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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作者:桔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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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與子同袍 第十一章 雙城對峙(2)

第一部 與子同袍

第十一章 雙城對峙(2)

「我不是……」
說話間陸臻已經急促呼吸著醒過來,羅則成捏著準備好的腎上腺素猶豫了一下,又扔回去,滿頭大汗地瞪著唐起罵道:「你他媽拎著這玩意兒站在這裏幹嗎?」
「少給我貧,你嫂子給我寄的。」謝嵩陽發動車子開去辦公樓。
「啊??」陸臻的眼睛都直了。
「是啊,是成熟了!」謝嵩陽感慨:「前些年我和老嚴兩副轡頭就怕拉不住你這匹野馬,現在我們兩個掄鞭子,你要不想動連一步都不挪。你說你什麼時候能跟領導保持點一致性啊,夏明朗同志。」
成績出色!
——
鎮靜劑開始慢慢展示它的安撫效果,陸臻像一隻小貓那樣哼哼著蜷縮成一團,唐起抽冷氣讓羅則成給自己貼膏藥,一邊說:「你現在可以問他點什麼了,應該會說的,溫柔點。」
過了好一陣陸臻才停止哮喘,轉動著眼珠努力視物,慢慢把自己撐起來。
夏明朗揚手一道白鏈飛出去,對方進不用客氣,小飛鏢而已還傷不到他。
謝嵩陽沉默了一會,又從襯衫口袋裡摸出一包煙來塞到夏明朗手裡,夏明朗觸手接到是軟的,再一看,鮮紅的中華殼子便笑了:「喲,您最近上檔次啊。」
「精神重複體驗性自發痛,看來上次他們給你的心理陰影很重!」坐在夏明朗身邊的唐起老兄目不斜視地扔出定論。
說話間針尖已經刺破了皮膚,柔韌的細銀絲在方進巧妙的腕力之下流暢地刺入穴位里,初時只是一點微涼的麻,在全身上下火燒火燎的熱痛中細不可辨,進入到某一個深度之後陸臻的身體忽然像一隻煮熟的蝦那樣繃緊弓了起來。
烤麩:是用帶皮的麥子磨成麥麩麵粉,而後在水中搓揉篩洗而分離出來的麵筋,經發酵蒸熟製成的,呈海綿狀,坊間一般食品店均有售。如著名的海派四喜烤麩。
方進連忙起針,夏明朗一刀划斷了所有的繩結把人抱到旁邊的急救台上,羅則成開始做心肺按摩,連唐起都沖了過去手持電擊器準備。夏明朗幾乎狼狽地瞪著唐起:「你們不是說這不會對人有實質性傷害嗎?」
夏明朗轉了轉眼珠從背後抱住陸臻,伏在他耳邊輕聲問:「餓嗎?」
唐起被殺得當即閉嘴,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尷尬的隱秘,刑審訓練對問題目錄和主測者都有嚴格的控制,報批手續也更複雜,像現在這樣順手牽羊的試探已經是擦邊球了,上吐真劑那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找死。
陸臻喉頭滾過兩下,罵出三個字:「誰怕誰!」
夏明朗這一聽倒躊躇了,心裏猶豫著他是應該橫眉立目地說老子違就違了你咬我,還是嘻皮笑臉地說哪有啊,我這人膽小你別嚇我。
「還行吧!」夏明朗抽出一支煙來在煙盒上敲了敲。
再一針下去,陸臻所有的髒話都卡死在喉嚨口堵住了,肌肉奇異的痙攣讓五臟六腑都產生撕裂的痛感,胃像是已經被揉碎了,融化的胃液像強酸一樣直衝進腦仁里跟那一連串的字片膠結在一起堵在喉頭。羅則成非常及時地把椅子搖起一個斜角,咬碎的牙套和胃裡殘留的食物一起噴射出來,落進早就準備好的膠袋裡。要是在平時,陸臻一定會豎起中指挑釁說真他媽的有備無患,只是此刻他真的顧不上了,所有的思維能力都已經被生理上的劇痛敲得粉碎。
夏明朗笑道:「你不會哭么?」
陸臻混糊嘶啞的慘叫聲忽然停止,幾秒鐘后發出兩個模糊的音節,雖然過度緊張的聲帶把這兩個字打造得四面漏風,夏明朗還是聽清了。
「降低你的痛閾。」
「不會讓你失望的。」羅則成端著白瓷盤從門外進來,盤子里零零落落地放著幾個密封的1ml離心管,方進把陸臻的軍褲卷上去,在小腿上下針,感覺麻麻的,卻不太疼。
唐起有些無辜:「我就只會用這玩意兒。」
夏明朗放眼刀殺向唐起:「違規了!」
當然,陸臻此刻意識單薄完全領不透形勢,倒是身體被制立即引起了他的強烈反抗,可是被鎮靜和*圖*書劑麻木著的神經與酸疼松馳的肌肉根本無法對抗夏明朗絕對強悍的禁錮力量,軀體不受控制的恐懼再次席捲了他,陸臻忽然放棄掙扎開始小聲哭泣。與一般的哭喊不同,他哭得毫無聲息,只有大顆的眼淚不停地滾下去,失焦的瞳孔被淚水洗得晶瑩剔透,好像無意識的娃娃,脆弱而美麗。
陸臻愣了一會,抽著鼻子點了點頭。
「想吃點什麼?」
「怎麼又是還行?我剛剛問過了,兩個A+剩下的全是A,這麼好的戰士你怎麼就一點不興奮?而且放全面了看,那個陸臻是刺兒頭了一點,可徐知著真是一桿好槍啊!前幾年你從黃老二手裡搶到陳默的時候那開心的,差點請全基地人吃晚飯。」
「嗨,這小子潛意識裡居然很相信你!」唐起大奇。
「要繼續嗎?」這句話衝口而出連夏明朗自己都嚇了一跳。
當所有的外界刺|激消失之後,陸臻很快地昏睡了過去,夏明朗按著他的頸動脈試了又試,終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唐起在一天之內被陸臻生命威脅兩次,虎睡尤有餘威,拒絕再度接近陸臻,羅則成幫陸臻檢查完身體之後,開了藥劑叫人把他送到隔壁去輸液。
方進撲到桌邊連著文件一起把整個牛皮紙袋甩了過去,夏明朗在半空中接住,顧不上裏面的重要文件撒了一地,把撐開的紙袋罩到陸臻臉上,同時在他耳邊大吼:「呼吸,保持呼吸!不要停!」
方進看到這裏也反應過來了,心裏剛剛升起的那些,類似,啊,原來這小子也不過如此的念頭又滅了下去。的確,受審時只要能守住秘密,你就算是哭得跪下來磕頭也是你牛。
夏明朗有些動容,強痛加鎮靜劑安撫,效果絕對比得上專業的吐真劑,在這種狀態下人的主意識模糊進入潛意識接管,潛意識很容易對外界刺|激做出如實反應,陸臻沒有受過麻醉品耐受性訓練,居然就可以對自己的潛意識保持控制力,這一點相當了不起。
「自我催眠,」唐起說,「類似我沒事我沒事,或者這不是我,不是我的身體。是人都這麼干,但有效程度取決於一個人的精神控制力,他很強。A+級控制力。」
站在教官的立場,夏明朗從來都克制自己對學員的私人情緒,就連陸臻那麼刺兒頭的兵,他也仍可問心無愧說決無成見,可是徐知著……這種奇怪的警覺戒心算是怎麼回事?
坐在監視位的唐起向方進打了個手勢示意繼續,夏明朗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角,有一針刺痛像電流一樣從太陽穴里竄過去,勾起他很不美好的回憶。
唐起測算陸臻的生命指數正在估計鎮靜劑的用量,陸臻的呼吸卻陡然尖銳了起來。「呵……呼呼……」沉悶的呼吸聲好像在拉破風箱,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色迅速地憋紅。
疼痛訓練並沒有事先說明,當陸臻他們被領進醫院大門時還以為要體檢,可是坐下之後才發現不對頭,獨門獨戶的隔音間,焊接在水泥里的鐵椅,還有專業的繩衣,夏明朗與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他兩米之外,各色儀器與電線歸總到他們面前的電腦終端。
「我知道朝輝就這麼走了,你心理上受不了,可那真不是你的責任……」
過度呼吸症候群/過度換氣症候群(Hyperventilationsyndrome):指急性焦慮引起的生理、心理反應,發作的時候患者會感到心跳加速、心悸、出汗,因為感覺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導致二氧化碳不斷被排出而濃度過低,引起次發性的呼吸性鹼中毒等癥狀。
「把檔案袋扔給我!」夏明朗趕在所有人醒悟之前迅速地做出了應對,一個箭步衝過去用手捂住了陸臻的口鼻:「深呼吸!深呼吸,吸氣!」
夏明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面無表情地慢慢抱住自己的肩膀。
「哦?」
羅則成驚訝地張大了嘴。
「好的沒問題,我幫你叫。哦,對了,叫餐留誰的名字,你叫什麼?」
陸臻拚命掙扎萬分驚愕和_圖_書地看著自己的右腿,那上面什麼都沒有,可是他有筋骨碎裂的錯覺,劇痛像驚雷一樣劈開腦神經,耳中嗡嗡爆響,視野的邊緣開始扭曲變形。特別加制的繩衣利用無數條寬闊的帶子把他牢牢地捆在鐵椅上,陸臻劇烈的掙扎讓椅腳開始搖晃,如果不是整張椅子都焊在鐵板上被澆死在水泥里,夏明朗真擔心他會連人帶椅地跳起來。
方進自幼習古武出身,民間武術一向與中醫尤其是中醫骨科針灸密不可分,針灸這玩意可以鎮痛當然也能致痛。方進入隊后與骨科的羅則成狼狽為奸共同進步,開發出一套全新的刑訓方案,畢竟電擊如果控制不好也會造成神經系統障礙與體內的電解質紊亂。
「你這樣不好,明朗。對,我不是你們戰鬥部門出來的,我也不能說我都懂,可是你這樣先在主觀上給他們判上死刑,全讓他們自己爬出來,這樣不利於激發戰士的潛力……」
不過幾分鐘而已,陸臻全身上下已經像個落湯雞那樣濕了一個透,汗水一滴一滴的從他的額頭上落下去,眼前開始飄浮出不規則的色塊。在迅速吐光了所有的黃膽之後,羅則成又把他正了過來,沒了牙套阻礙,陸臻虛脫地小聲抽氣,嘴唇喃喃地蠕動。羅則成翻開他的眼皮看瞳孔擴散程度,聽到幾聲支離破碎的:「我X你媽!」
唐起脫了一半上衣呲牙咧嘴地讓羅則成檢查傷勢,肩膀上紅了好大一片,很嚴重的軟組織挫傷,好在沒有傷到骨頭。
陸臻一愣,憤怒漸漸從他的眼中淡去,他的嘴角微翹慢慢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很好,說服力先生,你又一次說服了我。這個理由我能接受,我沒有問題了,你可以走了。」
徐知著也是A+,而且他比陸臻乖得多,他不挑釁,也就沒有鬧到要急救的地步,而正因為前期沒有鬧很僵,所以擦邊球當然更不會有進展。夏明朗拍拍徐知著的腦袋說,嗯,小夥子還行。夏明朗極少對徐知著表示什麼肯定,徐知著頓時眼睛就亮了,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諸如我剛剛的表現如何,大家的表現如何……等等等。
夏明朗冷冷地瞪著他,心想老子再狠也算是個人,他不信我難道信你們這些鬼?
「A+!」羅則成與唐起對視一眼,脫口而出。
夏明朗在床邊站了一會,見陸臻目不斜視,挑了挑眉毛轉身要走,陸臻出聲叫住他:「我覺得你們違規了。」
可是,夏明朗敏銳地抓住了自己心中那絲莫名的情緒陷入了沉思:為什麼,這麼出色的學員,我卻不太喜歡他?
「呃……理解能力很好。」羅則成挑了一個試管為陸臻做注射,針尖扎入肉體的刺痛讓陸臻忍不住打顫,羅則成一頓,看著陸臻的眼睛說:「感受度也很好。」
陸臻沒回答,過了一會兒卻問:「後來我哭了?」
羅則成捏開陸臻的下巴把牙套放進去:「忘記告訴你,剛剛那針也是用來降低痛閾的,或者說,提高痛敏……」
早年麒麟基地的疼痛耐受力訓練主要是電擊,小傷害大痛苦,10mA的電流足以讓人生不如死,剝皮瀝骨一般的劇痛焚身,而且相比較別的常規刑訓來說後遺症也小得多。不過最近兩年因為方進的意外加入,讓基地醫院有了新靈感,與醫院里其它搭花樣子的科室不同,麒麟基地醫院融合外科與骨傷科的綜合性戰場傷害科是絕對的人才濟濟,無論是變態程度還是醫術,那都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
相比起陸臻無處不在的挑釁,他的同寢室友徐知著簡直配合得好像上輩子就在麒麟基地里呆過,沒有問題,從無疑議,甚至連一些故意留出的刁難他都泰然接受,他幾乎是不引人注意的,除了計算成績的時候。
羅則成來不及阻攔,方進捏住針尾略擰了一下,陸臻的身體猛地彈起來像石雕一樣凝固在空氣里,這下子不用唐起報警是個人都知道……極限了!
陸臻困惑地略一皺眉又舒展開,好奇地問:「怎麼是這樣的?」
「陸和*圖*書臻。」
「成熟了么!」夏明朗嘻笑。
謝嵩陽開了副駕駛座的門說上來,夏明朗垂頭鑽了進去,一邊鑽還一邊嚷嚷說我這月的黨費可交了啊!謝嵩陽也不動氣,指著醫院大樓說情況怎麼樣?
「還好,不是哭得最慘的。」
「你就想趁你跟他們還不熟,趁你還沒上心,能折騰趕著折騰了,能打發的都打發了……別將來有個什麼萬一一萬的,再讓你傷心。」
「那是一個地方。」陸臻失笑。
唐起嚇出一身冷汗,不死心地揉著肩膀說:「我這裡有吐真劑,要不要用?」
羅則成和唐起到底是醫生,都被這火爆的場面唬住了不敢動,還是方進拿出戰鬥人員的基本素質把一針藥劑送進了陸臻的靜脈。夏明朗慢慢感覺到身下劇烈的掙扎變得微弱,陸臻開始收縮起四腳像個嬰兒那樣蜷縮起來,他終於鬆了口氣把陸臻又抱回到急救床上,這才發現身上的作訓服已經濕了個透。
謝嵩陽嘆氣,伸手擼著夏明朗的刺硬的頭髮,沒法子,最得意的兵,最長臉的下屬,鬧什麼彆扭都是可愛的,就跟自己兒子一樣。
「我沒。」
「番茄炒蛋……嗯,烤麩,糖醋小排。」
「鎮靜劑!」夏明朗急得大喊,這小子撲騰得太厲害會拉傷自己。
然後,鼻子和嘴都被罩住,隨著自己呼出的濁重氣體被再次吸入,因為過度呼吸所造成的二氧化碳缺乏癥狀才慢慢緩解,堅硬的胸腔破開一角,慢慢柔軟,把一點活的氣息送進心臟。
「哄哄他,你哄哄他!」唐起與羅則成面面相覷也有些狼狽,這兩個剽悍人物雖然冷血,可到底還有點殘留的良心受不了去欺凌弱小,好吧,當然,陸臻不弱小。夏明朗滿頭黑線地把那兩隻白衣魔鬼揮開,一手罩到陸臻臉上擋住他所有的視線,小聲哄著:沒事了,沒事了,睡吧……
「你以為應該是怎樣的?」夏明朗挑眉,「紅岩還是渣滓洞?」
「但是我哭了!」陸臻終於忍不住看向夏明朗。
「妒嫉啊?嫉妒自己找一個,到年底就三十了,連個女朋友都沒。你說你,越長越不出息了,剛來那會兒那聲勢,各色小姑娘的信像雪片兒似的,搞得我和老嚴直嘀咕,心想這小夥子好是好,可別在這作風上出問題……現在?難得有封信還是你妹寫的。」
「不,為了向你證明你能承受。」
疼痛忍耐畢竟是個大課目,又涉嫌一點不那麼光明正大的性質,謝嵩陽作為政委對此表示關心也是正常的。而且這也是初訓結業之前最後一個大課目,就像是一批原鑽如今磨到了最後一面角,老謝再莊重的性子也按捺不住想提前看看火頭。
「我沒有!政委,真不是這樣。您看那邊兒……」夏明朗指著窗外一中隊宿舍那個方向,「就我自己那一塊,百八十號人在我心裏住著,我這心就算再大,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那麼丁點兒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當我能活一百歲吧,走了一個我分個一兩年惦念著也到頂了。可我這麼點小傷心算什麼呀。你看啊,我們就說陸臻吧,獨子,那書念的,多好啊,爹媽能不寶貝嗎?就擱您生這麼一兒子,您能不當個寶似的?我是怕交待不過去呀!」
「我覺得你們涉嫌探取個人隱私,請告訴我類似我初戀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很漂亮,現在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這樣的問題價值何在?」
方進和羅則成商量了幾句,抽出一根長針開始消毒,陸臻赤紅了雙眼瞪住他,帶著牙套的嘴裏惡狠狠地罵著含混不清的髒話,從中文罵到英文,從英文罵到法文再罵回來。方進有些驚訝地看著羅則成說沒想到這小子頂著大姑娘似的小身板兒這麼能撐!羅則成嚴肅地糾正他:各種數據都證明女性對痛苦的耐受力要好過男性。
夏明朗轉了轉脖子說你他媽閉嘴。
夏明朗探望完所有的受訓人員回辦公室,還沒出醫院大樓就看到政委謝嵩陽的車在外面停著,腳下一轉條件反射地就開始繞圈。謝嵩陽搖下車窗招呼hetubook.com.com了一聲,見夏明朗目不斜視地越走越溜邊,哭笑不得地從兜里摸出一包煙砸了過去。夏明朗不得已半空中抄住了,恭恭敬敬地給謝嵩陽送了過去,老謝嘆息一聲說你收著吧,這年頭,這地界,太邪了,別家那裡都是小輩兒給領導敬煙,哪像咱這兒啊,混太慘了,我要跟你說會話都得先孝敬你。
陸臻呼呼地喘著粗氣緩了過來,失散的瞳孔重新找到焦點,羅則成拍著他的臉頰問他感覺怎麼樣,陸臻嘶聲怒罵說感覺好極了。羅則成寬容的笑了笑說:「OK,那我們現在開始。」方進打開針包尋找適合的長度。
夏明朗詫異地轉過頭。
夏明朗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在這個屋裡哭得再慘再難看的都見過,淚涕橫流嘶聲慘叫哀號告饒的多了去了,都是正常反應。在如此可怕的折磨面前,沒有誰能足夠堅強到可以鄙視旁人。可是哭成這樣的……夏明朗低頭看著自己懷裡哭得像個小孩子那樣傷心委屈的陸臻,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久違的罪惡感。
「不用但是,」夏明朗忽然沉下聲線,「私人告訴你一個堅持的秘決。專註,放棄所有不必要的,只守住根本,你要把自己縮得很小才不容易被擊中。」
「不,事實上我常常哭,但是……」
夏明朗與唐起對視了一眼,低頭看到一頁常規盤問目錄,反正他也沒什麼目的性,就順著一路東拉西扯地把問題一個個問下去,可是問了幾個之後夏明朗慢慢又發現不對了,因為陸臻開始說謊。姓名年齡是真的,家庭地址是假的,父母的職業是假的,可是籍貫又是真的,半真半假非常巧妙的說謊方式,而假的職業與工作地點還能配套。
夏明朗頓時樂了,從兜里摸出煙來點上,吐出一口煙霧才笑著說:「為了拉家常,聊聊姑娘說說舊事,搞得像老朋友。對了,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警覺的?你剛開始明明很配合。」
唐起從牙縫裡哼出來:「機械性傷害痛……」他一頓,又瞥了一眼光速腫起的皮肉說:「很快會有炎症痛。」
「嫂子真好。」夏明朗老實不客氣地把煙放進自己兜里。
「你可以直接說為了提高我的敏感度。」陸臻嘀咕。
陸臻在模糊的意識中只覺得全身僵直,肺部堅硬得像澆透了水泥一樣喘不上氣,越是貪婪地吸進甘美的空氣就越是感覺窒息,眼前憋得發黑,可是耳邊一直有個聲音敲打著他的鼓膜:呼吸!
「是不會對肢體有實質性傷害,人對痛苦的感覺來自大腦對傷害性感受的反映,外界刺|激觸發感受器,由神經傳導通過脊髓傳給中樞。他們只是直接刺|激感測器,矇騙大腦製造出像截肢病人的那種假肢痛,所以除了第一環,痛覺通路上的後繼反應一個不會少,痛覺中樞會指揮人體做抗傷害性反應,肌肉收縮、休克、或者……心臟猝停。」
等夏明朗跟完當天所有的特訓走進休息室,陸臻已經醒了,睜大眼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輸液管,基地醫院專門給他們一人開了一間病房休息,除去後來搏鬥時磕傷的幾塊淤痕,陸臻現在看起來就跟普通感冒了一場沒什麼分別,沒有人能猜到他剛剛經歷了一場地獄之旅。夏明朗心想羅則成那混蛋水平還有的,同時心中感慨這年頭還真是科學進步技術發展,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臉書生靠著兩根針一點葯就能讓最堅強的戰士生不如死,好在……即便如此,真正堅定的勇士仍然可以守住自己的內心。
「靠!」夏明朗扶額,「真的?!」
人總是如此,付出越多則期待越重,也就越想得到結果,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夏明朗心底卻一驚,陡然發現今天的徐知著似乎有些反常,因為平時他從來不提問。
方進嘖嘖說,嘿,隊長你現在看起來簡直像採花大盜在欺凌幼|女……啊不是,幼童!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謝嵩陽沉聲。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定要這樣,為了看我屈服嗎?」
唐起感慨說:「看來我們的小朋友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和-圖-書備。」
姓陸!
「是啊,很配合,莫名其妙的前一分鐘還被人整得水深火熱的,后一分鐘就有人抱著我,問我想吃什麼,我還覺得這人特好。不過……」陸臻的眼睛微眯笑得有點詭異:「知道為什麼嗎?我最煩有人問我女朋友是誰。因為我從來沒有過女朋友!」
媽的,這群變態太狠了,比老子還狠!
夏明朗幸災樂禍的看著唐起:「你現在這叫什麼痛?」
四個人把颱風過境的房間收拾好,羅則成深呼吸了兩次才開門出去叫下一位,不得不說,像這麼高強度的訓練一天只安排五位是明智的。
夏明朗嘿嘿笑著說哪能啊,那是您心疼我。
唐起研究興趣大起,顧不上自己重傷的肩膀想過來親自誘供,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剛一進入陸臻的視距範圍,陸臻就拚命往夏明朗懷裡扎,哆嗦著大聲叫起了救命,唐起就索性借用威懾力逼供。可是還沒問兩句,夏明朗一腳抵到他的腰上把他推離床邊,同時用手掰開了陸臻緊握的拳頭,還好,手裡沒藏著什麼東西,不過這小子顯然已經收縮肌肉準備攻擊了。
夏明朗慢慢彎下腰去看陸臻的眼睛,渙散的瞳孔因為映入了他的臉而又凝出精光,陸臻在凝聚精力看著他,有如一直以來的那樣,冷靜克制從容不迫,彷彿超脫的審視。夏明朗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劈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面到底住著什麼。
「這是在幹嗎?」陸臻脫掉上衣,配合羅則成把那件繁瑣的繩衣穿上。
「痛閾,人對傷害性感受的反應是有一定閾值的,只有高於一定值的刺|激才會被……」羅則成一邊解釋,一邊有條不紊地把各種感應器的圓膠片貼到陸臻裸|露的皮膚上。
唐起主攻心理科,會用心臟起搏器已經算是好學的好青年。羅則成拽著他的衣領把人甩到旁邊去:「鎮靜劑!」巴比托酸鹽之類的鎮靜劑可以舒緩高度緊張的大腦,同時阻斷神經遞質的傳導,讓大腦儘快地從疼痛狀態中解脫出來。
「辣椒素!」羅則成手法老道地推針,陸臻只來得及罵出一聲我,連靠字一起堵了在喉嚨口,整個人都僵了,烈焰焚身,來自身體內部的痛,好像熔岩流過血管。
方進擦著額角的冷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再眨眨眼,閃著星光的大眼睛里已經開始流出欽佩。夏明朗終於忍不住走到前面去,羅則成擋住他說你有話等會再問,他現在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
「我要能總跟領導保持一致,那我不就成領導了么。」夏明朗笑得眼角微彎,漆黑的瞳仁閃閃發亮。
「成熟了成熟了!」夏明朗抱著煙笑得一臉無賴。謝嵩陽拿他沒辦法,在辦公區把人給推了下去。
「這又是什麼?」陸臻開始發慌,因為他發現之前他專門為此做出的心理建設很可能是無用的。
「好了好了,小夥子,很快就沒事了!」唐起拿著鎮靜劑走過來試圖充當救世主,陸臻獃滯的視線凝固在針尖上,夏明朗直覺想說不好,陸臻已經迎面一腳跺向唐起的小腹。夏明朗雙臂箍住陸臻的胸口奮力往後仰,兩個人一起滾下急救床,唐起還沒及反應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但是被陸臻的腳尖掃中肩膀還是疼得他整張臉皺成了苦瓜。
徐知著問完才發覺衝動了,夏明朗已經笑起來,眼神曖昧言詞模糊:「很好啊,很好!」徐知著配合地笑了笑,卻也覺得這就應該是夏明朗的回答。
夏明朗當然是要走的,可是被陸臻這麼一說又僵上了。他頓時就有點怒,心想這到底是什麼鬧鬼的毛病,為什麼他跟這小子就是扯不清這上下級的關係,一不小心又被他當小弟給發落了。夏明朗很是鬱悶,可是為了這麼點雞毛小事發作又實在不符合他的個性。夏明朗當機立斷地抬腳就走,最後踏進徐知著門裡時還帶著一絲怒氣,以至於徐知著看到他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夏明朗心懷大慰,心想對嘛,這才像個正常人的反應,就算是生理性反射,也應該對自己這個剛剛給他吃過苦頭的傢伙表達一點敬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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