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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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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熒惑星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一人可當十萬兵(中)

第五卷 熒惑星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一人可當十萬兵(中)

辛夷和夏口司馬快被說服了,但他們還有最後一絲遲疑。
「將軍,吾等冒險靠近,卻見敵軍火把均繫於木杆之上,一動不動,其人卻悄然撤離,上了船隻!原地只剩下兩三千人了!」
正欲重整陣列,發動進攻,黑夫就發現,自己右翼出事了……
「令全軍加速!」
「別看這位尉將軍說得好聽,他畢竟也是秦將,兩支秦軍交戰,卻讓吾等楚人去填溝壑,何苦來哉?」
搖晃漸漸停止了,伴隨著嘈雜的驚呼,楊熊捂著腦袋起身一看,卻是高大的樓船左側,有一艘艨艟狠狠撞在船身上,因為它順流而下速度極快,那包了銅的尖銳撞角,已破開了船板,毀掉槳孔,江水正不斷湧入其中……
而黑夫也不俗,統一前就小有名氣,統一后,和李信擊匈奴,平諸田之亂,攻滄海,又在南方獨當一面,不論是奪閩越,定南越,敗甌駱,都一氣呵成,將老屠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得妥妥噹噹。
一陣劇烈搖晃,彷彿有江中巨獸一頭撞在船側,楊熊連忙抱住了桅杆,但腦袋還是在上面磕了一下,破皮流血,而倒霉的辛夷則整個人摔倒在地!
不僅要騙敵人,黑夫連自己人都騙。
一片多達數千的火把,在沒有黑夫指令的情況下,突然脫離了隊伍,猛地向東而去!
「天下紛爭時,世人常言為起翦頗牧,用軍最精,如今四將皆已逝世,天下最善用兵者,除了王賁、馮毋擇將軍老當益壯外,壯年一輩,無非二人。」
武忠侯死而復生,又堂而皇之地帶著一支軍隊出現在武昌,這讓楊熊心驚,覺得南邊肯定出了事,最壞的打算,可能李由將軍已遇害,整個長沙郡已經淪陷……
楊熊嘆了口氣:「彼輩和圖書大肆宣揚陛下已崩,而他們是奉遺詔靖難,我軍人心已亂,與之決戰,反倒正中武忠侯下懷,不如走!」
那艨艟上插著素白的旗,刺目而不祥。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大江上游,還有數十艘船駛來,有大有小,有艨艟也有空空如也的糧船,更有槳輪並用者,隨著水手踩踏,木製明輪飛轉,正破開清晨的薄霧,朝他們衝來!
……
相鄰的鄉黨袍澤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稍微遲疑后,竟也加入了逃亡的隊伍……
「李、尉!」
安陸是黑夫的老巢,那裡有他的母、兄,更有五萬即將被遷往關中的鄉黨……
此時已是五更天,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士卒們得在微弱的光亮中,盡量保持陣列,避開溝壑水渠,所以速度快不起來,從黃鶴樓到碼頭數里距離,他們走過平日里屯田的曠野,跨過泥濘的小道,距離敵人越來越近。
他看向周遭頗似數萬大軍的隊伍,心中瞭然:「我知彼,但彼不知我,生怕貿然出擊反被包圍,故怯怯耳。」
「來得還算及時。」黑夫暗暗擦了擦冷汗,剛才臨陣脫逃幾千人,可把他嚇壞了。
將軍?朝廷?榮譽?承諾?對他來說不如一袋劣酒,至少劣酒可以暫時淹沒他們的恐懼。
「白馬將軍與黑犬將軍!」
「與其枉死在這,不如走!聽我的,去東邊的湖澤匿身,再想辦法回淮南去!」
理智告訴他,這種仗,不能打!
楊熊笑道:「我一把火燒死了起碼三五千叛軍,也算斬首三五千了,更特地令人在倉稟放火,將數十萬石糧食燒成灰燼,使之不至於資敵。」
雖然在黑夫派出騎從召集眾人時,他們也盲目地跟著人潮到了黃https://www.hetubook.com.com鶴山,撿了兵刃,但當距離碼頭越來越近,看著那邊的火把也不少時,心裏卻犯了嘀咕……
在分發兵器,激勵眾人後,黑夫做的第一件事並非貿然向前,而是讓眾人將武庫里所藏火把統統拿出來,更讓吳臣等人手持砍刀,劈砍松木,在頂端裹上沾有松脂的破布助燃,這樣可使火把多著一會。
「失了武昌,武庫甲兵俱被叛軍所獲,又丟了三萬人,吾等當如何向馮將軍交待?」
但今夜的這場大火,燒掉了眾人最後一點期盼和顧慮,葛嬰的提議,頓時變得誘人起來。
楊熊望著武忠侯那桿大旗,露出了笑:「只要吾等全身而退,與馮將軍父子匯合,合四萬之眾,以逸待勞,再以安陸人為質,亂其軍心。」
距離戰鬥越近,他們越是膽怯,大約有三四百人聽了葛嬰的話,他們都位於陣列中間靠後位置,看不到碼頭的情況,大軍腳步一停,卻聽葛嬰就大喊了一聲:
相比之下,蒙恬因為北疆平靜,沒多少打仗的機會,名聲已稍遜二人。
「多打火把。」
「屆時,叛軍進則必敗,不進則將士氣低落,又無糧食,必土崩瓦解!」
楊熊指了指自己和辛夷,以及夏口司馬:「若真是武忠侯親自將兵,汝等覺得自己能勝過他?」
「還有那所謂的十萬大軍,若真有,為何不直接拉出來?」
辛夷精神一振,指著從火海里分出去,又馬上熄滅的數千火把道:「楊將軍,那莫非是叛軍生出了變故?」
己方虛實盡在掌握,但楊熊連敵人有多少都無法探明。
黑夫能看到碼頭方向,也有數千枚火把靜靜燃燒,卻遲遲不向前進一步。
早在幾個月前,已經服和圖書役整整四年的葛嬰,就一直在慫恿鄉黨們跟他亡命逃走,但駭于秦軍律令,除了少部分人外,無人敢從。
從撤離武昌營,來到碼頭起,自打知道對面果然打著武忠侯的旗號后,楊熊就沒打算和「叛軍」硬拼。
奉命在右翼督戰的斥候來稟報時,已臉色煞白:「將軍,右翼三四千人,臨陣脫逃!」
除了形勢不明外,其實楊熊心中,還有對黑夫的深深忌憚。
二人啞口無言,這麼一說,心裏還真沒什麼底氣。
打仗打的不僅是陣列治亂,還有士氣之勇怯,如今己方因為那把火,求生欲被激發了出來,一鼓作氣殺過去,而對面從統帥到士兵,都被「始皇帝已遇弒」「奉遺詔靖難平叛」的口號搞得有點心慌,碼頭並無高牆深壑,還是有勝算的。
黑夫的嫡系畢竟只有三千人,且多在中軍,督軍的吳臣等人阻止不及,只小半刻功夫,右翼整整跑了三四千人,都是將火把一扔,藉助黎明前的黑暗掩護,跑得到處都是。
然後,楊熊口中「土崩瓦解」四字才剛說出口,船上卻響起了一陣尖銳的示警!
這種念頭之下,腿像是生了銹,腳步就沒那麼利索了。
但戰場之上,時刻都在發生意外,尤其是一支剛剛收編的軍隊,出什麼幺蛾子都不奇怪。
而後,又使大軍結成三個陣,依次向前出發,揭竿為旗,一人一個火把,刻意拉長行軍的隊伍,從遠處望來,如一片火海,哪裡像只有兩萬人?足有四五萬的規模!
……
周圍除了碼頭,並無好的登陸地點,敵人不可能傻到分兵繞后,黑夫哭笑不得,原本只想虛張聲勢,壯己方士氣,令敵人狐疑,難道做得太過火,把他們直接嚇得不敢打了?
傳令www•hetubook.com.com兵不斷穿梭,傳播這個好消息。原本以雜牌打精銳,還有些怯怯的兩萬南征軍士卒都精神一振,縱然陣列不整,但隨著將軍的旌旗,他們仍鼓足了勇氣,開始跟著位於中央的三千短兵親衛,向前邁步。
逃跑的三四千人,是受了符離人葛嬰慫恿的淮南籍兵卒。
而葛嬰也根本沒打算給那位武忠侯賣命,他一直在右翼慫恿道:
兵法里說過,治亂,數也;勇怯,勢也;強弱,形也。
「撞上了,抓穩!」
此時,五更已盡,天邊隱隱有了一點光輝,「叛軍」才氣喘吁吁地抵達江邊,但這裏已無片板,連長長的碼頭也被楊熊下令燒毀!只能望江興嘆!
眾人才剛剛提速,抵達碼頭一里處,已看得清碼頭處的火把漸漸熄滅,越來越少,幾乎所有秦兵守卒,都已登上了夏口開來的船隻,欲離岸而去。
黑夫顧不上其他了,奮力敲響了指揮車上的戰鼓,無數號角加入合奏,一束束散發著松脂味的火把,伴隨著沙沙腳步從他身邊經過,直趨碼頭!
「這是要跑?」
這名頭,是實打實的戰功壘起來的,李信雖然早年打過一場大敗仗,喪七都尉。但他知恥后勇,不論是滅燕代還是征匈奴,都打出了風采,之後滅月氏,掃西域,威震西北,更讓他躋身一流名將。
但他還是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指點著不斷出現的船隻,仿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將軍說了,嶺南十萬大軍就在身後,天明便可來援!吾等並非孤軍奮戰!」
但就在這時候,前方的斥候來報,說碼頭處又有了新的變化!
從派遣騎從召集散兵,到黃鶴山發放兵器那整整兩個時辰,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刻,若對面的秦將一發狠,令人在夜色掩和圖書蓋下殺過來,說不定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兩萬人,又作鳥獸散了。
面對夏口司馬的質疑,楊熊振振有詞:「你知道對面有多少人馬?若除了斥候看到的三五千,還有一萬、兩萬,甚至十萬呢?」
「安陸!他定是想奪了船隻,渡江前往安陸!」
他們不知自己要去何方,是回家還是流亡,只想離這血淋淋的戰場遠遠的!
臨陣脫逃的這一幕,不僅讓黑夫猝不及防,已登上船隻,準備離岸的楊熊等人,也遠遠看到了這異樣。
由葛嬰帶頭,那三四百人立刻拔腿就跑,期間不少人摔倒,被人踩在腳下,卻又掙扎著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看那,本將軍的『十萬』大軍,到了!」
「不可使之全身而退!」
這和黑夫的預想不一樣,武昌營這支軍隊,必須殲滅!否則接下來的計劃將被完全打亂,縱然自己的後手奏效,大軍順利渡江,在安陸登岸后,除了馮敬外,還要再多出數千敵人,這將使解救安陸父老鄉親的任務難度倍增。
他指著那片朝岸邊湧來的火海:「更何況,吾等這麼做,是為了大局,不管武忠侯帶了多少人北來,他的下一步,我卻已猜到!」
楊熊卻搖搖頭:「這恐怕還是武忠侯的詭計,他見吾等撤離,知道不可阻止,遂故意使人假意竄逃,裝作軍中大亂,以誘吾等登岸再戰!」
「跑!」
「吾等久未訓練,雖穿著甲兵,與那些訓練精良的關中兵交戰,縱然殺敵一千,也會自損八百啊,我會不會死於此?」
「那三萬人是叛軍,不是秦卒。」
「敵軍恐不下八千人,整頓陣列后,去在江邊遲疑了整整一個時辰,是想以逸待勞?」
正欲撤退的秦軍吏卒皆驚,而岸上的眾人,卻響起了劇烈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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