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嗬～！」操舟之人回首顧望了一眼，便只見周泰以駭人的速度追趕了上來，嚇得急忙將輕舟朝河的另一畔駛去，希望能以河水來阻擋周泰。

「都督，過了五溪，再朝東行10餘里便可進入丹陽郡！」連續行軍兩個時辰后，呂蒙依然精力充沛，朗聲向駐馬河畔的周瑜說道。

「什麼？」辛評面色劇變，驚駭地說道，「軍師，此事當真？」

「這人是怪物么？這樣的水性都快趕上老大了……」操舟之人無法想象周泰竟有如此水性，心下更加駭然，同時也知道自己逃脫的可能性已經很小。

但周瑜的心中卻不像旁人那樣樂觀：收復丹陽、吳郡之戰，若要想順利，一個先決條件就是敵人無備——若真如呂蒙所言，丹陽敵軍被孫翊攻略廬江的行動所吸引，放鬆了對丹陽的守備，則自己的大軍確有可能在較短時間內收復丹陽，進而與呂岱合擊吳郡。但情況真會這樣順利嗎？

「……」見袁譚如此不自信、竟似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外援上，審配不由得暗嘆一聲，但還是迅速回答道：「壽春劉備、西涼馬騰！但西涼軍前番慘敗於潼關，且馬騰其人僅為一武夫，未必便能看出他與主公已成唇亡齒寒之勢，想要勸動他可能稍有些難度。主要希望還是應放在壽春劉備身上——劉備世之梟雄，踞有壽春、廬江二郡（審配只知道廬江已落入劉備之手），麾下有兵馬數萬，其弟張飛、關羽皆是萬人之敵，曹賊亦深忌劉備。若劉備能遣張飛、關羽中一人領軍進襲曹賊治地，我料曹賊斷不敢輕忽，必會分兵抵禦，如此則我軍壓力可減！」

周泰一邊奔跑，一邊將身上的鐵盔鐵甲甩掉，隨即「撲通」一聲跳入河中，以不遜岸上奔跑的速度疾速鳧游追趕著。

「軍師，究竟是何事，但請明言！」

「既然消息已無法守住，索性也不必再守！我有一計，或可一舉擊破丹陽敵軍，繼而盡復丹陽和*圖*書之地。」顧望著周遭眾人期冀的目光，周瑜從容說道，「此細作所發信號，至多是言明已發現我軍，但我軍究竟有多少兵馬，卻並非他所能知曉。故而，我意將大軍一分為二，由我領內中7000人，再聯合蔣欽水軍進擊太平，以吸引敵軍注意力。仲異與幼平領其餘4000人經由涇縣穿插至秣陵，乘丹陽敵軍皆被吸引至太平的良機一舉奪城。如此，我在西、仲異在西，蔣欽水軍從旁策應，以夾擊之勢當有七層希望，一舉擊破丹陽敵軍。敵軍若破，復城收地便只在返掌之間。」

便在五溪水最窄的河彎處，萬余江東步卒正在涉水渡河。儘管中秋的河水已然頗有些涼意，但眾兵卒卻無一人有半句怨言，動作迅速而隊列整齊趟著河水朝對面進軍。

「幼平，怎麼回事？」周瑜似明非明地向周泰問道。

「請周都督明言！」孫瑜也被吊起了興趣，急切地問道。

「是！」周泰應話之聲未落，人已從馬上躍下，隨即放開步子沿河畔急追起來。

「給老子死下來！」稍遲半步的周泰見舟上之人射出類似信號的響箭，頓時惱怒不已，一把拉住舟尾，猛地發力，竟直接連人帶舟將輕舟掀翻。

「多謝軍師……」辛評滿面悲憤之色，伸出微顫的右手接過絹書。

「領命！」

「配有一事相告，仲治可否移步？」

「跟你拼了！」舟上之人落水之後，迅速從身上掏出一把短刀，潛水后奮力向周泰刺去。

「都督，人帶回來了！」周泰將已然昏迷的人扔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后，沉聲向周瑜稟報道。

「都督的意思是……」潘璋不解地說道。

「幼平，速將此人擒來！」周瑜面色一凜，沉聲對周泰說道。

「……嗬～」聽著周遭諸將自信滿滿的話語，周瑜暗嘆了一口氣，沉默無言。前些日對荊州軍的大勝，已讓江東軍眾將的信心膨脹到了極點——15和-圖-書萬荊州軍尚且不是對手，何況是實力遠遠不如的劉備軍呢？

「嗬～～！」袁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曹操要親自……」官渡、平丘兩戰中，曹操以弱擊強、大敗袁軍的往事，便如一個巨大的陰影死死地籠罩在袁譚的心中——雄心勃勃的父親尚且不是曹操的對手，更何況是自己？

「軍師何以如此肯定就在十日之內？」袁譚之弟征東將軍袁熙既驚又有些不解地問道。

「為今之計，也只能雙管齊下——一面加緊整軍備戰，再從幽州徵調兵馬增援勃海、真定一線，以備曹軍來襲；另一面尋求外援，牽制曹賊，使其不能全力進犯……」思索了片刻，審配沉聲回道。

「什麼人！」就在周瑜默然思索之際，一旁的周泰突然斷喝出聲。突如其來的大喝讓以周瑜為首的一眾將領愕然不已，有些莫名地看向周泰。

「果然如此……！」從剛才那支響箭，周瑜就已推測出這人必然是劉備軍的細作。輕嘆了口氣后，周瑜沉聲說道，「想不到，劉備軍居然會將細作一直派到這裏來……看來，張飛對我軍進擊丹陽是早有防備啊！」

「好！就如此辦，即刻命人前往西涼和壽春……」袁譚面色大緩，心急地說道。

「前番曹賊所以暫停對我河北的寇犯，一者是因進攻受挫，但更為主要之因卻是糧草匱乏。但如今兗、豫、青、徐諸州新糧皆已收穫，曹賊最大難題已解，對我河北用兵已是必然。據近幾日細作探回的消息，曹賊治下各州、郡皆有較大規模的兵馬調動，似有向許昌及鄴城集結的跡象，故我猜測其用兵極可能就在這幾日！」審配仔細地給袁譚分析道。

議事完畢后，一眾袁軍文武官吏從議事廳中魚貫而出。

冀州，勃海郡城議事廳

「是，末將領命！」呂蒙應聲提起那名細作離開。

……

「仲治，留步！」審配突然出聲向文官中一人招呼道。

小半晌后，已現和*圖*書枯黃之色的蘆葦盪中仍不見一絲異狀，只有蘆葦被秋風吹動時發出的陣陣「蔌蔌」之聲。正待眾人疑惑之時，周泰向陳武借過一支長箭，持在手中運足力氣奮力投出。

「軍師，有何妙計可敵曹軍？」袁熙面上亦現出驚悸之色，急切地問審配道。

「消息為敵軍所知，也未必便是件壞事……」沉吟了片刻后，周瑜忽地說道。

「哼！到時，我要親自砍下張飛狗賊的腦袋，祭奠父親在天之靈！」身為征丹陽這一路江東軍副帥的孫瑜冷哼一聲，咬牙恨恨地說道。

以張飛在攻略廬江、丹陽、吳三郡時表現出來的高超謀略素養，會放鬆對丹陽的守備？說不定張飛此刻業已回師丹陽，正整軍等待著自己的來襲！周瑜再輕嘆了一口氣，思緒卻已經轉到了廬江。丹陽有備無備？張飛回師與否？其實還不是周瑜最為擔憂的——周瑜自信以自己的能力，縱然無法輕易戰勝敵軍，但也絕不會輕易戰敗。然而，攻略廬江的孫翊卻是頗為令人擔憂，一者其戰陣經驗缺乏，二者性格又太過急噪，若是能夠速戰速決、在極短時間內攻克廬江是最好的結果，但若時間拖的過長，萬一壽春劉備軍趕到增援廬江，那勝負就難以預料了！

「都督，這傢伙是甘寧的人！」周泰恭敬地補了一句。

「主公，十之八九當是如此！而且曹賊進犯之期恐怕就在這十日之內……」大廳右側文官列首位的一名身材祈長、頷下幾縷清須儒士舉步出列，沉聲說道。這名儒士正是長史、軍師將軍審配。數月來審配一直為防備曹操之事操勞奔忙，形容越發消瘦。

「恩！」周瑜略一沉吟，和聲說道，「子明，派出的細作可有異常情況回報？」

「哼～！」周泰悶哼一聲，毫不費力閃過刺向自己的短刀，急探手握住對手持刀的右臂后，大手勁力全發，「嘎瘩」一聲竟將對方臂骨握碎。隨即順勢將對方整個人拉和圖書向自己，左手在其頸部「輕輕」一斬……

「恩～！」袁譚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就從軍師之議。審軍師，此事就偏勞你了！」

「嗾～！」一支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衝天而起，聲音迅速遠遠地傳播了開去。

周泰虎目精光四射，死死地盯著距江東軍渡河的河彎北面6、70步遠的一處濃密蘆葦盪，隨即再次厲喝出聲：「再不滾出來，休怪我不客氣了！」

見審配神情頗為鄭重，辛評點了點頭，隨其來到大將軍府一處無人的小亭之中。

「主公且慢！」審配有些無奈地阻攔說道，「向劉備與馬騰求援，可能還得許些條件好處，才能催他而人儘快出兵……」

「子明，你將此人拿去拷問一番，看是否能問出些情報。事後不論有無成果，都把他處理掉！」沒有回答潘璋，周瑜反而對呂蒙吩咐道。

「暫時還沒有……」搖了搖頭，呂蒙說道，「以末將之見，丹陽敵軍一定已被我攻略廬江的大軍所吸引，斷料不到都督正從陸路朝丹陽進擊。」

大將軍袁譚（注：袁紹死後，袁譚承父位自任大將軍一職）面色一片陰翳，語氣有些驚慌地說道：「軍師，曹操將欲起兵進犯的消息是否確實？」

「該向何方求援？」袁譚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聲問道。

「而且，此番恐怕曹賊極有可能親自前來！」頓了一頓，審配又拋出一個更驚人的猜測。

……

「敵人知我大軍回師，必會有所防備。但我軍卻也可將計就計，從中取事，說不定還能收取奇效！」周瑜眼中逐漸顯露出睿智的光芒，自信地笑容浮現在楞角分明的俊顏之上。

「辛苦幼平了！」周瑜輕輕點頭，面上卻無一絲喜色。

「都督，此人適才已將什麼信號傳了出去，想必在附近數里之內還有其他細作，如此一來，我軍回師丹陽的消息將為丹陽敵軍所知。敵軍得信，必然會加強戒備，我們該當如何是好？」潘璋面現憂he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ｍ慮之色，急切地說道。

「怎麼也得把消息傳出去！」操舟之人狠了狠心，索性停止了行船，迅速從輕舟上拿起一把已經上箭的手弩，咬牙以中箭的左臂持弩，右手開弦，箭頭瞄準向天。

「仲治，令弟佐治（辛毗）近日似常與鄴城乃至許昌有書信聯繫，此事恐怕仲治尚不知曉。」

「條件好處？」袁譚思索了片刻，疑聲對審配說道：「請軍師明言，該許以什麼條件？」

「呃～！」一聲悶哼隱隱響起，隨即只見一葉輕舟從蘆葦盪中疾速駛出，舟上一人左臂上深插著周泰投出的長箭，純以右臂操舟準備沿河向北面逃離。

審配從袖中取出一封絹書遞于辛評，沉聲說道：「若換做年前，我早已命人將佐治擒拿。但時至今日，我河北再也經不起折騰。」頓了一頓，審配懇切地說道：「仲治，還望多多管束令弟！」

五溪水（名為溪，其實是一條河），處丹陽郡與豫章郡交界之地，河之北端匯入長江，一路綿延向南近百里直至豫章郡內的新都縣，河最寬處約有7丈，最窄處僅只2丈有餘。

「都督，那處蘆葦盪里藏著人，適才正偷瞧咱們這裏，被我一眼看到了！」周泰瓮聲瓮氣地說道。

「軍師相招，不知有何事？」這人正是治中別駕辛評辛仲治。

「子明言之有理！」陳武點頭附和呂蒙說道，「若我大軍突然出現在丹陽，正可殺劉備軍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奪回丹陽，繼而可與會稽呂太守（呂岱）南北夾擊吳郡之敵。如此一來，就算張飛此賊有通天之能，也難逃敗亡！」

「馬騰重爵輕利，主公可以大將軍身份授其為征西將軍、涼州刺史；至於劉備，其已是左將軍、豫州牧，官爵未必能動其心，但其前番曾派人前來勃海求購戰馬，主公可許以良馬千匹相贈，料其必然動心！」

「嗾～！」周泰純以手勁投出的長箭，竟如同強弓射出一般，凄厲呼嘯著激射向蘆葦盪，很快沒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