚沒有別的吩咐，便是又退了出去。

「說的是實話。」王長福翻了下白眼，說道：「朝廷調兵，經常有嘩變的事，因為咱們都知道一開拔就可能挨餓，這他娘的誰願意？開拔之後，挨餓不說，還要受凍，打仗還可能會死，打贏了朝廷頒下賞賜，都叫將領和內丁們分了去，咱們狗屁沒有，這能有士氣？」

「不必做出這副模樣來。」張瀚擺了擺手，說道：「把你們的想法，老實說出來。」

「這也是人之常情。」張瀚正色道：「追隨我的人一開始誰和我有感情？不還是想跟著我混有好日子過？現在將士們打了大勝仗，奪下諾大基業，想著立功受賞又有什麼錯？上位者如果總想著叫別人感恩卻不施恩，就算有恩也變沒恩了。」

「哦。」張瀚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蔣義道：「若是大人放行，我也想去台灣，替大人開疆拓土哩。」

張世雄的年紀和資歷，干待從武官也很合適，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安排。

「我這裏向來是論行不論心的。」張瀚皺眉道：「各人的心思說來說去的十分麻煩，所以向來我看人只看其行，不聽其言，或者說，姑妄聽之，而主要看其行。你們的心思，我現在不管，錯了便是錯了。不過，我這裏也不會一過二罰，你們因為錯和圖書誤都受過孫先生的懲罰，受過軍紀處分，自請責罰的話不必再說了，總不能現在把你們再抓起來？」

王長福最終道：「不敢欺瞞大人，將士們就是想授田！」

蔣義答應著出去，張瀚對這兩個軍中的左膀右臂笑道：「說事說到現在，肚子餓的很了。」

張世雄等人也是跟上，眾人的神色都有些沮喪。

「長福等一下……」

張瀚這麼一說，王長福和梁興都站起來，兩人均道：「大人這麼說我們就無地自容了。所有人都是大人一手帶出來的，豈能因為沒有犒賞就反叛？誰敢這樣，咱們定然饒不了他。」

李貴垂下頭去，感覺羞愧的厲害，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張瀚的話雖然平和，卻是把他性格中的弊端說的一清二楚，李貴這時才知道張瀚對自己十分不滿，否則的話按這位大人一向處理事情的辦法，這番話會是在私下裡和自己說了。

「世雄你這一次錯的厲害。」張瀚最終看向張世雄，嘆息道：「軍人對上忠誠是好事，甚至你們只忠於我也是好事，然而這種忠誠不能用違反軍紀的辦法來表現。最少我雖被困，集寧堡卻明顯不可能在短期內被攻破，孫先生和李先生都各有考量，你們上頭還有上司，怎麼可以自行其事呢？」

「對，我也是一樣的看法……」

「是，大人。」

王長福壯了壯膽，接著道：「在李庄時，大人說不能授田，因為田畝有限，糧食又是重中之重，所以凡是有地也是全歸公中，不要說授田了，就算自己買也不成和*圖*書。說來好笑，我們軍官一年俸祿高的也是好幾百兩，甚至我和梁興已經過千兩白銀，一個參將混的不好，一年也就是這個數了。若論銀子和各種待遇，福利，撫恤，咱們和裕升的商團兵是天下第一，沒有人敢說個不字。然而，買田置地，這一層卻是差了很多，不少弟兄懷裡揣著幾百上千兩的銀子，卻是沒地方買去。各人都多半是大同府人，除了我和李從業等少數人外，大多是想在本地買屋置田，置下一份產業留給後人，就是我，也是想在大同安身立命，若是沒有草原這些地，大伙兒想想也就算了，現在既然有了……」

王長福應了一聲，先道：「屬下等的想法，其實還是想授田。」

兩個軍頭站起身來，肅容道：「大人說的是，屬下受教。」

說話間蔣義親自拿著一堆番薯進來，屋中有生好的火爐，番薯往炭火邊上一擺，很快屋中就充滿著香氣。

張瀚這時臉上又露出笑容來，他道：「你們也不必沮喪，明年是我們擴軍和反攻的一年，各人都大有機會立功受賞，我說過，只看你們的行為，各人只要立下功勞，勳章，賞賜，當然一樣都不會少。」

「多謝大人。」張世雄單膝跪下，哽咽道：「世雄無比感激。」

張瀚也是會心一笑，這時他感覺有些疲憊，一天下來，巡閱部隊，看公文，和田季堂算計賬目的事，見李東學前後又在考慮銅礦開採的事，張瀚並不管太多細節，然而需要他決定的事也是太多太多。

張世雄滿臉苦澀的道：「屬下著急httｐs://m•hetubｏoｋ•ｃom•cｏm之下，確實有思量不周的地方。另外屬下也有立功的心思，想著大人被困，我等飛速馳援，可能會受大人的賞識，這也是心思不純之故。總之屬下錯處甚大，還請大人重重責罰。」

這時眾人都振奮起來，張瀚看了一眼張世雄，又道：「世雄你回小黑河堡是不太適合了，你留在我身邊吧，先給我干一陣子侍從武官再說。」

說完了別人，張瀚才看向張世雄，所有的青年軍官也是用擔心的眼神看向筆直如松的張世雄，馬武立下那麼大功，並沒有受賞，相反還老老實實的坐完了禁閉，張世雄是所有事件的最高主使人，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所有軍官也知道隱瞞不得，在未遂的事變過去之後，所有的青年軍官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被監視，他們知道要麼是軍法司，要麼是內情局，要麼也有可能是外勤局，這幾個部門都可能對這些青年軍官進行調查。

梁興道：「番薯這兩年越種越多了，孔先生真是能人，現在田間地角，人家的房前屋后，到處都是種番薯的，還有人點玉米種，收成比以前都高很多，關鍵是番薯能肥田，比種豆好，另外就是這兩樣都耐旱，不需要怎麼澆水就能有不錯的收成。」

「這已經太好啦。」王長福道：「在薊鎮時出兵，各人都只帶蒸透了的干米或是干餅子，喝冷水吃這玩意，這已經算是不錯，有的地方斷了頓，等著地方供給，地方上又是隔天才給飯，就是說咱們早晨到了地方，那一天也沒飯，要到第二天早晨才m.hetubook.com.com有飯吃。為了趕路，咱們向來是隔天才走一天，所以朝廷調兵，向來走的十分之慢。」

李貴趕緊道：「多謝大人寬恕，屬下等此後絕不敢再犯！」

張瀚身邊的侍從官有文職侍從官，也有純粹的武職官，待從武官和特勤局的護衛不同，負責日常與軍隊的聯絡和溝通，也需要專業性很強，了解軍隊的最新裝備和動向，隨時向張瀚提供諮詢意見，需要十分的專業。

張瀚道：「我也叫人到海邊，多採買一些鹹魚之類的海貨，現在已經在試做罐頭，總教大家出征打仗時能吃的更好些。」

好在一直沒有人被捕，似乎軍司滿足於這些軍官在此前受到的軍紀處分，比如張世雄等人先後被禁閉，還有人被打過軍棍，馬武等立功的軍官被取消了獎勵，似乎處罰就到此為止了。

張瀚說別人的時候，張世雄筆直的站著，張瀚的話象是皮鞭一樣，一鞭鞭的不停的打在他的身上，張世雄全身都在顫抖著，待聽到張瀚的「軍紀就是軍紀」這話的時候，張世雄的腰情不自禁的彎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的一咬牙齒，又是站的筆直！

梁興笑道：「老王又念當年的苦經啦。」

「不必如此。」張瀚扶他起來，說道：「日後要更加謹慎些。」

王長福呆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大人不如先用飯吧。」

三人唏留唏留的吃著烤番薯，倒也覺得香甜，王長福道：「這幾個月總是麥餅，肉湯，肉湯，麥餅，最多加點腌雞肉腸啥的，吃的還真是膩味，番薯這東西夏天不好帶，冬天倒不妨多運些上來，吃著解https://www.hetubook.com.com膩味。」

「嘿嘿，是這樣……」王長福道：「這一次和平時的戰事不同，此番算是開疆拓土之功，我知道大人對部下向來不吝嗇，咱們從上到下也是受恩深重，下頭也沒有軍心不穩，更沒有人敢出來爭這個賞，但我也知道大家在想什麼……我是當兵的出身，知道將士們怎麼想。縱然大人一文錢不賞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可……」

然而今天還沒有完，張世雄等人離開不久，蔣義又是領著梁興和王長福兩人進來。

從頭到尾，張世雄都站的如一株青松。

張瀚對蔣義道：「你那兄長在台灣，估計也要大種特種番薯。」

台灣的開墾之初，移民過去的福建漢人就是靠種番薯把土地平整了出來，除了番薯外，台灣種植最多的就是甘蔗，這一層張瀚也是對常威和蔣奎等人交代過了。

「不必。」張瀚笑道：「剛剛說起烤番薯的事，倒真想吃這個。」

張瀚打斷王長福，笑著對蔣義道：「拿幾個番薯進來。」

「大人，今天我巡視了幾個軍台，發覺軍心還是有些不穩。」梁興一落座就道：「近來如果北虜沒有什麼動作的話，大人應該考慮叫部隊輪換值守，把一些老部隊換回李庄去駐守，給一些軍人輪流放假了。」

張瀚道：「一時半會放你不得，你走了誰來保護我。」

「可將士們心裏還是會失望的，一次不賞是失望，兩次不賞就是怨望，三次不賞就沒有人跟著我走了。」

「老王你也不必轉變抹角的。」張瀚把最後一口番薯咽下去，拍了拍手，笑道：「你他娘的不過是想問我對將士們怎麼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