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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到第六天，三萬川軍已傷亡近半。儘管依靠地形擺脫了曹軍騎兵的巨大威脅，但戰局卻沒有半點轉機。

夏侯淵點了點頭：「張任拚死要將本督拖在太白山，正是為了策應呂蒙這廝……」

「……傳令，撤軍……」

「就這麼放過張任？」相貌威猛的武猛校尉韓德不太贊同地反問道。

接連跟韓德硬拼了幾十擊后，雷銅知道受傷后的自己在氣力上遜了一籌，更要命的是，剛剛凝結了不到兩天的傷口也崩裂了開來。鮮血順著傷口外溢，巨大的疼痛讓雷銅額頭布滿了豆大汗珠。

夏侯淵兵卒雖然精銳，但其步卒畢竟有限，算上業已傷亡之人，至多還有萬人。我軍可戰之兵卒還能湊起一萬六千人，縱然是與其兩敗俱傷，也算不虧了。

「這一戰若是再打敗了，夏侯淵加諸我等的恥辱，便是永世難以洗刷。與其背著敗將之名苟且偷生，我寧願與敵一戰而死。」張任熠熠生輝的精眸掃視著眾將，語氣變得越來越高亢，「我意在今日……與夏侯淵決一死戰。

高高在上的諸天神明，並沒有因川軍的悲壯而動容，這場冰與火的戰爭，仍然是逐漸地朝著有利曹軍的方向發展著，直到……

「叔父，那您……」

仔細比照地圖看了片刻后，夏侯尚大聲說道：「是駱儻道……」

戰到此刻，川軍中已沒有人再言撤退。倒並非不想撤，而是夏侯淵不給川軍撤退的機會，他根本是想將川軍一網打盡。

……

兇悍的曹軍兵卒視張任的神勇為無物，完全不惜性命地圍上來，繼續強攻，意欲斬殺這位川軍主將。

楊懷重傷，雷銅、吳蘭、張嶷身掛數彩。就連張任自己，左臂處也中了一箭，所幸只是傷及皮肉。

一眾川將雖然或和_圖_書傷或疲，卻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沮喪失望。

「叔父的意思是……」夏侯尚眼睛一亮，恭敬地詢問道，「呂蒙明走子午，實際卻是走得其他道路？」

「我已派4000精兵駐守駱儻道要衝，子午道也派了2000精兵，任他呂蒙玩什麼花樣，也休想得逞！」夏侯淵冷笑一聲說道。

望著撤退時依然軍容齊整的曹軍，自張任以下的川軍將士先是稍怔，隨後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狂吼。

「戰！」張任挺身而起，抽出長劍，齊柄插入身旁的一顆合抱大樹的軀幹中。

儘管傷亡相當慘重，但川軍所展現出的韌性，令夏侯淵也不禁大為動容，甚至懷疑與自己交手的是不是偽裝成川軍模樣的「荊州軍」。

「寧死不辱，死戰到底！」形勢漸弱的川軍齊聲狂呼，鬥志重燃，一個個咬牙切齒地與生死仇敵糾纏在了一起——九死一生也罷，十死無生也罷……重要的，是讓狗娘養的曹軍看看，什麼叫川中男兒的血性！

諸位可願隨我與夏侯淵決一死戰，洗刷前恥？」

四個時辰的血戰，傷亡慘重的川軍——巋然不動！

劈飛三名曹兵后，雷銅的大刀被一柄大斧架住了。

「什麼？」夏侯淵一抹臉上的血跡后，揪住傳訊士卒的衣襟，面色猙獰地喝問道，「你再說一遍！」

「川狗，不要猖狂！」韓德厲聲暴喝，斧如驚雷，當頭劈下。

若是我軍撤回長安，張任很有可能利用這喘息之機安定軍心。莫要忘了，除了退兵和繼續進擊外，他也有可能就地休整，以等待馬岱南下。

若真要經子午道進擊，需以少數精兵，偃旗息鼓輕師而進，以求達奇襲之功。

槍如疾電，瞬息即至。受傷後行動不便的韓德眼和圖書見無法閃躲，卻被一名曹兵奮不顧身地一身體擋下了飛槍。

夏侯淵知道消息不會有錯，告急的文書是出自張既親筆，而且還加蓋雍州刺史印綬——兵力相對空虛的長安，面對不少於萬人的呂蒙軍，能堅持多久存在很大的疑問。

……

百余川兵也跟曹兵展開了瘋狂的廝鬥。

如果不能乘這個機會將他一擊而潰，只會遺留下一個禍害。」

「為何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就算呂蒙強攻子午道，也不可能是從天而降，怎麼沒人提前向我稟報……」自己的謀算居然落空，夏侯淵一時間實在是無法接受，更無法想象呂蒙怎麼會在縝密的防範下一朝攻到了長安城下。

見夏侯淵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蔣濟等人也不再勸諫什麼。

蔣濟雖然自負智計，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夏侯淵目光的犀利。那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宿將所特有的……

夏侯淵則平靜而冷酷地指揮大軍進行抵抗，乃至反擊。

一連四日下來，張任頑抗依然，曹軍方面卻產生了一絲動搖。

「今天是接戰的第六天，我軍雖傷亡近半，身陷絕境，但與呂子明的約定差不多已經完成。縱然此次我等皆葬身於這秦嶺雍涼之地，也算沒有丟卻我川中男兒的血性……」張任神情堅毅，說話擲地有聲。

利斧劈中肩頭，將雷銅小半個身子卸了下來，鮮血狂噴，但同時，刀身也刺中了韓德的肋部。

……

「小人不知……」傳訊士兵顫抖著回道。

經子午谷直襲長安？玩這套把戲，若是他人倒也罷了，想以此欺瞞本督，豈不是班門弄斧。子午道道路險峻，極不利大軍作戰，行軍、輜重運輸簡直難比登天。而且一旦遭敵據險阻擊，惟有死路一條。

然而，夏侯淵wｗｗ.heｔubｏｏｋ•ｃom.ｃom本是準備在一、兩日內徹底擊潰張任，如今拖過了四日，卻仍然無法完全最後那一擊。作戰時間的延長，不免衍生出了一些問題——馬岱雖然還未能正式騰出手來，但誰也無法肯定這隻西北猛虎會否突然出現在你眼前；呂蒙的行軍雖然受阻，但會否橫生出其他枝節來……

……

「馬岱結束和鮮卑人的戰事後，才剛剛回到武威，十天半月內不大可能出兵。而且他若是南下，也瞞不過我軍的細作。」夏侯淵一捋頷下虎髯，淡淡說道，「至於呂蒙那廝，一介吳中小輩，居然敢跟本督玩什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小人並不知詳情，只知呂蒙似乎是用了什麼詭計，一舉突破了谷口……」

「子嘯～！」遠遠地瞥見雷銅以命搏命的情形，張任目窒慾裂，狂嘯著踢飛了一名曹兵，勢如瘋虎地沖開敵軍阻攔，近至50餘步時，長槍脫手而出，直射韓德而去。

「寧死不辱！」如重傷瀕死的猛虎，雷銅發出最後一聲地動山搖的厲嘯。

「寧死不辱！」雷銅、吳蘭等將幾乎是同時以拳擊胸，厲吼說道，「戰～！」

當年在漢中之戰中慘淡收場后，夏侯尚整個人成熟了不少。為了能夠一洗前恥，他又主動向曹操請調回了夏侯淵麾下。

兩軍的傷亡基本保持3：1的比例。夏侯淵軍的強悍，已經不是川軍的血性和韌勁所能抵擋的了。而此外，雍州寒冷的天氣，也使得兩軍之勢此消彼長。

長安一旦失陷，夏侯淵需要操心的，就不是如何破敵，而是怎樣才能安然退往潼關。

「並不算放過張任……」蔣濟搖了搖頭，「張任如今藏匿山中，依靠地形與我軍糾纏。我軍雖有心破敵，卻也不免被地形束縛手腳。

若我m.hetubook.com.com軍退回長安，張任將會陷入兩難之地——若他就此退卻，自是再好不過，我軍便可騰出手來應付馬岱與呂蒙；若他繼續進擊，則必須離開山嶺。一旦他等來到平原地形，便留予我軍強襲的機會。以川軍兵殘心疲的狀況，焉能抵擋得住夏侯將軍？」

黎明的晨霧裊裊娜娜，回蕩在山谷之間。帶著淡淡血腥味的霧氣加重了寒意，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叔父，蔣參軍之言倒是不無道理……」夏侯尚略一思索后，也對蔣濟的提議表示贊同，「長安守軍有限，馬岱、呂蒙這兩路敵軍都不可不防。」

呂蒙這廝，麾下號稱五萬之眾，又大張旗鼓自子午谷進襲而來，似乎是生怕本督不知曉。如此行徑，豈不可疑？」

「殺！」

韓德並不管雷銅傷勢如何，手中大斧一擊猛似一擊，恨不得下一斧就能將對手劈成兩瓣。

戰爭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這怎麼可能！」夏侯淵仍然無法置信，厲聲質問道，「我安排了2000精兵扼守子午谷口，呂蒙如何能夠突破？」

任他軍容如何整齊，任他戰力如何強悍，不可一世的夏侯淵軍，終究還是被戰退了！

渾身浴血的張任，猶如一頭出山的猛虎，血染長槍帶著一抹抹的殘紅之色，破空刺出。長槍如電，翻騰如蛟龍上天入海，擋者披靡。一蓬蓬的鮮血，沿著長槍刺出的洞口，激噴而出，隨即在空氣中冷卻……

……

「死開……」見張任受困，雷銅揮舞著手中大刀，領著百余川兵強沖曹軍的阻攔。

「恩～？」雷銅以粗重的鼻音哼了一聲，毫不示弱地與韓德拼殺在了一處。

「時至今日，川軍算是只有喘息之機，而無還手之力了。那張任似乎有故意拖縛我軍手腳的意思，再跟他糾和_圖_書纏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而且下官擔心敵軍別有詭計……」參軍蔣濟謹慎地勸諫道，「夏侯將軍，我軍莫如先暫且退回長安。」

「寧死不辱！」那一聲長嘯奇迹般地回蕩在山嶺之間。

情知難以久持的雷銅將心一橫，不閃不躲地迎著大斧而進，長刀疾刺而出。

「啟……啟稟夏侯將軍……」戰戰兢兢的士兵艱難地回道，「敵將……呂蒙強行突破子午穀道，寇擊長安。張刺史（張既。田豫轉任幽州刺史后，張既繼任雍州刺史）請夏侯將軍回師救援長安。」

但縱然是無法使用騎兵，夏侯淵還是死死壓制著張任，疾風驟雨般的強襲逼得川軍氣都喘不過來。

吳蘭紅著眼睛厲聲狂吼，張嶷咬碎嘴唇厲聲狂吼，馬忠沙啞著嗓子厲聲狂吼，泠苞在被射成刺蝟的那一剎那厲聲狂吼……

但夏侯淵很快打消了這個懷疑——眼前的敵軍雖然韌性十足，但真正的戰力卻與荊州軍有著不小差距。也就是張任靈活應變，憑藉山嶺地形展開戰場，發揮出了川軍的長處，同時讓強大的曹軍騎兵無用武之地，才能夠支撐到這般田地。

頓了頓，夏侯淵冷冷一笑：「三天，川軍至多還能支撐三天。等馬岱那小子來到長安城下，就只能看到張任的人頭了……」

……

眼見與川軍的戰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再有半天就可能撤退擊潰張任，卻出現這一聳人聽聞的意外，怎能不令夏侯淵暴怒如雷。

夏侯淵擺手說道，「張任這廝自尋死路，我豈能不成全他。

身陷絕境的川軍，近乎瘋狂地與曹軍展開搏殺，完全是以命搏命。

面對沸騰如湯的川軍，夏侯淵軍猶如冷血機器一般，毫不動容而「迎接」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巳時，張任率部主動向夏侯淵軍發起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