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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卻是冷冷一笑，搖搖頭：「想知難而退嗎？已經遲了，今日既然已經有所布置，就算知難而退，可是遲早有一日，也會事發，不能再坐以待斃了，索性……來個了斷吧。」他嘆了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武三思不由道：「金牛衛調去了哪裡？」

換防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預知到了危險，因而要提防什麼。

崔詧坐下，對外頭的風雨充耳不聞，他身子微微一斜：「掌燈吧。」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濃濃的疲態。

今日是個大日子，太平公主殿下要下嫁了。

武三思近日都在明堂中高坐，似乎已經泯滅了心中的慾望，他的神色慵懶，待武承嗣一到，只是抬抬眼皮：「怎麼了？」

幾個奴僕冒雨進來，黑暗中，崔詧大聲道：「安靜。」

再嫁二字，即便是在風氣開放的這時候，也不免有些難聽，不過細細一琢磨，人家秦少游似乎也沒吃虧，人家家裡還有一位呢。

崔詧斬釘截鐵：「在洛陽的子弟，這幾日儘力悄無聲息的移到清河去，不許再讓他們逗留，就說他們平時在這裏養尊處優，老夫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讓他們乖乖在鄉中讀書。」

近來洛陽多愁緒，總算這浩大的婚禮卻是衝散了一些。

正在這時，外間猛地響起一陣驚https://m.hetubook.com.com雷，在這近寒冬的時候，卻突然淅瀝瀝的落下了一場豪雨，大雨磅礴，狂風肆虐，使這弱不禁風的草廬咯吱響起來，從縫隙中灌進來的狂風將燭火吹熄，草廬內瞬間陷入黑暗。

一開始，崔詧還以為，陛下此舉，不過是為了壓一壓狄仁傑，即便是蓄意為之，多半也只是下獄狠狠整治一番，可是現在來看，卻是不然。似乎陛下動了殺心！

武承嗣皺眉道：「兄長，我總覺得不太對，咱們還是……」

這當然也有原因，當今天子既是有情又是無情，所謂天子無情，即一切都是為了社稷考量，為了江山打算，而往往很多時候，作天子的都與自己的兒子都處在對立面，非無情，武則天不足以得天下，可是武則天終究還是人，是人總有舔犢之情，對兒孫們的諸般冷漠，實則卻都傾注在了李令月身上。

猛地，他的眼眸掠過了一絲狐疑：「天……莫非要變了？」

澄瀾和子雄就是新任的尚書侍郎崔湜和天官崔玄暐。

正說著，已有宦官飛快過來，道：「快馬來報，孟津那兒動身了，多半現在，已快過了萬安橋，很浩大的隊伍，像長蛇一樣，秦家闊綽的很……」

她的心思早已飄去了孟津，去和-圖-書了秦少游那兒。

武則天好佛，上有所好，因而各家的府邸都設明堂，置佛像，無論虔誠與否，這明堂反而成了各家裡最重要的陳設。

此時她伸了個懶腰，也懶得再滿足自己的惡趣味了，叫人拿著香枕，就這樣和衣的斜靠在榻上，看著這些貴婦、女官、宦官在這裏手忙腳亂的準備。

貴婦人嚇了一跳，這話也能說嗎？這是恨不得全天下人曉得殿下是二婚啊，可是沒人敢勸。

連日的雪天，以至洛陽內外俱都白皚皚的，清早的時候，霧氣瀰漫，宛如仙境。

天空之處，一道銀蛇閃耀，透進草廬里的光線使人看清了崔詧的臉，這隻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已風燭殘年，臉上有太多歲月的痕迹，可是那一雙眸子，卻在一瞬的電光之中，顯得炯炯有神。

她動了一點心思，不由幽幽嘆息，低聲說：「他要是對我不好，本宮就打死他。」

換防了，這可就不太一般了。

李令月只得幽幽嘆息，轉瞬間又喜上眉梢。

都是崔家最為傑出的人物。

千頭萬緒的事，俱都湧上了崔詧的心頭，崔詧沉眉，默然無言。

可是武三思卻又不知，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只得背著手，幽幽長嘆：「要小心啊。」

「要哭待會兒再哭，總要先笑一笑再哭和圖書，我曉得的，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弔……」

「是。」

「明日請澄瀾還有子雄二人來，就說老夫有機要相商。」

宣武門比之宣文門更加重要一些，若是有人知道什麼，怎麼可能會把金牛衛調撥去更重要的位置？這顯然是于理不合，難道，只是最尋常的調撥？

十月初三，前些日子立了冬。

奴僕們屏住了呼吸，黑暗中不能視物，所以連手腳也都停住。

公主下嫁，本來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唯獨眼下這位太平公主，如今卻是陛下的獨女，更是深得寵愛，坊間許多流言里，都認為陛下對女兒的厚愛，遠遠高於自家的兒子。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武三思幾乎要跳起了，再沒了方才的『佛』性。

「崔福！」

而在紫微宮裡，李令月已穿上了嫁衣。

崔詧曾去探望過一次，狄仁傑是遍體鱗傷，而從王斌的手段來看，這一次，怕是狄仁傑凶多吉少了。

「殿下，今日是黃道吉日呢。」

依舊還是那簡陋的草廬，草廬的四壁上，依舊還是那斗笠和幾幅潦草的書畫。

幾個貴婦目瞪口呆，女兒家的矜持，在這位殿下身上真是一點也無啊。有人想要掩嘴去笑，或許也有人在同情那位新郎官了。

等他想起喝茶時，卻發現茶已涼了，他還是拿起了茶和-圖-書盞，將茶水一飲而盡，口中俱是苦澀。

狄仁傑的情況很不好，落入了侍御史王斌的手裡，王斌雖然名聲遠遠及不上來俊臣，可是也是著名的酷吏，顯然陛下是要治罪，可是狄仁傑這樣的人，卻很難挑出什麼毛病，於是乎，為了羅織罪名，許多手段也就用上。

反是李令月頗為不滿，不由道：「這樣的天氣，嫁衣是好看的，只可惜不暖和啊，冷颼颼的。」

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再一次出嫁了。

有些事他想不明白，可是越是不明，卻越是心亂如麻。

一旁的貴婦人道：「殿下，不能笑。」

「宣武門……」武三思鬆了口氣。

嫁衣乃是鳳裝，大袖長裙，描了金絲的鳳凰栩栩如生的出現在霞衣上，煞是好看，一些貴婦人已經早早入了宮，圍著李令月打扮，許多規矩在旁絮絮叨叨的說，李令月虎著臉，道：「都曉得，都曉得，又不是頭一次嫁人，我會不曉得要哭嗎？」

自洛陽宮的則天門，再到御道，一隊隊的禁衛踩著雪水出現，景陽門的城門洞開，這裏的尋常門吏也都已撤換，幾個自禮部來的官員領著禁衛在此等候。

「奴在。」

洛陽城在一場豪雨之後，天氣更加寒冷。再過了幾日，霏霏細雪也就落了下來。

武承嗣猶豫片刻，最後重重和_圖_書點頭。

酷吏其實並不殘忍，他們並非就是天性殘暴，更何況自從武則天漸漸坐穩天下，許多酷吏俱都被剪除，便是來俊臣，也不免落一個悲涼的下場。那一個小小的王斌，在這個時候敢對狄仁傑造次，理由只有一個，他只是個工具，而這個工具，已經得到了主人的明示，若是如此，那麼就足以讓人膽寒了。

「殿下，陛下現在不便相見，待會兒是相王殿下陪殿下出嫁。」

「宣武門。」

這一切，當然都是故意的，李令月別看有時糊塗，有時候心裏卻是精細的很，她今兒喜滋滋的，自然想要捉弄這幾個入宮來貴婦人。

武承嗣皺眉：「二十衛換防了。」

茶是好茶，水來自於白馬寺取來的清泉，只是這泛著清香的茶水擺在崔詧面前，崔詧卻再沒有心思了。

李令月估摸著，多半也有等半個時辰，不禁道：「母皇在哪兒？」

李令月卻是抬起粉|嫩的下巴，心裏卻更是想笑，這些傢伙，什麼都怕，他們怕什麼，偏偏本宮就說什麼，嚇死你們。

……

崔詧豁然而起。

李令月不由遺憾，卻還是道：「上次如此，這次又是如此。」

又是一道電光。

……

今日街面上顯然與眾不同。

崔詧每日都要在這裏吃茶。

武承嗣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武家的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