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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

黎明前最黑暗也是最冷的時候，一口熱湯下去，每一個毛孔都覺得舒服。

陸臻趴在睡袋裡眼巴巴的看著夏明朗矯健的背影，果然是狼一般的力量啊……可沒想到沒多久夏明朗就從裏面出來了，陸臻詫異：「這麼淺？」

「腳軟，」陸臻毫不客氣地吼回去：「你得讓我緩緩！」

陸臻想，貌似他離開拿證的日子也不遠了。

逃脫的過程比想象中來得順利，因為在他們跑進林子里沒多久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就吞沒了大半個營區。夏明朗忍不住回望，驚訝地指著身後問：「你放了多少炸藥？」

陸臻欲哭無淚！

這一仗，敗的慘敗，勝的慘勝，都是傷！

陸臻氣得五內升煙，恨不得衝過去捏死他，才開步就聽到一聲哀號，精神過於緊張造成肌肉收緊，天又涼，這一下踏得猛，居然……真的抽筋了！

18公斤？

火堆上方還吊著一個大號野營飯盒，裏面咕嘟咕嘟地熬了半盒濃稠得看不清原材料的汁液。

陸臻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睜眼看，有些隊友已經起來了，有些還在睡，方進和阿泰兩人抱頭擠在一起，像兩隻不知時日悠長的北極熊。陳默和徐知著他們靠在火邊擦槍，陸臻忽然感慨，這次的任務太過慘烈，活下來的除了百戰老兵就是狙擊手，幸虧不是實戰，否則過半數的陣亡率大概會讓夏明朗發瘋。

「靠！三更半夜的，你要嚇死人啊！」徐知著心裏一下子鬆懈，氣不過，抬腿踹過去，陸臻人在半空過於興奮，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一踹就倒，軟綿綿地癱進雪地里說：「噢，我受傷了！」

「老夥計，幫個忙，我這邊有幾個小兔崽子爪子都凍傷了，你帶架飛機過來把他們接回去。」夏明朗口氣輕鬆，溫柔而親切，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忽然拍你肩，一轉頭看到笑容燦爛，他說嘿，晚上去海底撈，我請！

群眾們歡呼著要求冬令營，其中以方進和阿泰的呼聲最盛，完全淹沒了陸臻對熱水溫床的渴望。陸臻一看，得，再對抗下去他就要被樹立為封資修典型了，於是兩手一攤，隨大流吧！

夏明朗慢慢俯到底，嘴唇貼著陸臻的耳邊說：「你是現在給我爬起來走？還是我先把你的腿打斷，然後背你走？」

「不走？」夏明朗有點著急。

夏明朗看著陸臻抱著一隻腳臉漲得通紅，判斷了一下，又權衡ｈetｕbｏoｋ.ｃoｍ•ｃom了一下，確定這是真的抽了，頓時哭笑不得。

陸臻捂著嘴悶笑，他可以想象許大馬棒磨牙的表情。

我堅強的忍到了現在……

一公斤的C4塑膠炸藥就足夠炸平一棟七層樓！

「嗯！」陸臻點頭。

陳默聽到聲響首先睜眼，黑黢黢的瞳孔里映著火光，陸臻豎起食指貼在唇上搖了搖，陳默悄無聲息地閉目再睡。鄭楷掙扎著醒過來，眼睛也不睜地指著火堆說，還有湯，喝點！

「但是呢，你也知道，我們這兒的天不好，這西伯利亞的冷空氣眼看著就要過來了。你老哥我無能，治下不嚴，這好天開著還往下栽呢，那起大風了我敢載你嗎？您是誰呀，您金貴著呢，我哪敢……」

不玩則已，要玩怎麼就這麼極限！？

陸臻他們進去的時候正看到那一堆人睡得形象全無，陳默靠在鄭楷背上，方進枕在陳默胸口，阿泰大約是尤其的怕冷，整個人扎在方進懷裡，背上還壓著個大字型的沈鑫沈少，他居然也不嫌累，睡得一臉滿足。陸臻覺得那就像一群海象擠在浮冰上曬太陽，相親相愛，每一個都壓在另一個身上。

夏明朗正抱著衛星電話忙活，看到陸臻睡醒了便招手讓他過去，陸臻拿起火邊的溫水漱口，含了一會，還是覺得嘴裏有味道，從背包里撕了一片潔牙膠塞到嘴裏嚼。陸臻拿著壓縮乾糧和水杯踱到夏明朗身邊，夏明朗看著他笑笑，衛星電話終於接通。

「這就腳軟了啊，就這麼點小戰鬥，這才多大點事兒啊？你呀，到底還是不經事！」夏明朗悶笑。

不過，問題是……但是……

許航遠說：「行啊！」口氣淡淡的。

雪融化，破開，慢慢沸騰。

陸臻磨磨蹭蹭地撐到一半的時候，夏明朗的手彷彿無意似的撫過他的臉，拇指貼到下巴尖上微微抬起，嘴唇近在鼻息間。陸臻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身體順著坐起的方向往上迎，彷彿求吻一般貼上夏明朗的雙唇。

「哦，為安全起見，您還是等風停了再說吧！也沒多久，也就是個三、五天，不過明朗啊，你老哥哥我可想死你啦，要不然你還是自個走出來吧，這百、八十里地擱你那兒不就是個抬腳的功夫啊？」

這小子仰著臉，傻乎乎的半張著嘴，就差在嘴角掛一滴口水。

夏明朗忍不住笑得邪惡：「又怎麼了？」

夏明朗拿了個和_圖_書勺子攪了攪湯嘗一口，從洞外挖了一小塊雪回來添進去，熬太久了，幹了。

陸臻喝口水，伸脖子把牆粉似的難以下咽的高蛋白餅乾衝進肚子里，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哎呀，老夥計你少瞞我，我還不知道你嘛，家底殷實著呢！我不是還給你留了架米-17嗎？足夠了，我就這麼小貓兩三隻，不會累著你，別鬧了，來吧，啊！」夏明朗連消帶打說得愉快輕鬆，一副老大哥哄小弟的腔調。

哈哈哈，有人給小花配了個圖，話說，其實這個圖昨天就做好了呢，不過為了不要偽更……

夏明朗腿上略一發力，已經站起身，這一切的動作都像夜風一樣自然，毫無痕迹地消失在黑夜中，只剩下陸臻兀自坐在地上茫然地睜大眼，心臟跳得像是快要從喉嚨口裡蹦出來。

陸臻蹲在火堆邊看夏明朗拎著小勺子慢慢地攪，火光映著他的面孔金紅髮亮，夏明朗舀一勺遞過來說嘗嘗。

徐知著過來拉他，說：「你還不起來？真想等著隊長敲你腿啊！」

陸臻借力站起來，一步一踉蹌。

肖大哥與嚴小弟錯誤的估計了7.6MM狙擊空包彈的殺傷力，本來以為是一定要打眼的，一個個都興緻勃勃的，說什麼沒打著獵物的就是給狙擊組丟人，中午看著別人吃肉，自己喝湯。可沒想到子彈崩在哪兒都是個重傷，小白毛雪兔也就三個巴掌大，直接被子彈的衝擊力帶著飛起半米遠，過去撿就成了，一準逃不掉。

陸臻抿著嘴，慢慢地笑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夏明朗走過去像摸小狗似的摸摸陸臻的頭，感慨：「果然，人只要敢想啊！這地就有多大產。」

陸臻頓時心裏暖洋洋的，心想還是人楷哥知道心疼人，哪像那位呀！

一觸即收！

唉，這世道啊！

夏明朗詢問大家是希望馬上走出去，還是留下來在洞里住兩天，物資還很足，而最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打點小獵。

噗……

陸臻的眉角跳了跳。

可是這麼一來，工作難度降低，工作樂趣也隨之降低，而且又是冬天，林子里的活物本來就少，在這種時候比得就不光是潛伏與觀察力，還要比人品……陳默其實是去做裁判的，結果就看著他走著走著抬手一槍，幾百米之外炸開一小團血。

可是許航遠沒磨牙，直接就是個抒情調：「你老兄的事兒和-圖-書，對吧？刀山火海，怎麼敢說個累字呢？」

陸臻順勢翻了幾翻，有氣無力地呻|吟：「噢，你太壞了，你欺負傷號！」

徐知著搖頭嘆息。

夏明朗扔了話筒抱著肚子狂笑不止，陸臻默默地把潔牙膠吐在包裝紙里，蹲下來啃野餐乾糧，就在剛剛他見證了一個無賴與無恥的交鋒，雙方在有限的對話中不斷地刷新著人品的下限。

喝完湯，夏明朗他們也借鑒了鄭楷的經驗把睡袋拼到一起睡，陸臻有榜樣參考不再心虛，毫不紅臉避嫌地趴在夏明朗肩上睡得香甜；徐小花心中有鬼，磨蹭著錯開一個，倒是肖准同志渾然不覺，抱著陸臻呼呼大睡。徐知著自覺囧然，偷偷去看夏明朗的臉色，夏明朗看出他眼神有鬼，十分好笑地瞧著他，徐知著咳嗽一聲，用力閉上眼。

許航遠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略被修整過的廢墟，米-17帶著他在半空中盤旋一周，許航遠根本都不想降落了，直接就想追，導演部的指示先一步趕到，目的物已毀，演習結束！

「不過，明朗啊，你也知道，我這兒的直升機都讓你給打廢了。你說，唉，你小子做事還是那麼漂亮，都沒給我留點兒，要不，您還是自個走出來吧！」

許航遠感覺一口鮮血郁在喉嚨口，他就快要噴了！

夏明朗連滾帶爬地跋涉在黑漆漆的雪地里，陸臻喘著氣緊跟著他一步之遙，忽然聽到他興奮的大叫，肖准與徐知著直覺反應是抬槍抵肩警戒，陸臻跳起來喊道：「我們贏了！演習結束了！沒人會來殺咱們了！！」

「好吃嗎？」夏明朗看著他。

陸臻幾乎就是感動了，看看，看人家這人品，這氣度，這胸襟。

肖准打趣說：「不會吧，臻子你這筋抽的真是時候。」

「行，過來，都過來喝點……」夏明朗低聲招呼著。

「行，我等你！」

陸臻咕咕噥噥地抱怨著把自己撐起來。人啊，就是那股氣撐著，剛剛在逃亡中，怎麼跑怎麼有勁，知道後面的子彈不長眼，可是現在一下子全沒了，骨頭縫裡都透著酸吶！！

這人吶，命吶！

陸臻一把把夏明朗推開，坐到雪地里開始掰腳尖，一張小臉綳得緊緊的，咬牙切齒，雙目噴火。夏明朗看著他只是笑，越看越覺得可愛。

老許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不快：「幹嘛呢？」

陸臻手上抓了大把球蛋形的東西往雷區里扔，夏明朗不解其意，但還是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來幫他砸。一路跑進灌木林區，陸臻拉了夏明朗潛伏下去，紅軍的戰士們正沿著坦克壓過的路線跑過來。

夏明朗收拾完許航遠又收拾裝備，無聊了，翻出個強光手電筒試了試電量，如獲至寶的拿在手裡晃陸臻，陸臻還累在骨子裡沒脫出來，抬爪子把眼睛蒙上，以示拒絕邀請，夏明朗便拎著手電筒自己去探洞了。

陸臻獃獃的看著火說要是能洗個澡就好了。夏明朗聞言一笑，說您真敢想。陸臻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把東西放好，拆了個睡袋裹在身上。

陸臻驚愕的看著夏明朗，就在八小時之前剛剛化身破壞狂，打得人家傷亡慘重，那人是誰？這，這這怎麼好意思？

這這這……這個瘋子！

陸臻從他手底下鑽出來，一頭霧水的瞧著他，夏明朗笑著擠擠眼，非常神秘的樣子。

鄭楷家是獵戶出身，據說拿根繩子就能逮狍子，削根樹枝就能叉魚，方進和阿泰睡醒了之後抹抹臉，再拉上沈鑫歡呼著跟著一起出去了。肖准、嚴炎、徐知著三個人打賭用空包彈打兔子，陳默被拉走做陪。陸臻坐在火邊搗鼓自己的儀器，身上莫名其妙地開始覺得有點癢。天太冷，倒是沒有出那麼多的汗，只是硝煙的味道浸在骨頭縫裡散不去，總有一種剝筋蝕骨的疲憊。

「哦，這樣啊！」許航遠頗惋惜似的：「那就沒辦法了啊，那你就等著吧，等著，我馬上就過來。」

鄭楷與陳默一行人已經先一步回來了，反正現在也不用防什麼了，山洞里囂張地升著火，乾燥而溫暖。可畢竟還是冷，幾個人把睡袋拉開連在一起，抱成團相互依偎著取暖。

呼！

這天寒地凍的本來就冷得夠嗆，徐小花讓他寒得全身汗毛都乍了，一轉頭髮現夏明朗正看著，馬上聰明地向夏隊長轉移這人來瘋的燙手大山芋。

「腳傷了！走不了了！」夏明朗眼都不眨地扯謊。

「得得，我背你！」夏明朗認罪態度極好。

18公斤，夏明朗又回頭看了一眼，虧得是演習，如果真是實戰，這會兒那下面就得是一片輝煌火海，半空中升騰著黑色的蘑菇雲。

夏明朗驚得合不上嘴，這，這也太變態了，18公斤的C4放在那麼點地方？

夏明朗抬頭又看看對面，不知怎麼的，莫名還是有點心虛，總覺得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姿態由陸臻做出來就是不同。他嘆一口氣，沉沉閉眼，心想，這真是此hｔtps://ｍ.heｔ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地無銀，三千兩！

「耶！」陸臻極為興奮地把掃描儀裝回去，轉身就跑，夏明朗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上，陸臻一邊跑一邊跟夏明朗解釋，這是他最近發明的脈衝觸發器，專門針對紅外與感應器觸發雷。他說得得意，笑容燦爛，讓夏明朗幾乎習慣性地想去摸摸他的頭。

陸臻拽下防毒面具頗為神秘的笑了笑，抽出包里的脈衝掃描儀，按動按鍵，整個雷區忽然自爆，硝煙瀰漫直卷上半空，紅軍戰士的咒罵聲也隨之直上九層雲霄。

最後這一句，夏明朗那是用上了真功夫，極溫柔而纏綿十足動情，那一般二般的人聽了只怕當場淚下，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咔嗒一聲掛牢，估計是連老許那強大的心臟與消化系統都已經無法抵受這樣的噁心了。

徐小花氣結，繼續踹一腳：「給我死起來！」

陸臻瞥嘴，這借口找的，也太TM扯了，演習報廢和實際報廢相差萬里。

——

98型的主戰坦克底盤裝甲過硬，偶爾有幾個沒被機槍掃炸的地雷被壓響，也只是一陣顫抖。除了徐知著距離太遠夠不著，肖准與另外一名狙擊手嚴炎全力保護，定點清除持重武器的單兵，紅軍不習慣這樣高水平的狙擊戰術，人力的優勢發揮不出來，非常吃虧。一路開到雷區邊緣，夏明朗打出數個煙霧彈，戴上防毒面具與陸臻一起從坦克里爬出來。

夏明朗轉頭說：「謝謝啊！」

肖准笑道：「隊座您還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夏明朗走過去單膝著地跪在陸臻身邊，彎腰慢慢俯低，陸臻瞬間清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徐知著仰頭望天，用眼角的餘光看到肖准和嚴炎他們顯然在疑惑，正放下頭盔上的夜視鏡想要細觀察，他於是強烈地猶豫著在這種時刻是不是應該要嚷一聲：啊！快看！天上有流星！

陸臻張嘴含進去，火熱的，咸甜的滋味在冰冷乾澀的口腔中擴散開，遲鈍的味蕾費勁兒地分辨著……唔，牛肉、土豆，是土豆燒牛肉的罐頭，還放了番茄醬。

也不知道怎麼的，都是屬驢子的，沒人抽鞭子就跑不快，等他們拖拖拉拉地走回營地，天都快亮了。

我人多好啊！

夏明朗終於自己也受不了，把話筒拿開，無聲大笑，陸臻豎起耳朵聽那個但是，他想知道一個人耍賴究竟可以耍到什麼程度。

夏明朗看一看對面，又看一看陸臻。

「算上車裡的，我後來在營區按的，坦克上的，大概18K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