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申耀看著身後一眼看不到邊的炮隊，低聲道：「排好了，備用的火炮要準備好，千萬別到時候打不響，讓炮聲停了！」

牌位有很多，第一批進去的軍士出來后，還得要跑第二趟、第三趟……

橘紅色頓時浸染了天邊的雲霞，就像是掙扎著一樣，橘紅色漸漸的在跳動著。

那是慌張的，只有他帶著自信，忐忑的自信。

鼓聲漸漸急促，彷彿兩軍在交戰，箭矢飛舞在空中。

「車錯轂兮短兵接……」

國殤！

誰說華夏沒有雄渾？

金幼孜在發獃，雙拳緊握。

「轟！」

那些軍士重複唱著最後的一句，在場的武人都跟著大聲高唱，聲音響徹雲霄。

他微微頷首，然後上馬，被人簇擁護衛著往皇城去了。

鼓聲緩慢，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想把什麼敲打出來。

遠遠的有百姓在外面靠攏，被軍士攔截。

朱瞻基面色嚴肅的看著。他聽和*圖*書著身後那漸漸急促的呼吸聲，不禁微微點頭，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進了大門就是一塊碑石，上面用布蓋著。

這隻是安放牌位的一座大殿，裏面香火繚繞。

楊士奇同樣在回憶，眼睛好像有些紅。

軍伍就是血！

側面一聲炮響，張輔緩步入內。他站在側面，小心揭開了那塊布。

這是遙遠時期的祭祀之歌，在此時唱響，戰國時的雄烈和大明的錚錚鐵骨便天衣無縫的融合在一起。

三十六名軍士齊聲高唱起來：「操吳戈兮被犀甲……」

「開門！」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還有這個調子！

「轟轟轟轟轟！」

「鳴炮！」

炮聲已經停止了，四野寂靜，在蘇醒中的北平城都在壓抑著，只餘下這些雄渾的聲音。

黃淮的神色有些茫然，就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當初有人說炮聲會嚇散那些英靈，可方醒卻說英靈自然無懼炮聲，只會歡喜。

「國殤！」

「誠既勇htｔps://m•ｈetｕｂooｋ.com.coｍ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咚！咚！咚！」

作為帝王，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手持兵器，身披甲衣，敵我交錯間，和同袍們一起奮力的砍殺著。

楊溥的身體不知不覺的往外出去一些，看到了前方更多人的神色。

楊榮的眸子一縮，低呼道。

保家衛國，這是個很好的理念，為此而奮不顧身的去殺戮，當能得到神靈庇佑。

丟人現眼的東西！

他閉上眼睛，想起了文皇帝親自衝擊敵陣的雄烈，想起了那些呼喊和噴濺的熱血……

第一個軍士抬起右手，高聲唱道：「操吳戈兮被犀甲……」

炮聲開始連綿不絕。

皇帝親臨，這就是天大的面子。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透過香火，密集擺放的牌位看著有些模糊……

那些軍士們的上半身漸漸低俯，面露痛苦之色。

左右兩邊已經準備好了大鼓，隨著輕輕敲打在大鼓邊緣的聲音，和-圖-書轟然而發。

軍士們的步伐沉重，一步步彷彿是在泥濘中跋涉，正如大明從蒙元人的手中奪回中原的艱難。

一去就不準備回頭，再回來時，也許只是一瓮骨灰，或是一件衣服，一把殘缺的長刀……

——魂兮歸來，佑我家邦！

牌位絡繹不絕的被送進去，炮聲也一直在持續著。

楊榮也是有些神思恍惚，他同樣想起了當年的金戈鐵馬。

這些只是查出名字來的殉國將士的牌位，裏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牌位，就是為那些死於無名的將士所設，讓他們也能享受國家氣運的供奉。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鼓聲雄渾，他們的歌聲同樣雄渾。

鼓聲愈發的急促了，雄渾的讓人的心臟受不了這個節奏，彷彿下一刻就會從嘴裏蹦出來。

太陽從地平線上冒出個頭。

他回身，所有武人都躬身致敬。

密集的炮聲突然傳來，幾個神思恍惚的文官被嚇了一跳，不禁往後躲去。等發現是鳴炮后，他們強做鎮定，極力掩和-圖-書飾著羞色。

不管是熱血還是冷血，殺戮才是永恆的主題。

是啊！他跟隨著文皇帝多次北征，見過了那些慘烈的廝殺，眼前的國殤歌舞讓他動了感情。

楊溥麻木的看著這一幕，耳邊全是歌聲。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左邊。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炮聲中，牌位終於上完了。

大門打開，一股陰冷的風沖了出來。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他走進去，一路到了大殿里。

那些軍士用力的揮動著手中的長刀，彷彿眼前就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進牌位！」

張輔等人開始了祭祀，禮節不少，這個不是方醒所能干涉的。

門軸上油了，所以幾乎悄無聲息。

炮聲不斷，這是方醒一力主張的內容。

朱瞻基走過去，有道士送上一炷香。他雙手拈著，微微頷首，然後把香插在香爐里。

兩名軍士走到大門前，用力的拉開了大門。

一隊道士從裏面出來，在hetuｂｏoｋ.ｃoｍ.ｃｏm前面站定，開始迎靈。

就在這低不可聞的聲音中，一聲厲喝響起。

「轟！」

方醒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在交趾的廝殺，那是生澀的，初歷戰陣的自己和聚寶山千戶所的第一戰。

這是戰士的呼喊，張輔等人都為之動容。

他的身邊全是文官，此刻這邊全是低呼，驚訝的低呼。

然後第一次就取得了勝利，這是奠定聚寶山衛強軍基礎的一戰。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咚！」

他們每人都端著一個牌位，然後排隊進入。

他們的臉上被抹了黑色的紋路，看著多了原始的野性。

間隙，一隊赤|裸著上半身，手中持刀的軍士緩緩走來。

誰選的？

雄渾的鼓聲響起，那一隊軍士止步，然後齊齊抬頭。

那些軍士的動作漸漸緩慢，一邊朝著大門前走去，一邊大聲的高唱著。

那上面是御筆！

方醒喊了一聲，旋即一隊隊軍士就從後面出現了。

「轟！」

那隊軍士單膝跪在大門外，長刀杵在身邊，低著頭，聲音漸漸低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