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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鳳闕

作者: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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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千山暮雪·前路茫茫 第20章 天地蒼茫

第六卷 千山暮雪·前路茫茫

第20章 天地蒼茫

「可是遼人手中還有夫人和小姐……」盧奇凡忍不住說道。
「已經來不及了,少主。」竇峰緊緊地拽住倪廷宣的韁繩說道。
「他是不敢違背,只是必然又要多生事端了。不如乾脆就讓竇峰到了墉州再說。」倪源忽然笑道:「我一生行事可謂陰險狠辣、歹毒刻薄,謀略布局都無所不用其極,卻料不到偏偏養出了這樣一個兒子。」他言語之間似乎是有幾分的失望,可是神情卻是極其的自豪。
倪源正站在建鄴城頭,低頭俯視著外面流經灌溉整個南陳的長河。
倪廷宣帶著疑惑打開了信箋……
倪廷宣剎那之間臉色蒼白,這冰冷絕望的宣判讓他瞬間萬劫不復。
倪源猛地一抬手阻止了盧奇凡的話,他冷冷地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個不用說了。」
「……一切都晚了……」他喃喃地說道。
「嗯。」倪源沒有回頭,他看著遠方的朝陽,一種迫人的氣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水波的那一面,一輪朝陽正在冉冉升起。倪源迎風而立,明朗深刻的面容上滿是自信。馬上就要成功了,屬於他倪源的天下。一切都在他的謀划之中,馬上這個天下就要歸屬於他倪源,歸屬於他倪家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隊人馬正在緩慢地行進著,地平線的盡頭,高聳的城池逐漸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
別的尚且不說,他與遼軍達成秘密協議,將自己的女兒倪曄琳和夫人留在京城,交到遼軍的手中作人質的行為他就絕對不會贊成。
如今大齊的軍隊整裝待發,士氣旺盛,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揮軍南下,直逼京師。
遼人一旦入了京城,將齊國所有的皇室貴胄,門閥豪門一網打盡,正好將他倪源稱帝的前路清掃乾淨。
「主公明鑒,主公既然早就選定少主為繼承人,為何一直要把這些大事籌劃隱瞞著他呢?」盧和*圖*書奇凡道。他跟隨倪源日久,對於倪家的事務了如指掌,倪源雖然對於長子嚴厲無情,對於次子溺愛有加,其實他的一番心血教導都耗費傾注在這個長子身上了,而且倪廷宣也是不負所望,文治武功都格外出眾、難有人及,可惜就是心腸太軟。
「根據線報,少主應該已經快要抵達墉州了。」
為了以後對付遼人和接應妻女,他特意安排早年收服的心腹高手毒手神醫高淵聞入宮。可是卻不慎露出破綻,被人莫明其妙地除掉了。危急關頭,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之後也沒有再安排人手入宮替代。就讓這一步棋子徹底廢掉了。
「皇圖霸業……」倪廷宣喃喃道,他的手不停地顫抖起來,手中那一片信簽似乎重愈千斤。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有野心以及絲毫不遜於野心的才華的人,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在這樣的時候,選擇發難。如今的齊京之中……
「竇峰,你偏偏要從這一條道路走,如今走了十幾天,路上又遇上了大雪,要是聽我們的,走小路,我們快馬加鞭,恐怕不用十天的功夫就到了。」車隊裏面一個年輕人笑道。另一個人也笑道:「就是、就是,幸虧及時趕到了。萬一延誤了時間,你可怎麼是好。」
「少主,」看著面前的城牆,竇峰猶豫了一陣子,策馬走近倪廷宣低聲說道:「少主,主公有一封信,讓屬下在趕到墉州的時候交到少主的手上。」
他長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草木和火燒的氣息混合起來,形成一種奇異的味道,明確地刺|激著人的嗅覺,提醒著人們這裏曾經充斥著怎樣的戰亂和殺戮。
他猛地掉轉馬頭,他要回去,他必須得回去。
可是那眼神裏面的沉痛和傷害,讓竇峰都不敢、也不忍逼視,他低下頭去,低聲說道:「少主,一切都晚了,如今……和_圖_書如今遼人肯定已經破城了……」
這時候,一個枯瘦的老者快步走上了城頭,看著倪源的背影欣喜地稟報道:「主公,前方探馬來報,陛下的車駕馬上就要到了。」
見到倪廷宣發話,眾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麼。他們都心急火燎地看著眼前的城牆,恨不得長出翅膀來飛過去,立刻就能夠與久別的家人團聚。倪廷宣點頭示意,前面的隨從立刻策馬上前叫開城門去了。
從他倪源歸降大齊已經二十多年了吧,他仰頭看著天際,這二十多年以來,他每時每刻都在低頭俯首,恭謹稱臣,同時無時無刻不在殫精竭慮,苦心經營,終於才有了眼前這樣的局面。
車隊的人都忍不住一陣歡呼。
「知子莫若父,此事關係重大,他性情太過於耿直,必然難以保守秘密,萬一引起別人的疑心就不好了。」倪源苦笑著搖了搖頭。「而且這孩子的心腸太軟,我若是不隱瞞著他,他必定不能同意我的行事。」
「父親,父親他……怎麼能夠……如今她還那裡,還有妹妹……都在那裡……」倪廷宣的語調因為突如其來的傷痛而變得急促走調。
「少主,少主!你要去哪裡?」竇峰急忙拉住倪廷宣的馬韁。
倪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那黝黑厚實的城牆,這是歷代的帝王和名將都難以逾越的障礙,如今被他踏在了腳底下。上面還沾染著深深的血跡,那是歷代的戰爭所留下的層層的沉澱,形成了一種沖洗不掉的暗紅。百年以來,有多少南陳的將士將鮮血撒在這裏,保家衛國。又有多少異國的士卒,衝殺到這裏,留下了鮮紅的熱血。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成為歷史,它們唯一的作用不過是再一次見證著屬於他倪源的無雙功績。
「少主平日里對主公恭敬有加,必然是不敢違背主公的意思的。」盧奇凡道。hetubook.com.com
「他們不違約就罷了,如果他們不守信義,如今南陳旦夕且下,等我攻陷了南陳,再趁機兩面夾擊,將遼人收拾在京城裡。不過是多費一番手腳而已。」倪源淡然一笑:「耶律信匹夫之勇,如何能夠與我爭鋒。」
而且,馬上大齊的皇帝也將要落入他的掌握,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在加上征服南陳,一天統下的功勞,到時候,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夠與他爭鋒!
「你是覺得我不應該把這些事情隱瞞著廷宣?」倪源笑道。
手中的信簽飄落下來,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將那銀白色的信箋捲起,夾雜著潔白的雪花,縱橫飄飛,如同冬日里的蝴蝶,絕望地伸展開翅膀……
倪源搖了搖頭,他心智堅毅,很快就將這一份擔憂拋在腦後。比起天下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不錯,只要一切大事都不出紕漏,這一點小細節無關緊要。
旁邊的倪廷宣笑道:「這一路上是辛苦大家了,好在馬上就要到家了,不要抱怨了。」這一支車隊這正是他返回墉州祭祖的隊伍,身邊帶著的人都是倪家在墉州本地的心腹家人。大家歸鄉心切,在離開京城的時候,有人提議乾脆走那條人跡稀少卻比較近的小路,可是被竇峰嚴厲的喝止了,說是走小路太危險,堅持要走人多官道。
無論這個嫡母和妹妹平時對他如何,他也不願意讓她們受這樣的苦。
想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終究要付出一些代價的,他連她都能夠果斷的捨棄,那麼現在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已經破城了!!!
「主公,萬一遼人不守信義,那麼該如何是好。」盧奇凡擔憂地說道。雖然遼人的補給聯絡都卡在他們的手上,但是遼人狼子野心,難保不會另起變故。而且,如今遼人手中還有……
他轉過頭,初升的朝陽在河面上映出萬道金光,將一望無際的大河www.hetubook.com.com鋪陳地光輝燦爛,就如同他倪源將要踏上的道路一般。
沉吟了片刻,倪源向身邊的人問道:「廷宣的車駕到了哪裡了?」
竇峰卻是一陣沉默,好像恍如未聞一般,沒有理會身邊的抱怨。
而他的道路不止如此,他極目遠方,前方不過幾天的路程就是南陳的京城。
「廷宣他宅心仁厚,這樣也好,將來我打下這個江山,遲早要交到他的手上,他的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將來必定是治世守成的明君。」倪源雙手支撐在城牆上,意氣風發地看向遠方:「等我平定了這個天下,替他把隱患都拔出個乾淨吧。」
倪源點點頭,看到盧奇凡欲言又止,問道:「先生還想要說什麼?」
不等他問完,竇峰已經將身上秘藏的信箋取了出來。
兵臨城下,民心惶恐,不知道眼下南陳京城百姓的日子,比較起大齊京城百姓的日子,哪一個更加恐慌、更加失措呢?
他回過頭去,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看不見盡頭,也看不見道路。
他的語氣冷淡自如,但是扶在城牆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如今,他的墉州富饒充足,民心所向,墉州的十萬子弟兵無一不是他苦心訓練出的精銳之師,而大齊不屬於他派系的兵力,被他在歷年征戰殺伐的戰場上不動聲色地消耗著,如今已經逐漸式微,遠遠地構不成威脅了。近幾年以來,他又逐漸將自己的手下勢力調出京城。
就在三天之前,建鄴落入了他的手中,剛剛經歷過生死搏殺的士兵的臉上還帶著血與火的痕迹。
太陽升了起來,投射在倪源微微側過的面容上,那深刻俊朗的五官被勾勒出極端的陰影和光亮,兩極的色彩使得盧奇凡看不清楚自己主人的神情,可是他能夠想象,那必然是極端的自信和高傲。他深深地低下頭去,心悅誠服地說道:「主公算無疑策,屬下佩服。」
https://m•hetubook•com•com僅將來對付遼人的時候要多費一番手腳,而且他留在京城的妻女……
這些天他命令陳京之中的細作密探不斷地暗中散播謠言,再加上陳帝逼死誠親王陳潛更加使得民眾怨恨,人心渙散。而前幾天意圖增援京城的南陳部隊又被他在城外阻擊成功,如今南陳的帝都看起來還是城高池深,可是外無強援支持,內部將士離心,可謂內外交困。只要他揮軍南下,他有把握只要不足半年的時間,就可以將這座城池攻陷,將傳承了百余年的南陳帝國徹底覆滅。
「少主,事不宜遲,如今我們墉州十萬的子弟兵都在整裝待發,就等著少主回去,只要我們扼守住關口,遼軍有所顧忌,必然不敢南下,頂多隻能夠在京畿一帶徘徊搶掠。只要等到主公攻陷南陳,帶著那個沒用的皇帝班師回朝,到時候,甚至可以兩面夾擊,將遼人消滅在城中。」竇峰在倪廷宣的耳邊說道,話語之中的興奮之意難以掩飾:「到時候天下歸依,皇圖霸業指日可成?」
作為少主的倪廷宣沒有出言反對,竇峰就是隊伍的領袖,所以大伙兒只好乖乖地按照原定的計劃走大路了,路上又遇見了大雪,雖然眾人歸心似箭,冒雪趕路,也足足花了十幾天才抵達墉州。
倪源微微地一笑,算算時間,現在遼人應該已經圍城了吧。
他的下方是高聳入雲的建鄴城門,三天之前這裏還到處都是烈火熊熊,殺聲震天,如今卻只餘下清澈的河水淺淺地流過,發出淺唱低吟一般的呢喃,彷彿早已忘記了這座城池剛剛經歷了怎樣殘酷的攻防搏殺,彷彿這個城市從刯古以來就是這樣的悠閑寧靜。
「主公……」盧奇凡遲疑地問道:「主公何必要讓竇峰在快要抵達墉州的時候,才把信箋交給少主呢?」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倪廷宣勒住馬,帶著幾分奇怪地問道:「什麼信?父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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