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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見到秦少游進來，上官辰唱不下去了，李顯還未察覺，頗有一副藝術家的風範，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似乎沉浸其中，上官辰一頓，他便條件反射地舉起筷子去敲銅瓮。

唱到這裏，上官辰故意頓住，用腳往跪坐一旁的李顯臀上一勾，李顯會意，啪嘰一下，用筷子狠狠敲一下銅瓮，於是銅瓮發出清脆的響聲。

夜裡吃酒，歡快得差不多了，李顯已是爛醉如泥，趴在案上打著呼嚕，秦少游拉著『小舅子』往一邊，笑嘻嘻地道：「好舅子。」

李顯一笑，道：「秦上尉，一起來，一起來，唱難父行……」

上官辰不以為然地道：「樂府之歌，講的是抒發|情感，今日我才曉得，原來萬年的賊和孟津的賊不一樣，萬年的賊笨，孟津的賊太奸，和那姓秦的一副德行，所以才要提醒我們少壯之人要努力，否則遲早為人所乘。來來來，這一次唱《江南》……」

上官辰大吼：「老大便挨揍。」

不過眼下嘛……這個『小舅子』似乎有點生不逢時，也讓秦少游頗為遺憾，這麼浪的人，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

上官辰已張牙舞爪便撲上來。

口裡雖然喃喃念著，可是上官辰卻是突然低聲叫一聲：「逃。」

李顯扯開嗓子：「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https://m.hetubook.com.com葉北……」

二人勾結搭背地出了小巷，警惕地走上大街，背後卻不妨聽到聲音：「在那兒！」

若是早些年的時候，武則天還在虎狼之年，秦少游絕對是毫不猶豫地把這廝送進宮裡去，讓他在明堂或者控鶴監里幹活，保准用不了多久，就可取代張家兄弟的地位。

陳傑撫額，這個世界瘋了。

李顯往後一看，臉色變了：「他們會兵法！」

上官辰很是滿意，繼續展開歌喉：「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

「好，繼續……」

……

上官辰自信滿滿地道：「一群莽漢而已，能有這樣聰明？下九流的人，哪裡曉得兵法之道，不必怕，走吧。」

李顯拖著肥碩的身子又湊上去，小眼睛探頭探腦，左看看右看看，不由道：「說不准他們這是故布疑陣，躲在暗處，就等我們自投羅網。」

上官辰咬牙切齒地道：「那傢伙真是找死，不要讓我撞見，否則非要讓他好看不可。」

上官辰立即眯著眼，乾嚎一聲：「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我非常人也，一般的事可做不來！」

上官辰拍了拍李顯，不由道：「殿下如何了？實在抱歉得很，我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那廝如此的小雞肚腸。」

李顯眼睛發紅htｔｐs://ｗｗｗ•ｈｅｔubooｋ.cｏｍ•ｃｏm：「從未見你這等無恥之人。」也要來幫忙。

此時，才張開眼，看到了秦少游。

他老半天，才回過神，道：「老子唱東風破！」

叮……

上官辰熟知路徑，雖是拖著這五體不勤的李顯，卻還是好不容易地將那幾個壯漢甩脫了。

上官辰卻是捋起袖子，大聲咆哮：「秦兄，你要為我們報仇哇，我們被人揍了！」

……

二人撒開腿，如旋風一般地撞開人群，惹來一陣叫罵。

不過秦少游終於發現了上官辰這個浪貨的閃光點。

上官辰嘻嘻一笑，只當李顯是在吹牛，雖然接觸短暫，不過上官辰卻是把李顯的脾氣摸透了，這個傢伙膽小如鼠，若不是太子，只怕就是那種在街坊里，隨意被人欺凌的人。

秦少游氣急敗壞地衝進去，便看到兩個傢伙在案牘前，勾肩搭背地同坐一起，二人都顯得有些落魄，李顯居然也換上了一件舊衣，分明是那些『豪放不羈』的世家子裝束，這衣衫顯然是上官辰的，穿的有些不太合身，大袖上刻意地打了兩個補丁，只見李顯肥碩的身子穿著緊身的衣衫，手裡拿著一隻鐵勺，案牘上是一個銅瓮，而上官辰則展開歌喉開始唱：「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上官辰不禁要淚流滿面：「世風日下，人心heｔ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壞了，連這樣的市井之徒都曉得兵法之道，跑啊。」

唱歌、喝酒，喝酒、唱歌，要嘛就是秦少游去忙公務，上官辰和李顯便不知鑽到哪裡去了，秦少游怕有危險，加強了孟津各處的防衛，雖然二人沒有侍從，可是這孟津內外，當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秦少游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受不了。

他這番『不以為然』的話，卻讓上官辰微微一愣，上官辰雖然沒心沒肺，卻是能感受到這話中的不為人所知的心緒，他古怪地看了李顯一眼，竟是隱隱有幾分同情，他很親昵地又去拍李顯的肩，意思是我懂的，然後躡手躡腳地到巷尾去張望。

說罷，拉住李顯，如風一般的往巷尾逃竄。

緊接著，七八個壯漢紛紛叫罵，追了上來。

「且慢，要謹記著，得結巴著唱。」

「姐夫……」上官辰就是這樣的人，一開始不接受，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姐夫二字叫習慣了，居然發現朗朗上口：「你休要這樣看著我，我沒有斷袖之癖。」

「……」

上官辰笑了笑，呵呵道：「殿下方才……怕不怕？」

一曲唱畢，上官辰滿是鄙視：「俗，俗不可耐，不過這曲兒倒是別緻，秦兄，教我唱吧。」

他只說好看，卻沒有說什麼家破人亡，李顯奇怪地看著他，心裏有些怪怪的感覺。

秦和-圖-書少游冷笑道：「我一個打你們兩個。」

上官辰和李顯大眼瞪小眼，他們這樣身份的人，自幼耳濡目染樂府詩歌，每日聽歌姬唱，什麼歌不曾聽過。

「不不不不……」秦少游嘻嘻哈哈，撫著他的背道：「姐夫疼你。」

李顯忙道：「上官弟，你改詞兒了。」

秦少游要捂著耳朵，李顯便放聲大唱：「少壯不努力……」

兩個人在一處不知名的小巷裡噗嗤噗嗤地喘著粗氣，上官辰幾乎連肺都要吐出來，一旁的李顯更慘，蜷著身子，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秦少游哇哇亂吼一通：「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后假裝你人還沒走……」

外頭領著秦少游來的陳傑真是心驚肉跳，他在外頭先是聽太子和上官辰在號喪，後來裡頭噼里啪啦，像是打了起來，半個時辰之後，三個人又開始乾嚎：「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你走之後，暖回憶思念瘦……」

李顯拍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滿不在乎地道：「這些算什麼，真正可怕的，不是孟津，不是幾個莽漢，可怕的是人心，是洛陽城，還有洛陽宮裡的人心，呵……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你去看看，他們是否還在附近？」

秦少游自王琚那兒回來，他的心裏惦記著太子李顯，誰和-圖-書曉得問了陳傑，才曉得李顯和上官辰那兩位仁兄也是剛剛回到莊子，一臉的風塵，連衣衫都破了，秦少游不由有些惱怒，上官辰這廝不太靠譜，莫要出了什麼事才好。

這傢伙別的不會，卻是個調節氣氛的高手，再庄肅的人，被他一挑唆，都要浪起來不可。

可是等他到了偏廳，遠遠卻聽到歌聲：「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唱到這裏，李顯扯著嗓子配樂：「哎呀……哎呀……」拖著嗓子大吼，聲振屋瓦，還他娘的帶著點轉音。

「喂喂喂喂……他們走了，往前拐過一處街巷，有天策軍的崗哨，過了那兒就不必擔心了。」

李顯的回答居然讓上官辰大跌眼鏡：「不怕。」

秦少游叉著手，不得不說，這上官辰確實是襯托氣氛的高手，連他都不免被這氣氛感染了，他道：「叫姐夫！」

上官辰要乾嘔的樣子，握起拳頭要動手。

秦少游立即把臉一擺：「你這樣無所事事下去可不成，男子漢大丈夫，怎能每日遊手好閒，豈不是讓人笑話？每每念及於此，我就食不甘味，婉兒將你交給我，我怎可有負她的重託。」

上官辰頓時大怒，捋起袖子：「欺人太甚，掐死你。」

李顯回味著方才的一幕，老半天回不過神。

東風破……是什麼？

李顯依然呼吸不暢，只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