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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自從他們剛進門，她就把目光鎖定在陳羽身上了。要說這個人，生得英俊挺拔不說，難得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秀雅味兒，還有，他眼中那份樸素的淡定。那茗雅甚至覺得，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偏偏他還做出一副謙和可親的樣子，這反而讓她心裏那感覺越發明顯，以至於都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胡大海得意地笑道：「這卻是不能說了，你只要知道，今晚你我可以一同去聽那柳大家的碧雲曲，還有那蘇大家的雨霖鈴便是。兩位大家聯袂一曲，到時可就是平康里的一代佳話了，你我有幸親臨，豈不是比喝酒要痛快？」

陳羽聞言不禁大吃一驚，要知這柳如眉、蘇小小兩人皆是四大花魁中人，平常一年也不過偶爾出來演那麼三五次，就是這三五次掙的銀子，已經足夠她們一年花銷了，因此要想進她們的房門，銀子不是關鍵，關鍵的是要她們看得順眼。所以，很多王孫貴介手裡拿著銀子都愣是敲不開房門。

有人說，穿衣服的境界就是與衣服融為一體。那茗雅看向陳羽時，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穿的什麼衣服。這事在尋常人來說是很正常的，可是對於她一個在風月場合廝混了十幾年的老手來說，可就是有點不對勁兒了。要知道，這妓家的功夫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觀察，而觀察中，衣裳穿戴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項了。

要說她茗雅在這翠玉樓里一待十幾年，什麼樣人沒見過，似和_圖_書他這般人物倒也見識過幾個，可是他們多是三五十歲的人，看去便多了幾分暮氣。而眼前這少年郎，怎麼看也不過十七八歲，這便有些讓人忍不住意亂情迷了。

胡大海聞言大笑，便忍不住笑罵道：「少刷你那些個迷魂術了，我兄弟是什麼人，那是在脂粉堆里打著滾兒長大的，就憑你只怕還迷不倒他，倒是我要勸你，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

這原因為何？幾位大家之所以被稱為花魁，不獨獨因為她們長得漂亮，也不只是因為她們才藝超群，而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正是她們賣藝不賣身。這才吊足了男人們的胃口，使得她們的身價欲增，進得門去喝杯茶聽個小曲都要幾百上千兩銀子。

一番話說完，竟惹得茗雅兒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捂著小嘴笑了起來，然後才說：「真真是好甜的一張嘴兒，奴以後便是不想著你也不成了。」

胡大海哈哈大笑著想要伸手在她那小臉上掐一把，卻被她從容地一個閃身避開了，卻又轉而依偎到了胡大海身邊，這便讓那胡大海非但不怒，反而口中調笑道：「好個雅兒，爺哄不好她，便來找你如何？」

兩人下得馬來，便過來兩個龜奴，一連聲的往裡請，將那馬韁交給龜奴之後，兩人信步走進翠玉樓。

妓寨是為求財而開，所以鴇兒龜奴們一見那鮮衣怒馬的人物，便都謙恭得很，打躬作揖的往裡讓，若是一看那身上穿的衣裳加起來抵不了和*圖*書三百文，你能指望這人來妓寨里花多少錢？所以就多是待搭不理的了。

胡大海聞言變色，厲聲喝道：「好你個陳羽，枉我胡大海一直視你如兄弟，不想你竟說出這等混帳話來，你這話，卻將我置於何地！？」

不過，胡大海既然說出這事兒來，想必是手裡有票了，只是，這若是真的隨他去了，這份人情可不小，陳羽這便有些作難了。要說去，那他怎會不想去，但是這一張花票怕不要幾千兩銀子，這份人情將來怎麼還？

平康里便是這樣，無論是什麼日子，從來都未曾冷清過，永遠是這般熙熙攘攘。滿樓的紅袖招搖之中，兩人打馬來到翠玉樓前，卻見這裏早已是人潮如涌。

陳羽本就並不是真心的不想去，聽了這話便順水推舟地一躬身子道：「這，如此一說，是小弟糊塗，小弟糊塗，既是如此，我聽胡兄的便是！」

須知一百兩銀子已經足夠普通的五口之家兩年的過活了。由此也可見當世權貴之奢靡，已到了何種程度。

陳羽暗道，看來是自己這些日子忙昏了頭了，竟然連這等大事都不知道，想來二爺那裡一定弄了票了，不，應該是重金要了請柬，只有那請柬才是二樓有包間的，二爺可不會自降身份的去一樓坐，在一樓，就要跟那些站著的人擠在一塊兒，豈有二樓坐著舒服。

因此，當那茗雅看到陳羽身上這件普通的素麻袍子的時候，竟是有一瞬間微微的失神。要按說能讓胡ｗwｗ.ｈｅtuｂooｋ.ｃom•ｃｏｍ大海陪著來的，定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豈能勞動他來陪著？再說，胡大海是怎麼弄到票的她知道，這樣看起來，胡大海要了票，竟像是專門為了請面前這寶貝兒一般。若是這樣，他的身份就越發的應該高了，可是，他怎麼偏偏穿著這麼一件衣服，看上去倒像是個貧寒的學子似的。

想歸想，陳羽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樣說來，胡兄手裡竟有票不成？」

言罷又是大笑，那茗雅假作嬌嗔不依，只是這身子卻往陳羽身上貼得更緊了。要說這陳羽在女人面前何曾怯過場，他生來便是個越有女人在身邊就越精神的性子。那茗雅兒伸出手來挽住陳羽的胳膊，剛想說話，只聽陳羽已然說道：「茗雅兒姐姐切莫聽他胡羼，我不過就是個窮小子，哪裡有機會去什麼脂粉堆里見識去，即便是我見過幾位女子，可她們若是跟姐姐一比，那便是寒鴉比鳳凰了，所以，我見了姐姐竟是不等姐姐說話已經迷了，又哪裡需要姐姐再廢什麼功夫。」

但越是如此，那有錢的老爺少爺們越是趨之若鶩。以至於上次柳大家在碧心閣開演的時候，那花票千金難求。後來，據說是票價漲到三千兩一張，仍是有價無市，以至於沒有座位的票都得花兩千多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張，可是即便如此，檯子下面仍然站滿了人。一人出演尚且如此，何況是兩人聯袂？

平康里之內，有四大名樓，那便是有柳如眉坐鎮的起鸞樓、有蘇ｈｔtｐs://ｗwｗ.ｈetubｏoｋ•ｃｏm•ｃom小小坐鎮的翠玉樓、有卞賽賽坐鎮的玉京樓，以及擁有四小花魁其中之二的鳳儀樓。

進得門來，先是大廳，裝飾的富麗堂皇自不待言，就是那一桌一椅都看得出是花了大價錢的好東西。兩人剛進來，便迎上來一個鴇兒。陳羽看她那模樣，只怕二十五歲都未過，按照陳羽的觀念，正是該艷冠群芳的時候，卻不知怎麼已經退下來做了鴇兒。

胡大海哈哈大笑幾聲，然後伸出兩根手指來說道：「不多不少，正好兩張！你若不來，我還準備派人去你們府上叫你呢！」

陳羽搖了搖頭說道：「胡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票可不是等俗之物，我怎好生受，罷了，胡兄還是拿了去請他人同去吧！」

只是，當她說完了抬頭看陳羽時，卻又發現他臉上仍舊是那副淡淡的微笑，便登時知道，自己非但沒有迷住他，反而好像已經被他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給迷住了。

不過，茗雅暗道，這衣裳穿到他身上還真是好看的緊。

胡大海又是一陣大笑，然後說道：「爺今兒來是陪著朋友一塊兒來聽柳蘇兩位大家的場子，你就不要告訴萍兒那個小蹄子了，免得她又來纏我！來來來，你且開開眼界，這便是我那朋友，陳羽陳少爺，看看這長的，是不是你們這個行當的剋星。老弟啊，這可是當年的翠玉樓一枝花兒，茗雅兒姑娘。」

陳羽不由笑道：「兩位大家聯袂登台，這票恐怕千金難求，不知老兄卻是怎麼得著的？」

四大名和*圖*書樓之中，佔地最廣的，就是這翠玉樓。

陳羽自從出去管事之後，便偷偷給自己置辦了一身素麻的輕袍，今天出門他穿的便是這個。要說這素麻袍子可算不得什麼好衣裳，可是穿在陳羽身上便頓時顯出不同來。陳羽現如今已過了十八歲，生得丰神毓秀自不待言，關鍵是他身子骨架長得好，套句現在話說，就是典型的衣裳架子。這一身普通之極的素白麻布袍子，穿到他身上，便頓時顯得風流倜儻起來。

「哎呦，這不是胡老爺嗎？您今兒怎麼得了閑兒了？整日里都說忙忙忙的，惹得我們萍兒都生氣了呢！看你今兒拿什麼哄她！」

以前逢著這樣日子，二爺都是帶著李貴出去，要說自己長那麼大還真是沒有見識過這些大家花魁們的手段，倒真的是想去開開眼界。可是，每張請柬只許帶一個下人，估計陳謙是會跟著去了，自己總不好跟他搶。

那茗雅兒淺笑著應了一聲「什麼一枝花呀，這可萬萬不敢當」，然後便抬眼打量站在胡大海身邊的陳羽。

那鴇兒聞言嗤嗤地掩嘴笑道：「好啊，就怕爺不來呢！奴這身子爺要是喜歡，奴可真高興著哩。」

腦中轉過千般念頭，她臉上卻仍是掛著甜美的笑容，款款地走到陳羽身側，往他胳膊上一偎，軟軟地說道：「這位公子爺還真是奴的剋星呢，奴怎麼一見你就覺得心裏噗通噗通的亂跳呢。」

胡大海聞言這才轉嗔為喜，且說兩人候到掌燈時分，一併要了飯吃了，這便打馬奔平康里翠玉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