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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今日水軍剛剛運抵了一批糧食，約在兩萬石上下，勉強能夠讓進入下邳、彭城的流民維持半月。」諸葛亮抬頭遠眺，輕嘆說道，「徐州這邊所需要的糧食已遠遠超出當初的預料，合荊、揚之力也維持得相當艱難。將軍那邊屯駐宛城，暫停用兵，其中未必沒有節省糧食的緣故。

「子明，快去見過都督！」跟小兄弟招呼完后，廖化拍了拍呂蒙的肩，提醒說道。

呂蒙領著十余騎親衛飛馳進入南郡郡治江陵城。

數十萬流民的凄慘狀況，縱是鐵人也無法側目。

當地的百姓雖然不甘，並奮起與流民爭鬥，但就如幾粒石子落入洪流之中，只能盪起幾點微瀾，隨即就化為無形。無奈之下，這些本不想離鄉背井的當地百姓，由於僅余的些許糧食被搶走，為能搏得一線生機，只好也加入到流民隊伍之中。

摸了摸後腦勺，呂蒙嘿嘿笑了笑，「元儉大哥，你就別取笑我了！」

這幾十萬流民百姓，有的來自徐州，有的來自青州，都是被曹軍強行驅離自己家園的。

「子明到了，人也就齊了，咱們就正式開始議事！」陸遜聲音溫和無害，但無形中卻自有一分令人懾服的氣度。

為社稷計，為黎民計，亮以為必伐曹操，而且伐之必要獲勝。惟有如此，才是確保百姓安居樂業的百年之計。」

遼闊的平原上，放眼望去皆是移動的人群。耐不住遠涉的辛苦，加之長期缺糧少食，身體虛弱，不時有老hetubｏｏk.coｍ•ｃoｍ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來……

好在我軍奪取彭城、下邳、東海三郡后，沒有繼續深入。依靠水軍能夠較為方便地運輸糧草，否則現在恐怕已經陷入混亂之中了。」

「正好是南風天，坐船順風順水！」呂蒙笑著回道。

……

廳下眾將個個屏氣收聲，聚精會神地看向陸遜。

輕微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

這還算好的！有些屍身便是直接曝露於野，經風霜侵蝕，鳥獸蠶食，腐臭變質。更有甚者，一些飢餓已極的流民會將死屍煮食充饑。

剛剛跨入刺史府，呂蒙便聽到了爽朗的招呼聲。

「什麼所圖？」廖化微愕問道。

關羽輕點了點頭，目光眺望著遠方。

諸葛亮輕搖著羽扇，沒有立即回答，小半晌后，他聲音不大卻意態肯定地說道：「這一次是青、徐兩州，下一次就可能是大漢十三州一部；這一次是六、七十萬人，下一次便會是六、七百萬人……

一些與父母失散的孩童放聲痛哭，張著淚眼迷離的稚嫩眼眸望著南下的人流，顯得那麼無助可憐。更為可怕的是，一些飢餓的流民，已將貪婪的目光投向了這些孩子，彷彿在看待宰的羔羊一般。

黃沙百戰二十載，青龍刀下冤魂無數的關羽，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輕應一聲，呂蒙跨步上前，沖伏案研究地圖的陸遜行禮道：「末將見過都督！」

直起身子，陸遜英俊的面龐上帶著www.ｈｅｔubｏoｋ•ｃｏm.cｏｍ平日的溫和笑容，輕笑說道：「子明來的挺快啊！」

待呂蒙與其他人招呼過後，陸遜收起桌上的地圖，又名士兵抬過一個巨大的沙盤放在廳正中。

曹操從來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有需要，他會毫不猶豫地像14年前一樣，再將徐州屠戮一空。」

逐漸地，流民群變得越來越龐大，整個徐州加小半個青州都被卷了進去。

按照荀彧的計策，夏侯惇領軍將青州南部的北海、臨菑二郡，徐州北部的琅琊郡百姓的房屋、田地毀壞，而後以武力將三郡三十余萬百姓強行驅趕入下邳、東海郡，而後又暗以細作散布言論，將這股龐大的流民引向南遷的道路。

徐州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流沙陷阱，讓關羽的揚州軍團深陷其中，動彈不得分毫。

前些時，西川內自生亂，才使我荊州危情大減。但據最新情報，南中蠻部大首領孟獲已集結十數萬蠻軍，看來其東犯之日將臨。此外，漢中曹軍也蠢蠢欲動，大有向上庸進犯的意思，但我以為夏侯淵可能另有所圖……」

從清晨開始，關羽就在城樓上觀望城外緩緩南移的人流。一個時辰，幾乎沒有動上一動。

「元儉大哥，公苗兄……」呂蒙急步上前，用力與廖化、賀齊等人相擁了一下，激動地說道。

人倫大道，綱常禮儀，在飢餓、生存面前，變得一錢不值。最實際的，就是活下去。

如此龐大的流民隊伍，無論hｔtｐs://ｗｗｗ•heｔuｂooｋ.com.ｃom經過何處，都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將所有能夠充饑的東西全部吃光，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關羽沒有說話，只是微點了點頭。

「成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太陽曬多了！」呂蒙呵呵笑道，「元儉大哥，咱們已經有三年不見了吧？」

「子明，你終於到了！」

「北伐前景雖然大好，但接下來的戰事可能更加艱難。曹操斷不會自甘敗亡，大反撲已是勢在必現。」頓了頓，陸遜繼續說道，「為能讓君侯與將軍能一心應敵，首先必須確保後方安。而其中，荊州更是重中之重。

城下，五、六個賑濟粥棚正在不斷為流民施捨熱粥。一旁負責護衛的士卒還不時地勸說流民喝粥不要貪快，以免燙傷內腹。

徐州，一片凄慘景象。

說這話時，向來性情溫和、不形喜怒的諸葛亮也禁不住地流露出一絲惱意。正是在14年前，曹操一則欲為父報仇，二則也是想侵吞徐州，起大軍十余萬攻打徐州，期間他掀起了近百年來最殘酷的屠戮——連屠十五城。丟棄的死屍，令數條河流為之斷流；流淌的鮮血，令大地盡披「紅妝」。曝野的白骨，即使在14年後，仍能不時在田地發現。數十萬冤魂，無時無刻不在哀號哭泣。

「好小子，壯實多了！居然黑了這麼多？！」廖化用力一捶呂蒙的胸口，大笑說道。

「夏侯惇、曹仁兩賊太過可惡，他日若能生獲二賊，我必將他們戳骨揚灰！」關羽突然恨恨說道。

呂和圖書蒙與廖化的關係甚好，熟悉對方的性格，很清楚廖化的這些話跟嫉妒什麼的根本搭不上邊，更多是真誠的喜悅。

六十五萬人！這是諸葛亮綜合多方面的信息后，所得出的流民數字。

綸巾鶴氅的諸葛亮，手持那把慣用的羽扇，緩步走到關羽的身側，沒有說什麼，極目向遠方眺望而去。

揚州！這是流民們心目中嚮往的活路所在，但同時也是惟一可去的地方。北上和西進的道路已被曹軍無情地封死，硬闖只有格殺一途。東面是蒼茫的大海……

「三年四個月了！」廖化點點頭，喟然笑嘆道，「當年的楞頭小子，如今已經是鎮守一方的大將，職位比我還高了！」

眼前的景象，令諸葛亮不由得回憶起當年他自己與長兄、幼弟孤苦南逃時的那一幕幕。

家人也無力殮葬，只能尋張草席裹了屍身後，直接挖個淺坑掩埋了事。

……

廳下呂蒙等人也是緊握拳頭，神情激動。雖然他們並沒有直接參与北伐，卻也身同感受。

頓了頓，諸葛亮消去話中的火氣，令自己恢復了冷靜，和聲說道：「若不北伐曹操，他日必然會使更多百姓遭受比之眼前更為凄慘的厄運。

「北伐之戰，打錯了么？」關羽保持著長身矗立的姿勢，似淡然但又隱含著一股莫名意味地說道。

諸葛亮的父母，正是死在那場血腥屠戮之中。

數十萬拖家帶口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掃少，哭天搶地地向南而行……

「諸公可能都已知曉，將軍經兩月奮戰hｔｔｐs://ｍ.ｈ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數敗曹操，目前已成功奪取南陽全郡，兵鋒直逼許昌，令豫、司諸州大為震動。而在徐州，君侯也已不戰而下彭城、下邳、東海三郡。」陸遜神情振奮地說道，「眼下北伐形勢大好，可以說，先前由徐、諸葛、龐、魯四位軍師所定下的北伐戰略，其中的第一步已經實現。」

諸葛亮知道關羽是顧及曹操當年的恩情，沒有直接道出這個真正的罪魁禍首。事實上，夏侯惇與曹仁只是個執行者而已，而非決策之人。

廖化趕到荊州的時候，呂蒙已經率軍南下武陵。而在此之前，廖化一直屯兵會稽，負責鎮守會稽、吳、越三郡，呂蒙則一直屯兵交北，負責防禦南中蠻部和西川劉璋，兩人相隔近千里，已有多年未見。

下邳郡城，北城樓上，關羽長身而立，宛如一尊巍然的神像，一動不動。春風和煦地吹來，盪起那一身的湖綠色戰袍，似水波流轉。及胸口的長髯，隨著風輕輕飛舞。

「饒是多番被飛軍設伏誘陷，曹仁對彭城、下邳的襲擾還是日漸頻繁……」諸葛亮沒有就剛才的問題多說什麼，轉換話題道：「君侯，以亮之見，恐怕曹軍的大反撲已經不遠了……」

……

每一個粥棚前，都排著一條長長的隊伍，蜿蜒曲折，前不見后，后不見尾……

……

這一次的議事，陸遜將留守荊州、除正在整訓郡國兵的劉磐之外的所有主要將領全部聚集了過來，而他們手中，正掌控著荊、揚、交三州腹地大半以上的軍力。議事的重要性正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