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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留了心思，卻是一臉平靜，只是這明眸卻是微微略過了一絲不喜，她抬腿進去，竟是發現裡頭有許多人，大多坐在案牘後頭，最重要的是，這裏基本都是女人，老的少的都有。

「呃……」

他在前打馬，徐徐向前，上官婉兒只得放下帘子，讓車駕亦步亦趨的尾隨。

李令月卻是坐在一旁，大概是因為秦少遊方才得罪了她，正冷冷地看著秦少游。

秦少游咳嗽，道：「這是自然。」

抵達孟西時，便看到那光爆無垠的土地上竟到處都在栽種山茶和桑樹。

「什麼……」上官婉兒微微愣住。

「掙錢……這固然是能掙錢，可是……又能掙幾個？」

「柳娘子，問題不在手藝，得有規矩，你瞧我，得這樣用針，講究的是方便快捷……」

男子不得靠近……

營地邊必須得有水，這是常識，而這樣搭建營地的辦法雖不易防禦，在生活上卻很是便利，顯然，秦少游搭的營是打算常駐的。

這些山茶和桑樹，許多都是從其他地方移植來的，有人專門督工，農人們則是按照規矩進行擺弄。

上官婉兒於是上前，咳嗽一聲。

秦少游道：「掙錢哪。」

「在女紅坊……」

上官婉兒手裡卻是捏著綉布，道：「這個，你且不要問，我倒是想問你，這十字綉又是何物？」

上官婉兒只得道：「你說說看。」

「那在哪裡？」

「殿下繡得好，和*圖*書果然是聰明仁慧，一點就通。」

便是孟西那荒蕪的土地也剷除了雜草，大有一副要將這荒地開墾的架勢，上官婉兒瞧著稀奇，又見遠處有人蓋起一座座的大棚子，棚子用巨木做棟樑，卻是堆砌了一些磚石，糊上泥，密不透風，她不曉得做的是什麼，只是一門心思要去尋秦少游，所以沒有停留，待到了孟西大營，便見著大營依山傍水，已是連綿數里，靠著河水宛如長蛇一樣佔據了上游和下游。

太平公主又來了……

在上官婉兒笑道：「還有呢。」

上官婉兒隨手撿起一塊供刺繡用的布帛來，卻不由皺眉，禁不住道：「這是什麼？」

近來太平公主和秦少游倒是走得很近。

秦少游又道：「可是單靠這個卻還不夠，所以我便鼓搗出了這個十字綉，十字綉和平常的刺繡不同，平常的刺繡，是你隨心所欲的綉，而十字綉，卻是按著布上的圖案來綉，不需要考慮布局，不需要考慮綉什麼，不需要琢磨用什麼線，用什麼綉法，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如此一來，產量又可增加數倍，同樣是一副刺繡，以往的刺繡日夜趕工一年能綉三十幅，而這個十字綉，一人便能綉出上百幅。上官待詔以為呢？」

在她的案牘前擺著一個刺繡，至於做工，不消上官婉兒細看，自然是慘不忍睹。

上官婉兒面無表情的掃了秦少游一眼，和*圖*書道：「秦都尉真是好風雅。」

營地里，牛角號聲嗚嗚作響，馬蹄聲和呼喝聲更是不絕於耳，操練的氣氛很重。

作為武則天的信使，上官婉兒清早便出發了。

「柳大娘……你這樣可不成，咱們得按著規矩來，你瞧著我的。」

秦少游搖頭，嘆道：「你可曉得，我這裏的食戶有多少，河南道團結營的食戶又有多少？這些人大多都有妻女，若是讓她們閑坐在家，固然也可以女紅，可是畢竟，也不過是零零碎碎的掙一丁點的錢補貼家用而已，可是呢，我把她們都召集起來，以往她們刺繡，喏，就是尋常的刺繡，一年到頭也綉不了幾幅，能賣幾個錢，這裏頭有三個原因，你要不要聽？」

上官婉兒滿腹疑惑，索性下了車駕，吩咐了車夫和衛士在此等候，接著便下了坡。

那游騎道：「就在不遠，過了那個坡就到，某帶女官去吧。」

秦少游的聲音顯得很踟躕：「殿下還是自個兒留著吧，當作留念。」

「本宮就知道你嫌我繡得不好，是嗎？真是口是心非，早曉得你不是東西。」

一旁的李令月顯得有些不滿，卻是假裝沒有聽到，只是埋頭玩弄著繡花針。

上官婉兒蹙眉，這秦少游真是越發沒長進了，真是吃飽了撐著……

上官婉兒不禁點頭：「似乎有些道理，這十字綉，確實簡便了許多。」

「秦都尉，你看這樣可好……」www.hetubook.com.com

她略一踟躕。

而秦少游正和一個中年婦人示範著用針，他捏著繡花針，顯得很認真，捏著針在一塊布上翻飛，那婦人聚精會神地看著秦少游用針，口裡還在念：「原來是這樣，太簡單了……這樣簡單……」

刺繡大家都懂，即便是上官婉兒，多少也曉得一點女紅，無非就是在一塊布帛上繡花而已，可是她拿起這塊布時，卻發現了一些不一樣，這布有些粗糙，紋理較為粗大，更讓人奇怪的是，在這布帛上，居然已經畫了花鳥，這花鳥的畫風倒是時新得很。

秦少游道：「其一，她們並非是專職，不是專職就難以熟稔，於是乎，平時忙裡忙外，偶爾偷閑呢，再刺幾下，上官待詔想想看，這世上的事，大抵是熟能生巧，專職和閑散時的技藝可是全然不同。就好似從前的團結營一樣，平時不操練，臨時抱佛腳，能有幾分戰力，而一旦專職操練，則不可同日而語。從前一年只能刺幾幅，有時拿來自用，多餘的也兜售不掉，可是現在呢，把她們聚集起來，日復一日的刺繡，這技藝和速度可就大大不同了，從前的那種刺繡，一年下來，可刺三十幅以上，產量便可提高十倍。」

靠近了那諾大的棚子，便聽到裡頭傳出許多的女人聲音。

秦少游笑了笑，又道：「這第三點，才是最至關緊要的，平時一個女子窩在自己家裡，憑著自己和圖書的想象去做女紅，她們的眼光畢竟是有限得很，我看過許多婦人的刺繡，怎麼說呢，這上頭的圖案實在沒什麼新意，甚至許多更是可笑，單靠這個能賣得上價錢么？畢竟買刺繡的人，大多都是大戶人家，人家所相中的東西豈是你們鄉人繪製的圖案？這十字綉就不同了，我專門請了個畫師來構思最時新的圖案，而後再請畫工，將其畫在這十字綉上，讓婦人們按部就班的去穿針引線，請上官待詔想一想，這樣時新的東西，是否更遭人喜愛？」

這游騎放鬆了一些戒備，卻是撓撓頭道：「都尉並不在營中。」

女紅……這是什麼鬼？

她正待要抬腿進去，卻聽到了李令月的聲音，李令月叫道：「瞧瞧我的刺繡如何……」

遠遠有游騎過來，呼喝道：「來者何人。」

待過了一處山坡，那游騎遙指前方的一處石頭搭起的大棚，道：「就在那裡，只是這兒有規矩，男人不得輕易靠近，違令者，都要挨鞭子，某就只能送到這裏了。」

「這……」秦少游苦笑，道：「十字綉無非就是在我這種布上，事先畫好了花鳥，再按著這畫上的圖案用針，上頭繪的是什麼顏色，就用什麼顏色的線，你瞧瞧，大抵就是如此，十分簡單。」

秦少游被聲音驚動，一時慌神，哎喲一聲，卻是扎破了手指頭，於是忙丟了針，將自己的手指放進口裡允吸，擠眉弄眼的了一會兒，才苦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官待詔，你真是嚇我一跳。」

「只是……你一個都尉，好生生的不練兵，卻是琢磨這個做什麼？」

「那……這個能賣錢嗎？」

上官婉兒坐在車裡，掀開帘子，露出如星般的明眸：「本官奉旨見你們的都尉秦少游，請他出來相見吧。」

「哪裡，哪裡，上官待詔見笑了。」秦少游顯得很是謙虛：「這不是為朝廷效力嘛。」

秦少游笑道：「我這是新東西叫十字綉，和尋常的刺繡不同，來，來，來，我們到裡頭去細說。」

秦少游揭示的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無非就是，這些女子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里，無論是眼界和想象力都有局限，而偏偏消費刺繡的人家，卻往往都是大戶，人家看得上你這東西？這就好像，在後世，讓一群大山裡地人去剪裁衣衫，而這些人，從未出過大山，難道還指望他們剪裁出來的衣衫的款式，能得到富人家的青睞？你做一雙解放鞋，莫非還想賣上什麼大價錢？

李令月略帶不滿的聲音道：「本宮就是要賣錢……」

「這可沒啥技巧的，秦都尉，我的女紅一向不錯……」

可是秦少游為何在那裡……他不是男子？

上官婉兒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令月，卻是假裝沒有看到李令月，挪了腿，自是先行去了一塊氈布隔著的裡屋，秦少游後腳跟來，笑道：「上官待詔怎的來了？」

上官婉兒一挑眉：「噢，原來都尉繡花也是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