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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定，有僕役上茶來，楊炯等到僕役們將門關上，這才苦笑：「過幾日，我陪兄去釣魚吧，你原來是客，可惜老夫俗務纏身，近來卻多有怠慢。」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兆頭，楊公這是怎麼了，不管如何，難道不該給大家一個交代？

裴松搖頭晃腦：「盈川這是要學謝安了。」

楊炯乃是名士，楊家的家世又可以直追五姓七家，絕非等閑之輩，有他出面，那秦少游敢不賣一點面子？

楊炯和裴松私交很好，所以直接就在書房之中相見。

別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

裴松搖頭：「許多事，冷暖自知，有些難處，我也是知曉一二的，只是盈川何故回到弘農，卻是默然無語，莫非……遇到了什麼難處嗎？今日盈川去見那弘農郡王，莫非那弘農郡王多有怠慢？」

可是孟津的模式，平時倒是讓人稱道，甚至平素大家聚在一起，對這孟津還是頗有嘉許的，都說秦少游乃是經濟之才，可是嘉許歸嘉許，事情臨到自己頭上，這可就有切膚之痛了。

此番大家推了楊炯去，無非就是試探一下神策府的態度。

裴松輕鬆的從楊府出來，早就被人看在眼裡，多不過久，便有許多流言出來，原來是楊公再孟津吃了那秦少游的『閉門羹』，受了羞辱，於是許多人同仇敵愾了，對這神策和圖書軍的印象直線下降，不少人摩拳擦掌，可是再回頭一看，卻見楊炯的起居恬然的很，每日要嘛在家中讀書，偶爾，邀上幾個好友四處踏青遊玩，近來從府上流傳出來的楊炯行書越發的精進了，偶爾有人在附近的湖泊里穿著蓑衣在垂釣，這等悠遊南山的心態，反而讓人靜下心來。

楊炯笑了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可是這一次，縣裡卻突然多了許多人，其中都不少，都是從洛陽告假回來的。

裴松前往楊府拜訪。

裴松笑了，道：「哪裡沒有去過，非但去過，而且去歲的時候，還下榻過盤桓過半月呢，那地方，倒是真是好地方，只是可惜，錙銖之氣太重了。其實……盈川也不必憂慮，無外乎，不過就是那秦少游要蠻幹而已，蠻幹……他不成的，神策軍就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就算他擁兵十萬，即便真要動強，那也沒用。盈川還記得王莽嗎？王莽之政，其實也說不上壞，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是他的臣子，天下的軍馬，都聽他調度，可這又如何呢？照樣不過如此，秦少游不是王莽，比王莽差得遠了，我看哪，他不敢動粗，動了，他就是眾矢之的，可是他不動，就奈何不了楊兄，所以……不妨事，他既是如此蠻橫，那hｅtｕｂook.ｃoｍ.cｏｍ倒也好，索性就在此靜候著，看他能怎麼樣。」

王琚道：「弘農郡王有賢名，我願為他效命。」

王琚回到家，自然要見這位族兄，王賢鐵青著臉，只是悶聲吃茶，王琚笑呵呵的道：「聽說族兄特意搬來這裏讀書，不知近來可有長進，族兄年紀不小，不如直接進入仕途，書讀得多，還不如治事更能讓人有所體悟。」

裴松不禁感嘆：「不錯，幸賴祖宗蔭庇。」

裴松反而笑了，道：「什麼時候，盈川如此吞吞吐吐了，這裏沒有外人，何不暢所欲言。」

王琚道：「忠人之事而已。」

楊炯卻很認真，道：「不，不，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是釜底抽薪，裴兄去過孟津嗎？去過，自然就會明白。」

王琚四處拜訪，卻是四處吃閉門羹，有的說是家主不在，有的索性家中主人出來大罵一通，要割袍斷義。

倒是過了數日，有個混賬東西卻是來了弘農城。

裴松皺眉，道：「哈……這郡王好大的架子，歷來朝廷和官府，不都是與我們共治的嗎？他這是想做什麼？難道還真以為，朝廷一紙詔令，這裏就成了他家的地方？盈川啊，我說句實在話，這神策府不足為患，你們楊家在此盤踞千年，窮凶極惡的治守哪個不曾見過，可是又如何？江山依舊如是，他和圖書們是走馬換燈一般的興起又落下，可是楊氏呢，照樣如日中天，可見一時的憂患，不足為懼。」

「哈哈……」裴松大笑起來，道：「不過……在他眼裡，或許我們也是賊吧。」

誰知道這傢伙，居然為虎作倀，許多人本來都是王琚的故舊，弘農城裡的高門，十個就有三四個和他王琚沾親帶故，可是現在，卻是全然不同了。

終究，大家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

裴松亦是名士，此番『遠遊』至弘農的別宅已經下榻了數日，現在登門，楊府當然不能怠慢，忙是迎了裴松進去。

裴松不由問：「盈川可惜的是什麼？」

裴松神秘笑了笑，道：「況且，上皇在的時候，不是也想削弱士族嗎？可是結果如何呢？士族都是延續了數百上千年的，若是輕易能動，早就屍骨無存了，今日還在，就足見厲害。」

王賢步步緊逼：「忠的是誰的事？」

來的人是王琚，王琚這個人，其實一開始名聲的極好的，他刺殺武三思，美名遠揚，雖然四處藏匿，可是許多人提起他，都是肅然起敬。

楊炯忍俊不禁：「其實還是那句話，成王敗寇而已，我之所以閉門不出，便是想等等看，那秦少游有什麼手段，現在心急火燎，反而落了下乘。」

王琚居然也不惱，極有耐心，他本想住在王家在這裏的別和圖書院里，在這裏打理的是他的族兄王賢，王賢見了他來，居然直接把他趕了出去，於是只好在客店裡下榻，過了兩日，到處吃閉門羹，那王賢其實一直都在關注著這位族弟，似乎又覺得心有不忍，終於還是請他回家中去。

弘農郡在早先裁撤之後，便淪為了一個縣地，不過因為此前是郡城，所以底子還在，縣城很大，與州府不遑多讓。

楊炯聽他一說，也不由開懷了一些，道：「這倒是實話，弘農不是孟津，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只是那秦少游，口氣未免大了一些，其實啊，他這個人，倒是個允文允武的人，可惜，可惜……」

裴家也是關東大族，不過他們的根基卻不在弘農，只是關東士族幾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弘農這邊有人叫痛，裴家那邊，卻不得不派人來照應一二。

楊炯只得把今日的事說了。

王琚睜大眼睛，道：「怎麼對不起，我們王家的祖訓是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沒有錯吧。我現在做的，就是父祖們教誨的事。」

楊炯一攤手：「我沒有那樣的氣度，不過唯一幸賴的，就是祖宗的蔭庇，這連綿了千年的基石在，其實也沒什麼可畏的。」

楊炯的驢車是在傍晚時分才進的城，不過城裡已經有許多人盼著他回來了。

許多僕役都在城門口翹首以盼，等看到楊炯的車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馬回來，大家頓時興奮，連忙去稟告各家的主人，本來大家還以為，楊炯接下來會在縣城的清風閣里大宴賓客，把今日交涉的實情相告，可是誰知……得來的消息卻是，楊公的車馬灰溜溜的回到了楊府，緊接著，楊公就閉門不出了。

楊公面對這樣的困境尚且還如此的悠閑自在，這份氣度不但令人可敬，同時也讓人對這神策軍的恐懼也放鬆了不少，那神策軍，何懼之有。

王賢冷冷道：「不要說這些，這是我個人的事，倒是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縣城裡有許多高門大宅，其實這些大宅，大多較為空曠，因為絕大多數子弟要嘛外放為官，要嘛四處遊玩，而這裏，是他們的根基，根基之中，往往都有幾個主事的家眷在此守著老宅。

「哼！」王賢道：「他有賢名暫且不論，可是你這樣，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狡辯！」王賢氣的火冒三丈，手指著他：「你這是要亡我們王家啊，哪裡來的什麼齊家治國，你真是糊塗，現在王家，已成了眾矢之的了，莫非你不知嗎？」

二人便開始專心吃茶，談了一些事，裴松這才告辭，賓主還算盡歡。

楊炯哂然一笑，道：「客氣倒是真客氣，只不過……」他猶豫不語。

其實若是弘農拿去給別人做封地，大家倒是並不擔心，因為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