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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儼厭惡的看著油光鋥亮的桌子，身體端坐著，不肯靠在椅背上。

金忠哽咽著被扶了出去，隨後宮中就多了一頂軟轎，一路往太醫院去了，見到的人以為是朱高熾，卻被告知是兵部尚書金忠，一時間都咂舌不已。

「陛下，人都是有私心的，居高位，肯定會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政見，政見不合，這便是君臣不和的開端，陛下，緩緩吧。」

「去把興和伯進獻的眼鏡給兵部選一副。」

想到這個，金忠安慰道：「陛下，群臣已經開始軟了，藩王之事可慢慢來，至於衛所……臣以為這事要兩說。」

金忠拱手謝恩，這確實是恩寵，洪熙朝的第一份。

「陛下，興和伯快到了……他不會循規蹈矩，不過陛下，他在四處樹敵，您不該去猜疑他，否則忠誠得不到彰顯，會寒心啊！」

金忠選了副眼鏡，歡喜的道：「陛下，好用，臣能看清了。」

黃儼看看門外，有些膽怯，「若是被抓住，你將會被千刀萬剮，而你的主人將會被幽禁一生。」

「你當得！」

「那又如何？」

邊上的梁中覺得眼睛有些發熱，他垂首，不忍看垂暮之年的金忠。

金忠看著有些惱怒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臣老了，以後怕是不能和-圖-書侍奉陛下了，還請陛下多多保重……」

這裡是暖閣，老態龍鍾的金忠得到了座位，他眯眼看著皇帝，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就揉揉眼睛。

……

「其心可誅！」

朱高熾黯然，正準備准了金忠致仕，可金忠卻說道：「既然陛下看重，臣這把老骨頭便死在任上，也好給子孫留些遺澤，只望陛下以後多看顧，臣就心滿意足了。」

可他卻不知道的是，從朱瞻基之後，大明的皇帝再無這等權利，唯一有的只是勉強和文臣們在進行拉鋸戰。

金忠嘆息道：「他們是想在木已成舟時再進諫……」

似笑非笑的看了黃儼一眼，袁熙說道：「先前宮中有人追殺我的人，可惜失敗，這般能力，若是兵臨城下，你以為可能重蹈當年金陵城破的一幕？」

一個老邁不堪，一個身體有疾，四目相對，不禁心中苦澀。

「你家主人這是何意？居然讓你這個智囊進京，咱家只需喊一聲，保證你和你家主人都要倒霉，大軍頃刻就會封鎖太原。」

「不能緩。」

黃儼的眼神閃爍，衝著袁熙陰笑著。

黃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低聲道：「你家主人是真的要……」

朱高熾悚然而驚，牙關緊咬，恨道：「朕和_圖_書沒想到這個，可恨群臣卻無人提醒。」

袁熙微笑道：「長刀在側，不動則死，這和當年建文時有何區別？不，有區別，宮中的那位文弱，身子不好，驚嚇一下，弄不好就起不來了。」

「聽聞你被打了？」

「別看了，這裏被我的人給盯著，不會有外人看到咱們。」

朱高熾艱難的走過去，一把扶住金忠，難掩傷感的道：「要保重，你我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朱高熾拍拍金忠的肩膀，肅然道：「一心為國，忠心耿耿的臣子，朕會一直記著，好好的。」

金忠的話近乎于批龍鱗，可朱高熾卻只是點頭，然後吩咐道：

「崛起？」

朱高熾的眉心微皺，「你說，朕聽著。」

朱高熾說道：「這還是興和伯當年進獻給先帝的，兵部試試。」

葉落雪點頭道：「是。陛下，臣剛才帶著藏鋒的人追殺，只是對方不肯迎戰，只是截殺了幾人。陛下，可要封鎖京城？」

「是，朕知道了，來人，把朕的軟轎抬來，送兵部去太醫院，讓他們仔細看著，若有錯謬，重懲！」

「他們都在喊著盛世，朕也差點以為真是盛世來了，可朕卻無法安然入睡。瞻基還稚嫩，大明的文官，藩王，武勛……不把這些理順，和-圖-書到時候他可能從容施政？」

朱高熾的眼中多了堅定，「時不我待！朕要清理乾淨這些，讓瞻基以後輕鬆些，少些掣肘。」

金忠惶恐的道：「陛下，臣請收回成命。」

葉落雪的身上帶著血腥味，看來是剛殺人。

金忠點點頭，把眼鏡小心翼翼的收起來，說道：「陛下，臣儘力的活吧。」

袁熙的眼中有些譏誚，說道：「你想死想活？若是想死，那就當我沒來過。若是想活……」

葉落雪直言不諱的道：「陛下，藩王大多有護衛，若是傾力而為，臣以為就是山雨欲來，不容小覷。而且藏鋒人數不夠，臣請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加進來……」

可金忠就聽懂了，他從朱高熾的話中聽到了唏噓和無奈。

「不必了。」

朱高熾搖搖頭：「不必，跳樑小丑，若是大張旗鼓，反而會顯得心虛。再說他們能做什麼？難道那些官員願意跟隨逆賊造反？」

「武勛們功成名就，日子過的舒坦，卻沒了精神，沒了那股子勁頭。父皇在時還能鞭策他們，可朕卻知道自己不行，因為沒了大戰，沒了大戰的武勛終究會慢慢的墮落，所以朕要慢慢的把武學提起來，一代代的下去，否則裙帶之下，大明軍隊遲早會變成興和伯所說和*圖*書的兵痞……」

朱高熾面帶微笑的道：「興和伯要回來了，那是個行事不羈的傢伙，所謂的規則對於他來說都是面子，但他卻不喜歡面子，所以……朕非常期待看到某些人惶然的模樣……很期待！」

坐皇帝的軟轎在宮中行走，太醫院集體會診，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都沒有的待遇啊！

「你好大的膽子！」

黃儼突然搶過酒壺，不顧壺嘴上的舊痕，仰頭猛灌。

看著那孩童般的笑容，朱高熾的心中一酸，故作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好好的養著身子，朕還想你以後繼續輔佐瞻基。」

朱高熾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局面，淡淡的道：「誰的人？可是在拉攏官員？」

袁熙輕笑道：「你低估了殿下的胸襟，此行前，殿下說過，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若是事成當不吝賞賜，若違背此話，天誅之！」

「你不會。」

朱高熾覺得自己的錯誤就在於把群臣往好處想，於是就忽略了一旦北方生變，南方將會毫無還手之力的危險。

朱高熾吩咐道，隨後有人去拿了木匣子來，裏面有十多副老花鏡。

金忠覺得老朱家的皇帝都是一個德行：在任時恨不能把所有的難事都辦完了，讓子孫安享太平。

京城一家小酒館里，袁熙一身布衣，微笑著問和*圖*書道。

黃儼嗬嗬嗬的笑著，搖頭道：「帝王都是薄恩寡義之輩，就算是你家主人事成，咱家怕是也要被滅口吧。」

彷彿是在進行一場盛大的告別！

「陛下，南方的衛所一旦削減，若是北方有變……如何應對？」

袁熙喝了口酒，然後用那變色的筷子夾了塊豆腐吃了，慢悠悠的道：「宮中對你已經不是善地，等金陵那人歸來上位，你活不了，除非你還有第二個能讓帝王心動的秘密，否則你必死無疑！」

「陛下，城中有藩王的人在活動。」

很樸實的話，卻讓朱高熾用手揉揉眼睛，搖頭道：「為何這般艱難呢！」

「宗親越發的龐大了，耗費錢糧不說……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是讓藩王穩住地方，協助君王穩住大明，可如今的藩王卻讓君王忌憚，而且地方叫苦不迭，當年真不如把他們都放在京城養著，這樣能省多少事！」

「文官……兵部，朕不是說你。文官難纏，朕幾次出手，感覺就像是打在了棉絮上，朕覺著自己太……仁慈了些。」

「那你就配合些，把宮中的消息及時派人送出來，事成后你自然能再次崛起。」

這話莫名其妙，至少邊上伺候的梁中是聽不懂的。

說著他尊重的起身，躬身行禮。

袁熙的目光微動，含笑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