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四輩兒，我。你方便下樓么？」我開門見山的說。

這時候，剛進屋的那個男的徑直走到了火爐子旁，伸出倆只凍紅的手來烤火。

他烤了幾下后，就一屁股坐到了我倆旁邊的桌上，剛坐下就又提高嗓子朝剛進外屋的夥計喊：「哎，再給我加倆燒餅，要熱乎的！」

那頭通了，還好，是四輩兒接的電話。後來，我也聽四輩兒說過，一般這個時候往他家裡打電話的，都是找他的，所以，他都會搶著接電話的。

「哦，沒打架，剛才道兒黑，我不小心給摔倒了。」我一聽司機這麼說，就拍身上的土。

「喂，誰呀？」電話那頭四輩兒問道。

「行。」

我這時候是真的不想再坐霸王車了，幸虧我靈機一動，想到了先給四輩兒家打個電話，讓他提前下樓幫我把打的錢交了。一般這個時候，他應該還沒睡覺，不過，我就是有些怵頭萬一是他爸接電話，不過，相比之下，怎麼也要比給我自己家裡打電話要強不少的，所以，兩者相較還是取其輕吧，就給他家打了。

「師傅，你等我會兒的，我下車打個電話去。」我很客氣的對司機說。

「這就是熱乎的啊，您了要嫌不熱，要不我再給您烤烤去？」

我一聽司機這麼說，也就不再隱瞞了，只是不好意思地沖他嘿嘿一笑。

我透過車窗一看，道邊兒的是IC卡電話亭，可是，我口袋裡沒有IC卡，只能用剩下的倆零錢到類似小賣部的地方打個公用電話。而且，平常在這個地段，我還真沒注意到過哪兒有可以打公用電話的地方hetubook.com.com，只能說，有的時候，我的觀察能力確實欠缺的，要不，一路記下從程燕家到我家究竟有多少個可以打電話的地方，那再遇見類似這樣的情況，就不會抓瞎了。

等了大概有四五分鐘的樣子，就看四輩兒從道兒對過往我這邊走。

那男的挺不耐煩的一擺手，說：「快去，快去。」

聽司機這麼一說，我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如果說在平常，像他怎麼和我說話，我肯定不會買他的帳的，不過，現在，我還得用著人家了，所以還是低調點兒好。

我幾步跑到了道邊兒的小賣部，就給四輩兒家掛了個電話。

我一看沒轍，誰讓是四輩兒請客呢，客隨主便吧，就跟著他坐了下來。

四輩兒來到了車跟前，問了司機價兒，這個司機還算實在，並沒有多要錢，甚至多等了我會兒的錢也沒有算上。

四輩兒撂了電話，我的心裏也有底了，終於這次不用再坐霸王車了，作為一個資深的點兒背少年，這次我終於可以從這種非主觀逃票的窘境中擺脫了。

我知道，四輩兒是要請我吃夜宵了。難得四輩兒主動說要請我一次的，雖說我倆在一起吃喝不分，可一般都是我交錢的，他也沒跟我客氣過。今天我就是想交都交不了，我沒錢。

四輩兒指著大道對面還沒有打烊的燒烤店，對我說：「那行，咱倆上對過兒燒烤那兒吃點兒嘛去。」

可是，這時候，那個戴著氈絨帽的男的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本來就有愛管閑事的毛病，就看他紅著臉，把手裡www.hetubook.com.com喝得只剩下小半瓶的癟子往桌上一頓，倆眼盯著酒瓶子說：「我操，還挺牛逼的哈，個小巴揦子的，吹雞|巴嘛牛逼啊！」

我往四周瞅了一下，就說：「二街十字路口拐角糖炒栗子邊兒上的門臉兒。」

我坐到了車的後排，先前，我倆還是誰也不搭理誰，車開了一會兒，司機就頭也不回的開始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

進來的是五個人，看樣子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太多，頂多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這幾個人一看就都是玩鬧的樣子，一個個的都留著長頭髮、大中分的，而且穿的花里胡哨，這大冷天兒的竟然還有個人敞著懷，露出了腰間骷髏頭皮帶上別著的攮子套。

「哎，師傅，待會兒在道兒看見能打電話的地方在一邊兒停一下，我打個電話的。」

我和司機談好了價格，當時還沒有計程器，一般來說，在起步價之內的路程沒什麼爭議，可要是超過了起步價的路程，那就在你和司機談了，如果只是稍微遠了一點的話，他們一般就會多找你要五塊到十塊不等的。

四輩兒也看到他這一舉動了，不過，他倒是很淡然的說：「沒事兒，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再說，都是烤熟的東西，你怕嘛啊。」

「這就好，再稍等一會兒啊。」夥計一邊忙活著一邊說。

不大會兒功夫，那男的跟前也擺上了烤串。

「好嘞，稍等一會兒，啊。」夥計說完，就把菜單放在我們面前，對我倆說：「你倆先點著啊。」

「來十個腰子，十個肉串，再拿瓶兒癟子。」一道挺粗ｈｔｔｐs://ｍ.heｔubｏｏｋ•cｏｍ.ｃｏm獷的聲音，從我身後的門口傳來。

過了會兒功夫，夥計就把烤好的肉串兒拿過來十串，放到了我們這桌。

「行。一會兒看見就給你踩一腳。」

夥計只把他要的那瓶癟子放到了他桌上，端著盛燒餅的盤子又回到了外屋。

一個夥計正在用火筷子捅著煤爐子，見我倆進來了，把手在圍裙上一蹭，就笑著問我倆：「小哥倆吃點兒嘛啊？」

四輩兒一聽，很痛快的就說：「行，你在哪塊兒了？我這就下去。」

四輩兒把錢給了他，還找他要了發票，說他能報銷。其實，我知道，就是他爸的單位可以報銷。

「本來不太餓的，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有點兒餓了。」

最後，我和他談好了，還是多加了五塊錢，這在當時的價來說還算是公道的。

「沒錯，就是他媽欠弄！」另一個幫喝著說。

「行啊，走啊。」我答應的倒是很爽快。

「好嘞！」夥計答應完，很快就從外屋端過來一個放著倆燒餅的盤子。

我說到這兒，司機也算是明白了，就點了點頭，自己掏出一盒煙出來，也沒跟我客氣，自己點上就抽了起來。我也自己掏出了煙，邊抽邊等四輩兒。

「哦，我剛從程燕家出來，這不下午把錢都湊給寶貝兒了么，我口袋裡沒嘛錢了，你出來幫我交下打的費。」我和四輩兒說什麼話，也從不避諱，不用走太多的腦子。

我在檯球廳里吃的燒餅就腌蘿蔔雖然味道還不錯，但根本也沒什麼油水兒，所以四輩兒一問我，我就答應和他一起吃了。

「哦，不好意思啊。」

和_圖_書那男的看了眼，就說：「我不是要熱乎的么，介似嘛啊！」

「兩瓶二鍋頭，五十個串，快點兒啊。」這句話說完，推拉門一響，就從外面走進來好幾個人。

車剛開走，四輩兒就問我：「哎，曉永，你餓么？」

「我說，小兄弟，你這大半夜的是不是剛打完架回來啊，我看你這身上怎麼都是土呢。」

本來，這幾個人說話除了聲兒稍微大點兒也礙不著別人什麼事兒。

四輩兒不等他離開，就說：「哎，給我們來二十串肉筋，再來碗酸辣湯。」說完，就把菜單往旁邊一推。

我就跟生怕他看不見我似的，揚手招呼他：「哎，四輩兒，我這兒了！」

「哎，別在我車上拍，太臟。」司機一看我這舉動，趕緊攔住我說。

那男的瞧了一眼我們這桌，就沖夥計喊：「哎，我說你快點兒啊，我的呢，多前兒上來啊！」

我下意識的回頭瞅了一眼，就看說話的這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頭上戴著個雷鋒式的遮耳軍帽，（也就是55式解放軍氈絨帽）他的臉上被風吹得通紅，下巴鬍子拉碴的，看著有些邋遢，身上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棉服，兩隻手互插在了倆袖口兒里，看那意思他還挺冷。

我沖四輩兒一撇嘴，四輩兒就對我小聲說：「咱吃咱的，甭搭理他。」

說完話，他就找了靠爐子的一個位置坐下了。

「沒事兒，去吧。」司機也挺通情達理的。

結果，車一直都開到能看見四輩兒家樓的地方，我都沒找到一個可以打公用電話的那種小賣部，我們家樓下附近倒是有，好吧，我只能在這裏打電話了和_圖_書，還得讓司機等著我。

就在夥計給我們拿菜單的功夫，我就聽到身後的推拉門開了，緊接著一股涼風順著門縫灌了進來。

這幾個人又都是血氣方剛正當年的大小夥子，坐到一塊兒，當然免不了要吹吹牛逼，敗敗火了。

「怎麼了，有嘛事兒啊？」四輩兒問我。

我倆進了燒烤店，推開第一道門后，迎面又是一道大玻璃推拉門，而在這兩道門之間擺放著一個燒烤爐架，可以看到爐架中的黑炭下星星點點微弱的火光，再往裡面走，就是正廳了，我看到，這裏面基本上除了靠牆角上有一男一女，面對面的坐著在吃烤串兒，就再沒有其他什麼客人了。

「咳，你也別騙我了，我最小的一個弟弟，就跟你這歲數差不多，他在學校就是調皮搗蛋型的，沒事兒三天兩頭的總惹禍。就跟你這情況差不多吧，你這我一看就是剛跟人打完架的樣兒。」

「在這兒停，行么？」司機放慢了車速，問我。

我看到夥計竟然把臟手蹭在了圍裙上，就和四輩兒小聲嘀咕著：「我考，這你媽不怎麼乾淨啊。」

他們這一進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涼氣兒，把屋裡剛剛熱乎點兒的溫度瞬間又給帶涼了。

我就見有個小子單腳一蹬凳子，對坐他對面兒的另一個說：「以後再他媽遇上剛才那樣兒的，也別他媽廢話，上去直接就去了他！」

就在我們吃著的功夫，就聽屋外又有人說話了。

電話那頭還沒接電話的時候，我就一直祈禱千萬別是他爸接電話。

我回到了的士車跟前，對司機說：「稍等一會兒啊，師傅，我一哥們兒一會兒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