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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主幹道兩旁黑漆漆的，這是朱高熾為了節省，下令晚上少掛燈籠的結果。

黃儼捂著生疼的臉，指著方醒嘶聲道：「你……你敢打咱家？！」

「陛下……」

黃儼捂著臉垂首不語，方醒沒想到他居然那麼能忍，讓自己的算盤落空，就用只有他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敢去第一鮮栽贓，黃儼，你以為本伯會忍氣吞聲嗎？老狗！」

猙獰，痛苦，不甘……

可皇帝的反應卻讓他有些心驚。

朱高熾的眉間全是憤怒，方醒甚至都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

「閉嘴！」

婉婉的眸子一亮，顯然是意動了，然後猶豫道：「可是父皇……您最好別吃夜宵，不然……」

「啪！」

黃儼吸吸鼻子，擦去眼淚，眼睛眯著，呈現三角形，說道：「是不成了，其實從先帝去后就不成了，不過……咱們有路！咱家早就找好了路，只是等待時機罷了。」

朱高熾的眉間多了柔色，說道：「瞻基小時候就很……驕傲，那時候他在宮中奔跑，身後總是跟著那些氣喘吁吁的太監，後來他就找了朕，說是要能跑的太監……朕啊，就在宮中給他挑了不少，讓他自己選……父皇也笑眯眯的看著，那時候……真好啊！」

「啪！」

「他在羞辱咱家！他在羞和-圖-書辱咱家！」

朱高熾正在處置奏章，聞言偏頭，看到婉婉站在門邊——不經通報就能出現在這裏的也只有婉婉了。

等梁中端著盤子到門外時，看到這個場景真的不想驚動，可最後還是被婉婉發現了。

而那張胖臉上此刻全是回憶和溫柔……

「瞻基太嫩了呀！」

「老奴問了送興和伯出去的兩個內侍，他們說黃儼先挑釁，興和伯上去就是兩耳光……」

燈光下，那張老臉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猙獰著說道：「是興和伯要尋找進宮的捷徑吧？可要咱家指引嗎？」

火光閃耀，照亮了黃儼的臉。

梁中笑著應了，今晚皇帝的情緒並不好，婉婉的到來算是把皇帝心情提振了一下。

兩個燈籠搖搖晃晃的，輝光也跟著搖搖晃晃的散射出去。

「這個仇……咱家遲早要報！」

「陛下，黃儼先前和興和伯撞上了，興和伯抽了他兩耳光，黃儼沒敢還手，和全林在那裡呆了半晌。」

「父皇，您還沒歇息嗎？」

朱高熾看到方醒目露悲戚，就微微一笑，說道：「外間不是傳聞朕活不了多久嗎？」

吃完「菜羹」，朱高熾令人把婉婉送回去，然後梁中才說了事。

燭光微微閃動，照在那張胖臉上。

「誰？」

全林心頭一和-圖-書陣迷茫，喃喃的道：「公公，這樣下去不成的。」

朱高熾陷入了回憶中，並未聽到他的話，「大明缺的是人才，而人才，所謂的人才，你用他才是人才，不用就是庸才，瞻基還不懂這個啊！」

送方醒出來的兩個太監被這個變故給驚呆了，而黃儼身後的那個太監也驚呆了，驚疑未定。

「你在金陵遇刺是為瞻基擋了一下。」

婉婉俏皮的道：「父皇，不冷呢！」

這是來查崗的，朱高熾微笑道：「為父稍後就睡了，要不咱們吃些夜宵？」

這是寵信興和伯，還是……黃儼已經被丟開了……

兩碗所謂的「菜羹」端上來，婉婉一吃就知道是雞湯加了不少調料做出來的，想勸阻，可看到朱高熾吃的香甜，就默默的低頭吃著。

於是婉婉就皺著眉頭答應了，然後叮囑梁中一定要看著廚房做，不許加許多油腥。

朱高熾豪爽的道：「廚房最近做了道湯，使用菜蔬為主，不礙事。」

朱高熾像是交代遺言般的口吻讓方醒心中發顫，不由自主的就說了這話。

方醒勸道：「陛下，您以後慢慢的教他就是了。」

曾經縱橫朝鮮，不可一世的黃儼居然落淚了……

閃爍著，明暗不定的火光照在黃儼的臉上，就像是光在扇動著他的臉…ｈetｕbｏｏｋ•com•cｏm…

全林慌亂的避開了黃儼的眼神，說道：「公公，去稟告陛下吧。宮中毆打您，這是大罪。」

朱高熾的神色帶著疲憊，他希望中的天地同運力並未到來，反而隨著他的革新動作，各處的反對都一起涌了出來。

「那些人！那些人！」

對面出現了一個燈籠，接著有人厲喝道。

梁中心中凜然出去，他不知道皇帝對黃儼是什麼看法，所以在稟告時沒敢添油加醋。

朱高熾繼續埋頭幹活，婉婉乾脆就干起了端茶磨墨的活計，一時間暖閣內氣氛融洽。

「陛下長命百歲！」

朱高熾微微搖頭，遺憾不已。

方醒瞟了他一眼，認出這人是全林，黃儼的死黨。

秋夜微冷，看到婉婉只穿了裙子，並未穿襖，朱高熾皺眉道：「怎麼不|穿襖？」

「你們要好好的，瞻基果敢，就是手腕差了些。」

「蠅營狗苟的太監本伯見得不多，可今晚卻見到了兩個，你們為何不去學學鄭和，就算是學學孫佛也不錯……去告狀吧！」

「瞻基英果，卻失於手腕，最終難免會碰壁……哎！你要好生輔佐他，告訴他，君王不能一味的強硬，父皇就是如此，大事強硬，可小事卻肯採納臣子的建言，這便是疏通，疏通臣子的怨氣……」

對面沒吭聲了，慢慢ｈttｐs://ｍ.ｈｅｔｕｂoｏk•com.com走近了，一張陰沉的臉進入了方醒的視線中。

方醒的心就跟著這光線散了出去，心亂如麻。

燈籠的火頭漸漸的小了下去，不遠處傳來了叫嚷救火的聲音。

「不安寧啊！」

「是啊！百歲，百歲就算是傳奇了。」

方醒的心情正不好，看到那張老臉就皺眉道：「你那麼晚了還在宮中遊盪，莫不是在尋覓出宮的捷徑？」

喜歡吃的人不能吃，這個痛苦和戒煙差不離。

黃儼喘息著，劇烈的喘息著，不是累，而是……

「陛下不會聽咱家的，他還用得著方醒，太子要用方醒，所以除非是……」

「公公……」

「還有婉婉……」

「送興和伯出宮。」

方醒大步離去，那兩個小太監愣了一下，然後衝著黃儼強笑了一下，就去追方醒。

「人心永遠是最難琢磨的，君王卻不能不琢磨……不會琢磨人心的君王……那就是昏君……」

朱高熾的話中帶著殺機，動了朱瞻基，那就是觸及了他的底線，再好的性子也無法容忍！

……

「興和伯……」

……

屈辱和憤怒在焚燒著黃儼的心，他抬頭看著方醒，卻被方醒眼中的利芒給逼的說不出話來。

黃儼悲愴的道：「時至今日咱家失寵，誰會聽咱家的話？誰會？」

方醒想起了朱高熾那眼中的柔色和-圖-書，突然向前一步，就在黃儼愕然時，方醒出手了。

方醒覺得朱高熾的話有些不吉，他有些不安。

方醒默然，既然朱高熾知道了藩王的秉性，那他無需多言。

黃儼的模樣嚇到了全林，他的手一松，燈籠掉在地上，旋即火苗開始吞噬著燈籠。

方醒再次揮手，然後看著黃儼，俯身低聲道：「就憑你這樣的腦子，若不是顧忌著壞了規矩，本伯殺你如殺一雞！」

「為父先處理政事。」

「宗人府看似權利很大，可那些藩王哪會理睬這個。」朱高熾冷笑道：「朕若是讓宗人府出手，只怕那些藩王都要鼓噪起來，然後把朕說成是隋煬帝第二吧。」

朱高熾今天沒吃晚膳，此時吃了碗菜羹，覺得腹中飢餓，卻不能再吃了。

燭光下，朱高熾的面色平靜，淡淡的道：「他既然不敢來告狀，那便罷了。」

方醒渾渾噩噩的出了暖閣，跟著兩個小太監出去。

「興和伯這麼晚才回去？」

黃儼猛地回身，眼中就像是有野火在焚燒著，灼傷人心。

朱高熾看了他一眼，方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哀和不甘，心中不禁一震。

朱高熾微笑道：「朕從未奢望什麼千秋萬代，你們都還年輕，大好的前程，無數功勛在等著你們去奪取，好啊！」

全林手中的燈籠在搖擺著，這說明他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