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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搶了錢莊了？」黃玉安娘子忍不住問。

盧父邀喝道：「老五，李四，過來幫著搬東西。」

黃玉安感覺到眼前眾騎士的真摯之意，他頭一回感覺到自己學的雜學居然這麼有用，而且十分受人尊敬，以前有親戚朋友請他去看病，治好了也說是運氣，治不好肯定會被人陰陽怪氣的嘲諷，哪有人這麼真心誠意的尊敬他的學識！

「怎說不成？」盧父道：「老大有一百多畝地，餉銀加倍一個月七兩多銀子，一年八十多兩，抵小二百石糧，就算死在外頭，撫恤金也多，這人家她一個逃荒的女子上哪找去？況且還是個寡婦！」

盧大咧嘴一笑，將兩個袋子打開，裡頭東西全倒出來。

……

盧母道：「還是不合算，這一走幾年，家都扔了，聽說你們分了地，你爹還尋思著去那邊看看。」

這兄弟兩人帶回來好幾個包裹，最重的百來斤，最輕的也三四十斤，兄弟兩人饒是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又是壯年男子，也是累的夠嗆。

「各位也真是心急，不就一共欠不到三十兩銀子？」

盧大解開口袋，掏出一個碩大的豬頭，鮮血還在頸子上凝固著，他道：「各位叔伯有勞了，這豬頭大家拿走，明日退了毛，弄口大鍋，加上白菜和酸菜，一鍋煮了，大家都吃。」

黃玉安冷哼一聲，心裏感覺十分舒服。

……

「這就好，這就好。」盧父和盧母臉上都露出笑來，盧母突然又拍腿道：「壞了，我和媒婆ｈtｔｐs://ｍ.hｅtubｏok.cｏm•com已經說好給老大說門親，是從榆林那邊逃荒過來的，是個帶女娃的寡婦，人長的俊，二十一二的年紀，老大這一走，這親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成。」

「咱爹娘老了。」盧大也放下了兩個鼓鼓囊囊的口袋，說道：「老四你等著，我翻牆進去開門。」

黃玉安心裏倒是真存著將來報復的心思，不過這群債主這麼一來，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擺手道：「你們也是身不由已，本人不會怪罪，更不會記在心裏。」

「爹，娘，開門了！」

此前欠了債，債主雖不敢對他這個秀才相公怎樣，但語言刻薄，見面就會損他一通，現在態度一下子轉變過來，叫人心中愉悅。

盧大道：「年前不收，年後開始收人，先收輜兵，除了少數壯士和識字的能直接加入戰兵，其餘戰兵大半從輜兵里挑，四叔家的只能報輜兵，輜兵也不壞，一個月的餉就抵好多個豬頭了，四叔怕是以後能吃撐了。」

盧大聽的怦然心動，他已經三十來歲，以前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四兄弟又沒有地，這種人家是定然娶不到媳婦的，若是家裡有兩個女孩，好歹能換親，他這長子早就成親了，可惜父母就生了四個男的，倒是不受人欺負，可是也娶不到老婆，這時滿耳朵就聽到二十一二歲，又長的俊，心裏痒痒的難受。

一個債主一聽，翹起拇指道：「和裕升近來是在到處招人，聽說現在m.hetubook.com.com不叫商行，改稱和裕升公司，現在人們都稱為和記，黃相公既然拿的是和裕升的銀子，替和裕升做事，底下一世富貴不愁！」

盧家二老也是終於醒了，跑到院門前開門，見了兄弟倆，盧父楞楞的道：「你們怎回來了？」

黃玉安一進門，所有債主都是眼一亮，別的沒看到，就看到他胸前背著一個褡褳，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鄉鄰怕啥。」盧父大大咧咧的道：「咱家的事他們啥不知道。」

眾人不免又奉承他，這時一直在一旁獃獃聽著的黃家娘子，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另一鄰居看著盧四，眼神中居然有些敬畏的道：「小四，聽說你在萬軍從中殺入殺出，斬了幾百個腦袋，最終得了你們和裕升最厲害的勳章，咱這一片當兵的，提起你來就羡慕的了不得。」

盧大扭頭一看，見是左右鄰居出來，當下便抱拳打招呼道：「李四叔，王五叔，驚擾你們了。」

盧大和盧四放下背著的包裹，盧大肋間還挾著兩個口袋，盧四站在積了雪的小院門口，開始拍起門來。

盧大哼哼道：「軍政司一樣會隔幾個月把銀子帶回來。」

盧四哭笑不得，又不好說自己是被俘虜后逃出來得的勳章，百姓都喜歡話本評書小說，最敬佩的是在萬軍從中殺入殺出的英雄，似乎沒有哪個話本裡頭是說英雄人物被俘后怎麼風光得意，若是將實話說了，怕是有怪話出來，日後爹娘聽了滿耳，反而不美。

「hetubook.com.com老二在李庄，過兩天再回來。」盧大哼了一聲，說道：「老二奉命要出外，可能一走兩三年，我現在是輜兵軍士長，自己也報了名跟著一起去。」

盧四歪歪嘴，說道：「你看。」

黃玉安道：「和裕升又不是朝廷的官，張大人雖然是兩衛指揮，衛城守備，除了寥寥的幾人外，哪個也沒有授官。」

好幾十斤重的豬頭還有兩個，還有五六隻宰好的雞，十幾條大魚，幾條羊腿，盧大嘿嘿道：「這還不夠？老四袋子里還有。」

其餘債主也是這般說，對黃玉安百般奉承。

當下唯唯諾諾，隨聲應了，也不多說。

「好一個盧大。」王五笑著道：「吃的胖胖的，穿的厚厚的棉襖，也學著秀才相公會作揖行禮了，咱們這一片都是平頭百姓，倒是你家一門都出息了。」

「多謝！」黃玉安鄭重抱拳，表示謝意。

這會子已經天黑，按百姓的習慣，夏天還會有人在外乘涼，冬天當然是燒了坑，早早就歇下，盧家兄弟倆一拍門，四周人家的狗都一起叫出聲來，接著四鄰有不少點了油燈，接著就聽到開門的聲響。

「死老頭子說的屁話。」盧母平素就比盧父精明的多，此時趕緊道：「你爹的意思是就你倆回業了，老二和老三呢？」

「吃不撐！」李四一把抱起豬頭，也不怕血，抱著就走。

之前說話的那債主道：「什麼朝廷的官，那是老黃曆了。這大同地界，和裕升的官比朝廷的官管用。黃相公，日後你定然飛和-圖-書黃騰達，還望你不要記得此前的不快，畢竟我等也是身不由已。」

盧大又道：「我走這幾年，餉錢加倍發給，分地也加倍。」

盧大氣道：「爹的意思是咱們不該回來？」

這時外間人越聚越多，歲末時各家都閑著無事，除非是要躲債，不然的話人們最愛瞧熱鬧，盧家兄弟不料遇著這樣的場面，他們是從集寧堡兵站一路坐車回來，到靈丘后兵站離的較遠，七八里地回來，緊趕慢趕，畢竟路遠地滑，到家后是有些晚了。

還好鄰居們過來，七手八腳的幫著一起搬抬進來。

盧大聽到「就算死在外頭」的話，不覺臉一抽搐，盧四聽的不象話，上前道：「哪有一家子站在門口說話的道理，況且還有鄉鄰都在。」

「要走這麼久？」盧父道：「那你們的銀子怎麼寄回來？」

三十兩不到，褡褳只掏空了一小塊地方，剩下來的地方還是沉甸甸的。

黃玉安洒然一笑，從褡褳里開始往外掏銀子。

另一債主道：「黃相公若早些放下身段，到軍司做事，怕是現在早就當了官了。」

盧母看的心疼，罵道：「你窮大方啥。」

兩天之後，黃玉安從李庄回來，家裡堂屋裡正好坐著幾個逼債的債主，各人臉上都有些發愁，黃玉安是秀才相公，對他不好用強，這家裡又沒有浮財，連銅五供都前幾天被人搬走了，各人坐在這裏，有兩個債主不停抽煙，黃玉安的老婆紅著眼，不停的給各人上茶，說起來她還是相公娘子，臉都叫不務正業的黃和-圖-書玉安給丟光了。

眾人都又看了一氣盧家的年貨，個個羡慕的要死，這幾年靈丘人的日子好過，不過也就是各家殺兩隻雞，或是弄條羊腿，要麼就是買十幾斤豬肉，這在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盧家的這些年貨，哪家也比不得，一家的年貨怕是抵得上這裏一條街。

盧大道：「我分了不到一百畝，老二分的多，他一千多畝，老三是三十來畝，老四得了勳章比同隊官來分，也分了一百來畝。」

李四在一邊看著，突然拍腿道：「我家大小子十七了，老大，他能當兵去不能？」

「如此就好。」黃玉安對自己的小兒科水平還是有點自信的，比不上專業醫生也差不了太多，別的科就幾乎只看過一些醫書，背過幾百個方子，但並沒有經過實際醫案的檢驗，等於是盲人摸象，算不得數的。

旁邊一個騎士解釋道：「新募的醫生可能派到東邊，也可能北上，咱們副旗隊長已經娶妻成家，家裡有個一歲多的小子，現在都在北邊，相公到了北邊總歸是幫著大家，不一定治到誰，但先謝謝肯定沒錯。」

「不謝不謝。」騎士臉上露出笑來：「沒準咱家那小子將來還要靠相公你治病哩。」

「盡他娘放屁。」黃玉安大馬金刀的坐下，翹著腿道：「快去逮一隻小雞，煮的爛點，給我下酒……我去了一趟李庄，簽了三年的軍醫約，這褡褳里是和裕升給的一年薪餉，算是安家銀子，下午我去贖回當的衣服和田契，你們娘幾個安心在家過日子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