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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直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兩人捂著嘴，一路笑著出去。

這話讓焦取仁無言以對，因為他是被派去許塬鼓動移民的，可最終那八戶人家卻都是另一個地方的人。

他回過身，怒道：「就算是如此，我也說動了八家人，我就想問問，難道必須要許塬移民才算數嗎？這是哪家的道理？」

他不去爭辯，只是想用數據告訴范穎，我並非沒有寸功。

這時檯子上的人偶動作開始激烈起來，唱腔漸漸高昂，邊上有閑漢大聲叫好，看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分明就沒從戲里看到什麼值得感慨的地方。

范穎尖叫一聲，急忙就跌跌撞撞的退了回來，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讓焦取仁自尋出路，環縣這個小地方放不下他這尊大佛的意思。

「焦大人慢走啊！」

縣衙里，當焦取仁把驢安置好，準備回值房時，一個小吏急匆匆的過來交代道：「焦取仁，范大人找你。」

……

陝西的百姓人數因為移民而持續走低，人少了，矛盾自然就少，官府能做的事也越來越少。

這話還是滴水不漏，公事公辦。

范穎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見焦取仁進來，就陰沉和*圖*書著臉說道：「本官令你去移民，時至今日依舊無功，環縣艱難，不養閑人，可你是興和伯的學生，本官不敢妄動，你自行去吧。」

「別別別！」

這眷戀並非是留戀這個地方，而是習慣。而習慣會導致害怕去嘗試。

所以懶散就成了主旋律。

范穎到了前面，見焦取仁的值房內靜悄悄的，就以為他走了。

焦取仁微微搖頭，躬身道：「大人，小的前後說動移民八戶四十七人。」

范穎冷冷的道：「許塬如何？」

這些村民大抵就當是剛聽了說書，懶洋洋的起身相送。

一雙獃獃的眼睛同時也在看著他！

李新誠低笑道：「他已經被弄了，如果硬待在環縣也沒問題，可名聲卻臭了，以後就一輩子的小吏，難道他會樂意？」

他得意的一笑，然後走到窗戶邊往裡看了一眼。

孩子被嚇到了，扁嘴看著自己的母親求救。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老漢嘆息道：「咱們這邊在環縣算是日子好過的，誰願意走啊！」

「好！」

這個年代交通的艱難程度後人很難想象，不管是陸路還是水路，都能讓人望而生畏。

很和圖書委婉，沒有上官的居高臨下。

焦取仁的嘴唇顫動著，挫折感讓他渾身無力。

他突然喊道：「你們為何寧可在這裏勉強填飽肚子，也不肯去外面過好日子？難道你們就想子子孫孫的窮困下去嗎？看看，看看這些孩子！」

「我知道自己笨，不善於蠱惑，可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發誓，若是遷徙過去的日子沒這邊好，那我就落馬而死！」

下衙了！

焦取仁的情緒已經崩潰了，他擦去淚水，哽咽道：「你們的日子好壞管我啥事？縣裡逼著我來遷徙你們，這是好事，可……可你們就是不認啊！我能咋辦？」

看著這一幕，焦取仁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一股委屈在胸中左衝右突，卻不得發泄。

「我前後來了數十次，我好話說盡，我發誓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可……可你們為啥都無動於衷呢？為啥？」

一個老婦人看戲看的投入，突然嗚咽出聲，引來邊上不少人的側目。

李新誠乾咳一聲，假意道：「此事要慢慢來，千萬別著急，水滴石穿嘛，總會有些人願意移民。」

人一旦在某個地方居住久了之後，就會生出眷戀。

「啊！和圖書」

焦取仁在來環縣之前想到過困難，可沒想到自己會被縣衙上下給坑了。

焦取仁知道自己今天又算是白來了，他起身拱手道：「多謝好意，在下卻是要回去了。」

他們害怕失去了熟悉的環境，更害怕失去了已經熟悉的規則，所以除非是有大好處，否則別想讓他們動窩。

他的前方坐著幾十人，這些人百般無聊的聽著，就像是在聽說書，這讓焦取仁感到了深深的無奈。

殺威棍他不怕，也願意承受。

他拱拱手，然後過去牽了驢，步履蹣跚的離去。

焦取仁牽著驢緩緩離開，想起了方醒曾經說過的話。

老漢見到焦取仁落淚，想起他隔三岔五的過來，連水都是自己帶的，沒占村裡的一點便宜，就不忍的道：「焦大人，咱們祖輩都住在這裏，祖墳也在這裏，親戚也在這裏，咱們能去哪啊！您回去吧，別來了，咱們這就這樣了，千年來都這樣……」

潘直還想駁斥，李新誠給他使個眼色，兩人齊齊起身出去。

潘直搖搖頭，畏懼的道：「他殺我如殺一雞，縣裡誰敢攔？」

看著他的背影，一個村民說道：「這是個好人。」

老漢為了表示謙m.hetubook.com.com卑，就坐在了地上。他打個哈欠，揉揉眼角的淚水，起身道：「焦大人，今日在村裡吃飯吧？」

他渾渾噩噩的回到值房，坐在桌子前發獃。

許塬，焦取仁坐在窯洞外面，神采飛揚的道：「興和城已經建成了，好大，而且朝中還運送了不少火炮過去，就是那種一炮出去，就能打出個血肉衚衕的火器，那些異族只要敢來，保證能把他們轟跑。」

「沒了？」

這話就算是當著方醒的面范穎也敢說，方醒若是敢出頭，那天下官員都是他的敵人。

潘直和李新誠相對一視，然後潘直說道：「喲！焦大人這是馬到成功了？許塬那邊的百姓什麼時候遷徙啊？這環縣上下都在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也就是說，他焦取仁的所謂功勞，不在上官的指令範圍之內。

——戲里有的，不管多稀奇，多讓人瞠目結舌，生活中必定會有！生活中有的，戲里不一定有！

蒼涼的唱腔在幕布後面傳來，幾個孩子在邊上衝著那些被|操縱著在檯子上移動的人偶嬉笑，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悲歡離合，更不知道什麼是……命運多舛……

焦取仁拉過一個跟著自己的孩子，指著他赤和*圖*書裸的腳說道：「你們看看，看看，這是什麼？」

「你們既然知道，那環縣上下都該知道，為何要拿這等難事來為難我？」

可焦取仁的模樣有些嚇人，他的母親也不敢過來。

而陝西也是如此，居住在多山的環縣，許多人一生都只在村裡附近走動，連縣城都未曾去過。

可范穎的目的居然是想把他從環縣趕走，這讓焦取仁無法接受。

許塬在環縣算是「富庶之地」，這一點他在去過第一次之後就知道了，從而知道自己遇上了殺威棍。

焦取仁一路回到縣城，在皮影戲的攤子前面站定，獃獃的看著悲歡離合在那小小的檯子上，用人偶展現出來。

縣衙里的人稀稀拉拉的開始回家，范穎臨走前去見了縣令王續，兩人談笑了幾句，然後范穎告退。

焦取仁躬身告退，他知道自己還是沒走出這個坑。

他喘息著罵道：「都下衙了還在裏面幹什麼？出去！」

潘直冷笑道：「該移的早就在前幾次移走了，剩下的都是寧可餓死在家中也不去的。」

到了門外，李新誠低聲道：「他可是書院的學生，規則內弄他沒事，要是胡言亂語被他抓到了把柄，北平的那位你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