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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祚高門

作者:衣冠正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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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4章 待客之道

第0154章 待客之道

「沈郎詩作情摯意朴,道出我等離鄉遊子難述之懷。」
說著,他指了指旁邊沈哲子,說道:「這一位乃是西陵公之子,吳興沈哲子沈郎君,與我同行。」
那負責登記的王府屬員乍一看到一個南人門戶,心中便是一奇,可是在看到沈家奉上的禮單時,神色間便露出一絲鄙夷,隨手丟來一個「丙」字型大小牌。
將領對沈哲子深施一禮,只是在看到沈哲子身後諸多部曲后,臉上卻露出幾分難色:「莫非這些壯士,盡為沈郎部曲?」
時下雖然已經入晉,但建康城東郊仍難稱繁華,除了一條官修的馳道之外,便只有寥寥幾處傳驛官舍,甚少民居。
東海王司馬沖的別業還要往北去,一行人匯合后便沿著草色青蔥的隊伍往北而行。
庾條車駕便在沈哲子左側,似是受到這氣氛感染,驀地引吭長嘯,聲音雖未稱嘹亮但亦足夠通透,嘯過之後神情卻又轉為幾分寂寥:「聚眾而行,放達於野,可惜南二郎已難復觀此景!」
聽沈哲子這麼說,任球便也沒了顧慮,沉吟片刻后說道:「倒也未聞東海王有何別緻雅趣,只年初裴太妃壽日時王府曾禮聘高僧于長干寺宣講佛理,長達月余。」
上次遇襲雖是自導自演,但沈哲子不得不預防會給旁人以提醒。加之他心內對司馬家諸王向來不大看好,猜不透對方何時會偶發腦洞大開,自然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那一隊騎士倒也並不如何仔細搜查,只是覽過各家子弟遞上的名帖后便逐一放行,等到庾條遞上名帖,那年https://m.hetubook.com.com輕將領不敢怠慢,連忙欠身行禮,旋即便對庾條笑語道:「尊府五郎已經先抵,庾君若要去匯合,末將可著人引庾君先行入內。」
沈哲子很快做出了決定,反倒是任球有幾分遲疑:「如此稍顯草率吧?」
這座園墅極為寬宏,最起碼有十數頃的面積,門廳處自有王府僕役管事負責登記來賀的賓客,並按照賓客身份並禮貨厚重程度將賓客分流安置。沈哲子隨著眾人依次入內,在門廳處簽上自己名號,讓人將禮貨奉上。
終於到了園墅門口,一眾人都要下車,每人只可攜帶三名隨員入內。沈哲子雖然有這符令在手,也只不過又額外帶了十個人,至於剩下的部曲,則都被引到河谷旁的臨時營地暫時休憩。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個冷冽聲音,沈哲子與庾條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王袍時服的年輕人臉色陰沉大步行來。
張氏隱園一會之後,沈哲子正式對任球提出邀請。任球本就非甘於無為者,有立事功之心,而時下吳中各高門,毫無疑問沈家乃是最佳選擇。
這個時代的人道德素養向來不高,巨富石崇發家就是靠打劫勒索,沈哲子才不會讓自己深陷險境,一旦有意外發生,百余名龍溪卒加上兩百余精壯部曲,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戰力。
聽沈哲子這麼說,庾條倒不好再說其他,便笑道:「恰好今次東海王宴會在城外東郊,那裡頗多園林溝嶺。此去大概要三五日時間,哲子郎君率領隨員,我等興之所至和-圖-書也可遊獵一番。」
任球本為丹陽人,在建康交遊遠比沈沛之要廣闊得多,最近這幾天都在幫忙籌劃準備在秦淮河對岸興建園墅之事。得了沈哲子傳訊來到沈宅,聽沈哲子問起與東海王司馬沖相關的事情,便不禁有些羞赧:「我雖久在都中往來,但卻無幸得入東海王府上謁見。縱有一二所聞,都是道聽途說,是真是假尚需郎君自決。」
因此任球也並不推脫,直接答應了下來,如今已經在會稽郡府掛了一個曹掾職事。只是因為眼下沈哲子尚需要一個熟悉都中人情風物的人在身邊指點,並沒有隨沈充同歸會稽。
時下正值初夏,田野之間草木欣欣,放眼望去儘是鳥語花香,生機勃勃的畫面。這些僑門子弟不乏有頗具雅趣者,便於牛車上調琴弄簫,又有攜美同行者,命姬妾於行途中嬌聲而歌,整個隊伍一時都瀰漫在樂聲裊裊歡快氣氛當中。
「你等又是什麼禮法君子,敢大言教人待客之道?」
因為沈牧在北人當中頗積怨望,沈哲子今次並不打算帶他同往,留其在城內看家,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門。
那位年輕將軍聽到這介紹,再看向沈哲子時,眸子不禁一亮,問道:「可是日前作《遊子吟》的那位吳中玉郎君?」
一行人各自都有隨從部曲,兩下匯合之後竟達千余之眾,在這田野間浩浩蕩蕩鋪開,頗具氣勢。這麼多人中,南人卻只沈哲子一家。但因為庾條的緣故,加之其中多數眼下有求于沈家,因此沈哲子非但沒有受到排擠,反而隱隱成為一個m.hetubook.com.com中心。
因為過去幾日被庾亮控制了人身自由,這些人精神狀態都未算好,只是在見到沈哲子時便加倍熱情,大概是想儘早敲定南下事宜,捲款逃離是非之地。
聽沈哲子已經做出決定,任球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他新投靠未久,對沈哲子脾氣尚在觀察揣摩,遇事多做少言。
「這有何不妥?」庾條在旁邊有些不悅道。
他們這一行人或因門第、或因勢位、或因禮品參差,所得號牌本就不盡相同,看到庾條這麼叫嚷,原本已經行入的人也都疾行返回,將各自號牌拋回,紛紛要求換一個丙字。一時間,二十余個號牌被甩回來攤在那王府屬官腳邊散落一地,那一位屬官看到這模樣,臉色已是慘白,不知該如何應對。
一隊騎士由籬牆內衝出,呼嘯而來,遠遠的打起旗號示意隊伍停在草地上,然後便有一名戎甲小將撩起面甲上前查驗眾人身份。
到了約定這一日,庾條親自來沈家邀請,見到莊園內數百沈家部曲陣列森嚴的樣子,不免嚇了一跳。若不明就裡的人看到,還以為這戶人家要做什麼歹事。
「不妨事,反正我也未必是他家多受禮待的客人。」
「既然如此,那就請任先生代我去長干寺求兩卷高僧手錄佛經,來日與我同往東海王府一行吧。」
隊伍緩緩前行,穿過兩座丘陵之間一片坡地后,地勢便漸漸開闊起來,行在高處可以看到遠方坡地下有籬牆圍起的園墅,並且頗多馬嘶鹿鳴之聲。
說著,他從懷內掏出一件小小符令遞給沈哲子,又和-圖-書說道:「此符令請沈郎貼身收好,稍後末將自去拜會領回。」
庾條擺手道:「這倒不必,我自有一眾友人同行。」
庾條卻似胸臆鬱結,轉為嘆息道:「哲子郎君或難領會我這意趣,然我與南二郎情發願契亦不曾害於人,只因稍悖禮法,南二郎便不被家兄所容,已是魂斷……」
沈哲子倒不覺得如何,正待讓僕從將號牌收起,庾條見狀后臉色卻是一沉,劈手將自己領到的「甲」字型大小牌砸在了對方臉上:「你且說丙字須得多少禮貨,我家溢出禮貨速速退回!」
那將領連忙擺手,說道:「只是今日來為大王賀者頗多,入園者隨員皆有限額。沈郎可攜末將符令前行,自有專人接引安頓隨員。」
對於司馬家宗室諸王,沈哲子了解不多,畢竟彼此之間絕少往來。但身邊倒也不是沒人可供諮詢,譬如久在丹陽吳中廝混的任球。
沈哲子等人暫停在水邊草地上,等待放令通行。他站在車轅上遠遠一眺,看到籬牆外早已經停滿了各種車駕牛馬,顯然都是來為那位東海王慶生,可見這位年方十六的少年王爺在都中人氣之高。
見庾條一臉傷感狀,沈哲子不免微微錯愕,一時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一想到庾亮那種性格,做出這種事情來倒也並不出奇。
沈哲子想起那位南二郎重口味的風采,心內便感覺一陣惡寒,呵呵一笑並不作答。
沈哲子倒不覺得自己是在小題大做,笑著對庾條解釋道:「前日外出遇險,可知都中頗不安穩,有備無患。」
這一群人堵在門庭前,頓時m.hetubook.com.com造成不小騷亂,庾條卻並無息事寧人打算,拉著沈哲子行向道旁,冷笑道:「狗眼觀勢,實在可厭!我等盛意而來,反被禮而下之,今日便教教這王府下奴何為待客之道。」
東海王名位雖然尊崇,但也並不值得沈哲子如何認真對待,況且彼此既無交誼,又是南北隔閡,亦無更作深交的打算,禮達意至,不失禮數即可。
一通查驗過後,這一行人才被放行。再繼續前行一段距離,便到了人跡稠密地段,果然沈哲子身後眾多隨員頗引人關注,幾次有人上前問話,沈哲子著人將那將領奉送的符令亮出才得暢行無阻。
見對方這幅表情,沈哲子心內頗有成就感,原來他的名氣已經不再限於吳中一地,就連東海王府的屬官都聽過他的詩名。於是他也微微一笑,淡淡頷首。
沈哲子聞言后笑道:「諸王門高難入,我本無打算與之深交。不過適逢其會,恰逢東海王誕日慶生,投其所好備一份禮品,總有錯漏那也無關緊要。」
建康城最繁華之處在秦淮河南岸城南位置,西為石頭城,北面則是皇陵並皇家游苑等,至於東面則是大片的坡嶺溝渠、甚少人煙。東吳大帝孫權便曾在此修築園墅以遊獵,時常有大型猛獸如猛虎之類撲擊其鞍馬,因而專造射虎車用大鐵籠罩住車身,于鐵籠中引弓射虎。
出城之後便是大片草地,沈哲子與庾條在一座山丘前同先一步抵達的眾人匯合。這些人皆為庾條的僑門資友,其中大半沈哲子已經見過,另外也有一些新面孔,大概是過去這段時間在建康城新入夥的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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