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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許文強的腳步聲遠去，辜兆明回過頭，繼續望著窗外的天空，只是，現在他的心中，不再如湖水般澄靜，而是如同大海般波濤起伏。

辜兆明搖搖頭，繼續說道。

「這麼有信心！」

許文強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其實，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自己並沒有必要來看守所見辜兆明，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來了，或者，一個人在某些時候是不可能用理智來決定自己的行止的。

辜兆明沒有回頭，仍然望著窗外的藍天，他的聲音很低沉，似乎在壓抑著什麼，裏面蘊藏著憤怒。

辜兆明搖搖頭，有點難以相信。

「也許，陳先生不應該對你有疑心，但是，這不是你背叛民黨的理由，在黨的至高利益面前，個人的榮辱，個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

「這隻是暫時的！」

「我就知道留不住你，一說這個消息，你一定會心急如焚，要趕回廣東去，只是，你回去后又能怎樣？陳玉明身處地主之宜，北伐軍的內部又不穩，就算反攻廣州，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就算最後成功了，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我敢打包票，唐博士在蒼山艦上呆不了多久，最終會被逐出廣州，他離開廣州的第一站肯定是上海，你不如在這裏等他，那時，你就是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止你的！」

許文強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許文強瞧了辜兆明一眼，堅定地說道。

「你還不知道吧？」

許文強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

辜兆明的臉更加黑了，許文強侮辱了他心中最神聖的地方。

辜兆明的肩膀凝了一凝，隨後，轉過身來，和*圖*書他臉上的神色非常坦然，並沒有進監牢的人那種晦氣之色。

「政黨這東西，和宗教差不多，只有唯一性，非此即彼，在信仰者的心中，只有唯一的真理，然而，這世界上真有絕對正確的真理嗎？」

「難道只有走一條道路才能救這個國家，振興我們民族嗎？難道真的只有一條路嗎？難道那條路就真的是絕對正確的嗎？如果你是個聰明人，就不會這樣認為。」

在牆角，有一個乾草堆，上面擺放著一張破棉被，即便是這樣簡陋的陳設，在這間看守所里，也算得上是豪華監房。

「你有沒有把陳先生怎樣？」

「既然陳先生回去了，我也要回去，就算做不了什麼，也要回去，你知道的，陳先生對我有莫大的功德，我不可能背棄他，同樣，我不能背棄我所相信的，所以，定言老弟，你我雖然相交莫逆，但是，請恕我不能和你共同進退，雖然，也許你說的都是對的！」

「是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許文強嘆嘆氣，隨後說道。

辜兆明的聲音突然提高八度，其中的怒火頓時如同火山一般爆發出來。

「你看看現在的北伐軍，他們的組成成分，還不是各地的軍閥部隊，不過是南方的軍隊罷了，利用軍閥去推翻軍閥，不過是笑話而已！所以，對唐總統的人格力量我非常尊敬，但是，並不表示我一定要按照他的道路去走。」

「自保！說得多好聽！自保，現在，整個上海都已經在你的掌握中了吧，通過一系列的背叛，刺殺，暴動，這就是你的自保？利用黨的資源，尋https://www.hetubook.com.com求自己的利益！」

「你想要我怎麼做，縛手就擒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和陳自立來上海是為了什麼？不相信我，就不要叫我來，既然叫我來了，一切都應該讓我負責，然而，姓陳的一來，就想摘桃子，在我背後做那麼多的小動作，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買通了戴春風，然後，利用一個殺手想置我于死地，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做這麼多事情呢？至於把你抓進來，還不是怕你夾在中間，兩頭為難。」

「不是有一個美好的目的，一個偉大的理想，你所做的事情就是絕對正確的！」

「別給我說這些，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即便是這樣，你也不應該這樣做啊！你這樣做了之後，就無法回頭了！我想，現在，盧天佑多半完蛋了吧，第三軍也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是，你以為就憑手裡的這點力量就可以呼風喚雨嗎？夾在南北兩方之間，而且，盯著上海這個地方的軍隊不在少數，他們的實力都比你強，沒有了南方政府的支持，你又能堅持多久呢？作為一個朋友，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為了個人的慾望，走上這一條不歸路啊！」

「難道你現在走的道路就正確，那個工黨的宗旨就是正確的，你所掌握的軍隊不是軍閥部隊？」

辜兆明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青松兄，你我相交這麼久，其實，你的回答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抱著萬一的心態來見你，不能說服你留下來，我萬分遺憾，一會，我就叫人放你出去，船票我也給你買好了，到時一併交給你，祝和_圖_書你一路順風。」

「請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所看到的這個部隊絕對和一般的軍閥部隊一樣，他們有著嚴明的紀律，有著奉獻和犧牲的精神！」

「讓我們來看看現在的唐國吧，和后金統治期間的區別，是的，名義上我們進入了一個民主的社會，大總統代替了皇帝，然而，實際上，比起后金統治期間，人民的生活更加不如，也許，對那些新貴來說，這個世界變得美麗了，對那些貧窮的人來說，這世界卻更糟了，因為，現在的唐國實際上處在分裂狀態下，軍閥橫行，內戰不斷，相比于那個時候，人們的生命更加沒有了保障！」

許文強移動步子，慢慢走到辜兆明身邊，他同樣望著窗外的天空，慢慢說道。

「你是說，叫人把你關進來來嗎？那是為了保護你！」

「還好嗎？」

「笑話？」

許文強收住了笑聲，深深地瞧了一眼有些惱羞成怒的辜兆明，他緩聲說道。

許文強低下頭，想了想，隨後，抬頭說道。

「定言兄，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要回廣東！」

「我不想和你進行哲學上的討論，我只知道，唐博士領導的南方政府是一個民主開明的政府，既然，唐博士能推翻腐朽的后金政府，推翻幾千年的封建獨裁，那麼，我相信，在他的領導下，我們同樣能建立一個民主的新唐國！」

「什麼意思？」

「為什麼黨就是絕對正確的？為什麼只有黨才能救國呢？為什麼個人的利益一定要放在集體利益之後呢？為什麼上位者總要下位者為所謂的正義事業犧牲呢？這些問題，我找不到答案，不知道青松兄ｈｔｔps://ｍ.ｈｅｔｕbook•ｃｏm•coｍ能否告訴我。」

許文強聳了聳肩。

許文強朝辜青松伸出手，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不過，雖然是單人牢房，雖然陽光充沛，這間牢房的氣味仍然不是很好聞，依舊和全天下所有的牢房一樣，散發著酸味，臭味，腐爛的味道。

許文強搖搖頭，苦笑道。

「我說過，利用軍閥的部隊去攻打其他的軍閥，靠不住的，又有多少人心中把國家民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算他愛國，也不表示他沒有自己的私心雜念。就說陳玉明吧，他把廣東治理得生機勃勃，可以說，走在了全國的最前面，這樣的一個人，又掌握著十來萬廣東的子弟兵，他憑什麼要聽唐博士的話，一個連自己的軍隊都沒有的政客和文人？他沒有自己的想法才讓人奇怪哩！」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我想起了一個笑話！」

許文強沒有回答，神秘地笑了笑。

「所以，我們才應該團結在唐博士的身邊，打敗各地軍閥，建設大同社會啊！你更不應該為了追求自己的私利，背叛黨啊！你這樣做，和那些軍閥有什麼不同？」

許文強搖搖頭，說道。

「我希望你留下來幫我，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搭檔，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亂說的！相信我，我從來不胡亂承諾！」

許文強突然笑了起來，高聲地笑了起來，這笑聲在幽暗的牢房內傳盪，宛如悶雷。

許文強不以為意，輕笑一聲，慢慢說道。

鎖打開以後，一陣叮噹聲響，解開了綁在木門上的鐵鏈，咿呀聲后，木門緩緩打開，許文強慢慢走了進去。

「我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笑什麼？和-圖-書我說錯了嗎？只有民黨才能救唐國，只有在我們唐大總統的英明領導下，在黨的努力下，我們才能建造一個嶄新的唐國，一個繁榮，民主，富強，屹立在世界的東方的新唐國！」

「陳玉明手下的粵軍叛亂了，大舉進入廣州，連唐博士也被驅逐出了大總統府，躲到了蒼山艦上，陳自立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不可能呆在上海，他回廣州去了！」

「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不過，就算我想把他怎麼樣，也把他沒有辦法，他已經離開上海了！」

辜兆明陷入了沉思，半晌，抬頭說道。

「恕我多嘴，陳自立先生雖然對你有恩，不過，那個人就算一時得勢，他最後還是會失敗的，那個人過於剛愎自用，不過是西楚霸王一般的角色。哪天你想通了，我這裏永遠歡迎你！」

辜兆明疑惑地望著許文強，無言中。

許文強放開了他的手，轉身離去，他的嘴角掛著笑意，他非常清楚，就算辜兆明回到廣州，陳自立也不可能重用他，畢竟，辜兆明和他的關係非淺，而陳自立這人的疑心又不是一般的重。

面對牢門的牆上，開有一個很大的窗子，陽光透過窗子的鐵欄杆照入室內，正好落在停下腳步的許文強的腳前。

辜兆明疑惑地望著許文強，許文強的眼神滿是憂鬱。

「我真的很難相信，你和我認識的許文強是一個人！」

辜兆明站在那扇窗子的下面，獃獃地凝望著窗外的天空，他聽見了腳步聲，知道有人進來了，他依然望著外面，沒有回頭。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辜兆明嘆了嘆氣，說道。

辜兆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我騙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